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所保留的坦誠

第20章 有所保留的坦誠

顧明熙怔怔地看著她,季蕊也不再招呼他,自顧地挾菜吃了起來,忙了這麽久,她可是餓壞了。

咬了一口蕃茄,她頓了下,灑鹽灑多了……

於是又換了排骨,太甜……

幸好還有最簡單的白切雞能入口,她默默地蘸了料啃著雞肉,納悶自己搗鼓了這麽多年,廚藝水平怎麽依然還停在初級階段。

她一邊自我嫌棄著一邊挑著菜吃了一會,對麵的人還是沒是什麽動靜。

雖然自己做的不咋的,但也總比餓著肚子強吧?季蕊正想勸他麻利點下筷,剛一抬頭,就這麽毫無防備地撞進了一雙淚眸裏。

他呆怔地看著自己,眼淚無聲地順著他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濺在餐布上。

季蕊被看他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上次她給他夾牛肉時,他的眼睛也是潮潮的,她可以理解是給辣椒嗆的,但這次又是什麽情況?難道……是她做的菜已經難吃到讓他想哭?

她起身給他扯了紙巾,遞到他麵前,她不會安慰人,隻得柔聲問:“……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顧明熙接過紙巾,自己也覺得丟臉,在她麵前,他就像個完全沒有控製力的小孩子。

“你……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我是個麻煩,和你本來也不認識,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原來是被感動哭的,季蕊頓時鬆了一口氣,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我也不想多管閑事,可是誰讓我偏偏碰見了?”季蕊想了想,又道:“就當是答謝你送我生日禮物吧。”

他的臉不爭氣地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說的是那個賀卡嗎?那個,那個並不算什麽的,我,我也隻能送這樣的……”

季蕊看他連耳根都紅了,也不逗他了,夾了別的菜進他的碗裏:“快吃飯吧!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做的,就算不怎麽樣,你還是要好好吃。”

他點點頭,終於夾起雞腿小心翼翼地啃起來,隻是那秀氣的吃相配著他過於出色的外形,和雞腿卻是極不協調的,季蕊看著看著,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顧明熙很給麵子吃了兩大碗飯,菜都幾乎被他吃光了,這對一直被嫌棄廚藝的季蕊來說是個極大的鼓勵。

她的好友周唯藝曾經吃過一頓她做的飯,從那以後,隻要來她家做客都會自動跳過餐點,除非季蕊明確表示不在家開夥。

做飯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隻是不管怎麽做都那麽難吃,連自己都吃不下,她不服氣地練習了一次又一次,但均以失敗告終,她終於承認自己真沒有烹飪細胞。

吃完了飯,心情愉悅的季蕊把顧明熙趕去客廳看電視,自己則穿起來了圍裙收拾碗筷。

顧明熙走到沙發前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客廳裏立即熱鬧了起來。

電視裏正播放著時下大熱的真人秀節目,主持人正流利地介紹著遊戲的規則。

此時,外麵卻忽然下疏疏落落地下起了細雨,無聲地落在玻璃上,他走到落地窗前,靜靜地望著外麵。

暮色早已經包圍了這個都市,也許是氣候不好的緣故,路上的車比往常少許多了,路燈在雨中放著安靜的冷光。

他一直不太喜歡下雨的天氣,尤其是秋天的雨,稀落的雨聲和著空氣中的濕潤感,會讓他感到特別的孤單。

電視裏的歡聲笑語盈滿了整個空間,耳邊傳來了她在用吸塵器的聲響。

透過隔斷的鏤空,顧明熙凝視著正在彎腰打掃的倩影。

他的心裏,居然意外的泛起了真實的踏實感。

從未有過的踏實。

季蕊洗淨了手,一麵抹著護手霜,一麵走回客廳。

顧明熙正靠著沙發扶手安靜地坐著,頭架在支起的手上,眼神卻不知落在何處。

季蕊看了一眼電視的屏幕,鏡頭正好晃過這期嘉賓的臉,主持人興致高昂地介紹著他們,一個個都是時下當紅的偶像明星,其中有幾個連從不關心娛樂新聞也不追劇的季蕊都認識。

按理來說,這種節目應該是他這個年紀喜歡的,可是他卻顯得興趣索然,電視裏的熱鬧仿佛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她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淺灰色休閑椅坐下,“電視不好看嗎?”

顧明熙回神,立即放下手端正地坐好,“不是……我不太看電視。”

餐館裏的工作已經夠他忙的了,其餘時間幾乎都是拿來休息,哪裏有什麽時間看電視。

“你是做什麽的?”季蕊本來還想問他是不是還讀書,但他之前提了兩次工資這個字眼,想來無疑就是上班族了。

他略一遲疑,最後還是老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在一家餐館做服務員。”

很好,開始坦誠回答她的問題了,是比之前進步了。

他看起來和高中生差不多,隱隱還藏著少年特有的稚嫩,如果不是幫他辦理住院手續時看到了他的身份證,季蕊不會想到他已經23歲了。

長的漂亮就算了,竟然還童顏。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麽不跟父母說一聲?”

這是季蕊最大的疑問,上次的那起車禍事件就算了,畢竟他沒受什麽傷,但這次可比上次嚴重得多了。

先不說被人堵在巷子口打了個生活不能自理,好不容易出了院,家裏又被人洗劫破壞,令人不得不懷疑其中的關聯性,季蕊猜想說不定作案的就是同一批人。

凶徒到現在還沒有一點線索,換成是一般人攤上這事,早不知慌成什麽樣了,他卻選擇了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季蕊雖然能理解他這種對父母報喜不報憂的行為,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但獨自一人麵對這種躲在暗處的危險,總歸是不夠穩妥。她從小在和睦的家庭環境中成,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當人身遇到威脅時,就應該尋求家人的庇護。

沉默片刻之後,他總算肯告訴了她理由,“我媽媽在我十歲時就去世了。我……我也沒有爸爸。”

他的回答讓季蕊意外,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就已經失去了父母。

她感到十分抱歉,聲音不由得比剛剛放輕了不少,“那你其他的家人呢?比如說爺爺奶奶?”

總不可能一個家人都沒有吧?

“我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沒有什麽親戚。十歲時,媽媽因為車禍去世了,我就被送去了福利院,後麵我被一家人領養,那家人將養我到17歲,我就出來了。”

顧明熙簡短地闡述著,語氣淡淡的,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其實還有好多隱情,隻是他不想說下去了,那些回憶過於晦暗,他並不想讓她知道。

季蕊一時沒了聲音,難怪他一直不肯提家裏的事情,因為他能依靠的,也隻有自己了。

她沒有繼續問下去,她本意也隻是想知道他大概的家庭情況,再琢磨看要怎麽幫他,現在看來,似乎也隻有自己能幫他了。

電視裏傳來央視整點報時的聲音,不知不覺,已經是晚上的10點了。

季蕊顧慮他傷者的身份需要多休息,便直接領他去了客房。

她平常工作忙,就請了鍾點工在固定的時間過來整理收拾房子,所以家裏尚能時時保持著幹淨整齊的狀態,不然以她喜歡隨處丟東西的習慣,家裏早不知亂成什麽樣了。

顧明熙站在她身後,默默地看著她從衣櫃中搬出床上用品,擱到實木大床上,麻利地抖開被子攤平。

鋪好了床,季蕊又將厚重的窗簾拉上。

“早點休息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說完,她便朝房間門口走去,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停住了腳下的步伐,扭頭叮囑他:“你的藥膏在醫院儲存著,記得每天都要去醫院上藥。”

顧明熙一怔,想起那個花了大價錢買的無痕藥膏,猶豫了一會,才回答,“早上恐怕趕不及,我下班後再去吧、”

季蕊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都這樣子了,還要去上班?”

他呆呆地回答,“我已經請了大半個月的假了,再不去,下個月的全勤獎也會跟著沒有的……”

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全勤獎,看來這金額應該還不小,她好奇,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全勤獎有多少?”

“……30塊。”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季蕊無語地看著他,隻覺得一陣無力。

她想起她生日那天,她讓他付了快兩百塊的飯錢,但是第二天他又把那300塊全數還給她了。

這麽說來,她豈不是一頓吃了人家半年多的全勤獎?

季蕊內心為自己的罪孽深重自責,但麵上還是嚴肅地訓斥了他一頓:“我那天不是說了嗎?讓你過來替我付賬,就當是你還我的錢,之後我倆就算清了!為什麽後麵你還把錢還給我了?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顧明熙以為她生氣了,有些促立不安,語無論次地解釋著:“我覺得……那頓飯很好吃,你和我一起吃飯,我、我很高興,你又幫過我,還肯借我錢,而且,那天是你生日……”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頭垂得低低的,就像做錯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