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旅途〔1〕

第十八章 旅途〔1〕

臘月的天氣真是冷的透骨,但火車的車廂裏還是塞滿了回家過年的人群,大部分是出門在外的農民工,站著的、蹲著的、座位下麵躺著的,滿滿當當,過道上擺滿了行李和人,你甚至分不清那是行李那是人,因為冷,人和行李已經蜷成了團,整個車廂亂糟糟的,抽煙的、吆喝的、談笑的、打呼嚕的、放屁的……各種聲音匯集起來,讓人煩躁不安。

陸寒冰和杜青峰早已經失去了剛踏上行程時的興奮,聽著看著這紛亂嘈雜的車廂失去了說話的興趣,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麽雜亂的車廂,兩個人呆呆的看著車窗外一晃而過的,一摸一樣的灰色的世界。

夜色在火車哐當哐當的行進中來臨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座位,陸寒冰和杜青峰替換著去餐車裏吃飯,所謂的飯,也就是一盒幹硬粗糙的米飯和一份沒有顏色的土豆絲,或者一份鹹的要命的白菜豆腐,杜青峰還好點,因為他家人多,平時吃的也就這樣,陸寒冰可就苦到家了,他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份罪,要了兩杯白開水,才把那份米飯塞到了肚子裏,可總感覺那米粒在胃裏豎著,難受極了,心裏真後悔沒聽老媽的話,帶上幾個麵包或者幾包方便麵就好了。

杜青峰見陸寒冰從餐車回來就皺著個眉頭,不住地用手揉著胃部,他笑著打趣:“大少爺,這滋味怎樣?”

“你就別搗亂了,我的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死了。”陸寒冰少氣無力地說。

“你看他們吃的是什麽?”杜青峰用手一指。

陸寒冰借著車廂裏微弱的燈光看了過去,隻見過道上的人們也在吃,有的啃著一個饅頭就著一根蔥,吧唧著嘴,吃的那麽香,好像那是最高級的美味佳肴;有的吃著好像是自己烙的餅,很幹很硬的樣子,不住地往嘴裏灌水,然後艱難的咽下去;還有一部分人就那麽呆呆的靠著,不時地咽口唾沫,很明顯的是在忍受著饑餓折磨。

“他們怎麽不吃飯呢?”陸寒冰指著那幾個靠著行李的人問杜青峰。

“唉,我的大少爺呀,你可真是蜜罐裏泡大的,這麽白癡的問題也問得出來。”杜青峰搖搖頭:“他們還不是為了省點錢,都是養家糊口的人,出去打工也沒什麽手藝,能掙幾個錢?農村人的苦日子我見過,我外婆家就在農村。”

“行呀你,懂的不少啊。”

“那當然了,誰像你呀,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像個大姑娘似的。”杜青峰逮住機會就損人。

陸寒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不是邁出大門來了嘛。”

他們身旁坐著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媽,聽著他倆的談話開了口:“小夥子們,沒出過遠門吧?”

“嗯,我們這是第一次走這麽遠。”陸寒冰禮貌地答道。

“越往北走越冷,尤其是夜裏,你們穿得這麽少可要遭罪了。”

“沒事,大媽,我們都穿著羽絨服呢。”杜青峰拽了拽衣服回答。

“半夜你們就知道了”大媽說完不再理他們開始閉目養神。

倆人望著大媽身上捂著的毛毯互相看了一眼,悄悄地撇了撇嘴,做著怪相:“咱也睡會兒吧,路還遠著呢。”

到底是年輕人,說睡就睡著了。

整個車廂裏終於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火車有節奏的哐當聲,偶爾夾雜著幾聲呼嚕聲。

隨著夜的深入,寒氣也悄悄的從車門,從窗戶的縫隙裏鑽了進來,即使是睡夢中的人們也不由得縮起了身子,使勁地蜷著,陸寒冰就是被凍醒的,刺骨的冷包圍著他,他感覺自己的臉和手都變得僵硬了,對麵的杜青峰也好不到哪裏去,縮著脖子,腿也蜷到了座位上,整個人變成了一隻紅燒過的蝦米樣,不過,還在夢中。

陸寒冰起身從行李架上取下了旅行袋,從裏麵拿出了臨行前媽媽硬塞進去的那條毛巾被,輕輕地搭在了杜青峰的身上,自己則把兩手塞進了羽絨衣的袖子裏,倆腳互相搓著取暖,眼光看著車窗外偶爾閃過的光亮,臆想著見到歐陽雪的情景,睡意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