第7章 戲精的誕生
第7章 戲精的誕生
鄢淩波輕點一下頭:
“有勞嬤嬤,晚輩自己走就是。”
他依舊含笑,對待下人是同樣的客氣知禮。他頷首告辭,自有婢女引路,隻見雲頭手杖懸握,從容而去。
衣擺拂過梁宜貞身側,因沾了墨,青草香夾雜著墨香,更添一分書卷風流。
隻可惜,是個瞎子。
梁宜貞暗自歎了聲。大抵是眉眼橫波太好看,老天爺怕迷惑眾生,故而收回去了?
“喂!”忽一聲喝,“你發什麽楞?走了!”
梁宜萱瞪著她,頭一揚便緊跟著劉嬤嬤而去。
穗穗在後頭跺腳叉腰:
“凶什麽凶?我們小姐委屈著呢!今日之事,你們都別想往外摘!”
梁南淮似乎更委屈,縮在梁宜貞身側:
“貞妹妹,祖母讓去呢!咱們走吧。”
他垂頭喪氣,含冤之態畢露無疑。
梁宜貞心頭嗬嗬兩聲,越過他便走,又提高聲音:
“穗穗,走!讓祖母評理去!”
穗穗噔噔跟上,一臉得意。這才是二小姐嘛!誰做的就等著被收拾吧!
梁南清與梁宜萱相視一眼,心下打鼓,一時將琉璃彈珠握得更緊。
梁宜貞緊跟劉嬤嬤,雖氣勢洶洶地行走,卻三步一回頭,直至鄢淩波的身影消失不見。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真是好美啊!
…………
鄢淩波行出西園,早有小廝候著,見他衣衫斑斑,直嚇一跳。
“少爺,這是掉坑裏了?”他十分懊惱。
鄢淩波一向愛幹淨,綾絲白鞋亦能纖塵不染。眼下的模樣,還從未見過!
小廝撓頭:
“我早說跟著,偏少爺不讓。縱使晉陽侯府熟門熟路,不也有意外的時候麽?”
少爺眼睛不方便,到底不似旁人。
鄢淩波卻笑笑,雲頭手杖敲了他一下:
“小寶,還不扶我沐浴更衣!”
一路行來,夾道花香浮動,早鶯聲聲。時有微風暖軟拂過,傳來過路婢子的嬉笑之聲。
對於鄢淩波而言,春日便是這些,並沒有桃紅柳綠。
幾人行入一座空院子,嬉笑聲漸弱,仆婢清閑得很,似乎並無主家在此。
“他的梨花院落還是老樣子啊!”鄢淩波笑道。
跟著的婢女見他一笑,心神蕩漾,麵色緋紅:
“淩波少爺說的是,我們世孫在京城念書,一應陳設皆不敢動。唯有日日勤拂拭。”
鄢淩波拿手杖四處點了點,觸到門檻,方跨進去。
又道:
“算來,快回來了吧?”
“是。”婢女低頭應聲,“報喪信已快馬加鞭往京城送去,至多月餘也就回來了。”
鄢淩波欣慰點頭。待他回來,孩子們有大哥管束,想也不會惹出這許多的事。
他又在肩頭嗅了嗅,好重的墨香,也不知髒成什麽樣子!
鄢淩波微蹙眉:
“伺候我沐浴吧。”
伺候…沐浴啊!
婢女麵上的緋紅直漫向耳根。
鄢淩波說著便將外衣抖落,向內室行去。
開始脫…脫了…
婢女掌心出汗,呼吸越發急促。
淩波少爺眼盲,沐浴自然需人伺候。可她不盲啊!他那樣的美人,真是…真是羞煞人也!
小寶見婢女愣著不動,隻道:
“姐姐怎還站著?想看我們少爺?”
婢女一愣。
小寶忽上前一步,擋在她眼前:
“煩姐姐備些熱水,小弟我要伺候少爺沐浴。”
他故意加重“我”字。
婢女恍然大悟,那句“伺候”原是說給小廝聽的啊!她霎時隻覺沒臉見人,忙捂著臉跑開。
小寶哼聲嘟噥:
“哼!我們少爺那般人物,想揩油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鄢淩波聽見動靜,背脊一僵:
“適才人沒走?”
小寶邀功似的上前,大拇指朝外指,還不住抖腿:
“少爺放心,小寶當關,萬夫莫開。才不讓她看!”
鄢淩波霎時黑了臉,手杖直敲他腦袋:
“狗才,外衣拿來!”
…………
老夫人的正堂中向來冷清安靜,今早新尋了個粉彩瓶,插了方折枝春梅,就著春陽斑斑,才見出恰好的熱鬧。
這會子侯府幾個孩子跟著劉嬤嬤一擁而入,就越發熱鬧了。
太熱鬧!
熱鬧得教人心煩!
老夫人揉著太陽穴,怎就得了這幾個孽障!一天天的,沒有一刻不在鬧事!
“淩波呢?”老夫人開口便問。
劉嬤嬤俯身行禮:
“回老夫人的話,淩波少爺正在世孫的屋中沐浴,說讓您老放心。”
沐浴啊…
梁宜貞側頭晃神。所謂清水出芙蓉,當真成了個洛神。
“淩波那孩子最愛幹淨,你們這群潑皮真是胡鬧!”老夫人指著自家孩子們,“淩波在你們這個年紀,已學著經商理事。在宜萱的年紀,已是大掌櫃了。再看看你們……”
老夫人一個個看去,懦弱的懦弱,滑頭的滑頭,隻覺孺子不可教也,說也懶得說。
“老夫人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穗穗忽叉腰上前,“二小姐可與這事沒關係!若非淩波少爺相救,那些墨丸就俱打在二小姐身上了!”
老夫人蹙眉,一臉嫌棄。
這丫頭所言雖不錯,卻也太囂張了。偏梁宜貞從來縱容不管!
薛氏與鄭氏陪坐兩側,無奈又尷尬。
薛氏性子急,一把拉過梁南清便要打:
“臭小子,成日抱著本《魯班書》,那些機關可是你弄的?”
梁南清哇地一聲大嚎,奔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腿:
“冤枉啊!冤枉啊!祖母救我!”
這反應快的!連知曉真相的梁宜萱亦愣了愣。有一瞬,她覺得小弟真是冤枉的!
老夫人撫摸小孫兒的頭,隻道:
“三媳婦你穩重些,看把孩子嚇的!”
薛氏瞪梁南清一眼,隻得行禮道:
“母親教訓的是。”
梁南清一雙大眼,水溜溜地望著老夫人,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祖母啊!”他緊抱老夫人不放,“士可殺不可辱,孫兒冤枉啊!”
“是啊祖母,”梁宜萱上前附和,“小弟才多大年紀,哪懂這些?”
梁宜貞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心頭發笑。演的真好!從前墓中的古屍冷冰冰的,哪有活人有趣?
老夫人卻不覺有趣,隻覺頭疼:
“好了!清者自清,誰也不能冤了誰!”
梁南清察言觀色,這才漸漸止了大嚎,隻啜泣道:
“祖母,你看這個。”
他一麵說,一麵將小拳頭攤開。
不出所料,正是那幾枚琉璃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