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橇口
第九章 橇口
淩小星回到家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天煞那一陣長笑，不但驚了夜鳥，也驚了雲霄閣！
原本猜測到擄走淩小星之人沒有惡意之後，淩雲霄已暫無追尋打算，況來人若以兒子要挾，必會提出條件。
淩雲霄成名江湖亦十年有餘，不恃強，不淩弱，但卻也從未怕過任何勢力。
如果真是覺察出淩小星有一絲絲危機，必會全閣出動，搜遍整個江湖。為了淩小星，縱使與整個江湖為敵，就算雲霄閣一夜盡毀，他也會在所不惜！
何況少林苦無大師即至，以大師之眼界，或許能測出其中端倪，到時再做打算。
對於淩雲霄未使人尋找兒子，燕紫鶯當然知曉他自有分寸。她也知道，就算閣中有人能尋到淩小星，但麵對那般強者，非但不能接得兒子平安歸來，更可能惹怒對方，自損人力，如此人再對兒子下手，亦非雲霄閣所能攔阻。
但畢竟是自己兒子，雖說秉性乖張，倒也頗為懂事。此事發生之後，她便整晚將自己關在房中，黯然垂淚。
自淩小星被擄走之後，淩雲霄即在雲霄閣加倍安排人手。先前來者雖可能無甚惡意，但此刻的雲霄鎮仍有叵測之輩！
是夜，雲霄閣如臨大敵，明暗哨位密布。
淩雲霄安排好閣中布置，便回到房中安慰燕紫鶯，但才不久，便聽得東南方山林之中有大笑傳來。
“星兒？”二人心中一凜，對視一眼，“是那人！”
那笑聲清朗暢快，但其中功力之雄渾，縱然二人知道今晚來人異常強悍，但驟聞此聲，神情仍是大變！
二人長身而起，破窗而出。
他們本以為今夜斷難尋得淩小星下落，隻等對方提出條件時方與之交涉。但此刻陡然知道兒子似就在不遠處，本就如焚之心情，再也沉不住氣！
就算交涉不成，到少也需要弄明白此人意圖！
“淩三淩四隨來，”淩雲霄身在空中，冷聲道，“其它人各待原地！”
“無我命令，不得動手。”他對跟來的兩人道。
“是！”
待他們尋到淩小星時，天已將亮。
陽光透破雲層，如劍般千絲萬縷投射下來，遠處層林盡染，煞是奪目。
隻見淩小星正靠在要顆大樹根邊呼呼大睡。左手抓著幾根草掩在胸口，右手也抓了幾根草掩在西瓜皮般的肚皮之上，嘴角還掛著一縷幾乎半尺來長的口水，但身邊並無任何人跡！
燕紫鶯一把將他抱了起來，且驚且喜之間，痛哭出聲。
她仔細檢查了淩小星全身，除了他手中死死抓住的幾根草外，並未發現有何異樣，哽咽道：“那人怎會將星兒丟在此處，會不會是給星兒吃了什麽？”
淩雲霄雖麵有喜色，但神情淡然，道：“應該不會。這人武功應該遠高你我，斷不會以此要挾。如他真需要閣中之物或者其它，大可直接動手。”
他將淩小星從燕紫鶯懷中接了過來，負在背上，道：“回去再說，待星兒醒來，必能知曉一二。”
這時，淩小星眼睛忽然睜開，見到東方日現，迷迷糊糊似想到了什麽，“咦，真的看到日出了哦！”
燕紫鶯見他醒來，忙問道：“星兒，昨晚……”
她話還問完，淩小星雙眼一合一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又沉沉睡去，但臉上卻滿是笑意。
“莫非昨晚來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見此情形，燕紫鶯知道兒子無事，一顆懸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淩小星一覺醒來，已近午時。他在床上伸了下懶腰，又用力折騰了幾下身子，睜開眼睛，就看見坐在床上臉笑意的燕紫鶯。
“娘，餓。”淩小星嘻嘻笑道，“爹呢？”
“他在陪苦無大師他們呢，”燕紫鶯一臉溫柔，從腳邊拿起一個封閉的匣子，取出幾份精致點心，一大杯羊奶，道：“你吃完了可以過去看看。”
淩小星塞了幾塊點心在嘴裏，喝了口羊奶，搖了搖頭，說道：“不去，那和尚老想收我當徒弟，他自己都沒長毛，還教我幹嘛？”
燕紫鶯白了他一眼，道：“星兒，大師是你爹前輩，以後你千萬不可對大師無禮，知道嗎？”
她摸了摸淩小星的頭，笑道：“明天我家會來很多人，全都是來看你的，到時候需要你幫忙哦。”
淩小星吃完，吧唧吧唧嘴，舔了舔手指頭。
燕紫鶯笑道：“吃飽了嗎？”
淩小星打著飽嗝，眼睛笑成一條縫，“飽了。”
“既然吃飽了，那娘有幾個問題想問你。”燕紫鶯將他從床上抱起來，笑道，“要說實話哦！”
淩小星知道娘想問自己什麽，低下頭，手指摳著娘衣袖繡的蝴蝶。
“昨晚是誰帶你出去玩的？”燕紫鶯柔聲道，撫摸著他的頭，“他有沒有欺負你？”
她聲音極柔，好似昨晚將他擄去的人就是被韻兒帶了出去玩一樣。
淩小星想到昨夜情形，並不害怕，想到他二人真做了自己徒弟，心裏暗自竊喜。
他雖不知天地雙煞名頭，但聽得天煞說爹爹、黃老頭等都跟螞蟻一樣，雖然不信，但聽起來還是很厲害的樣子。
聽娘問起，正欲將收徒之事和盤托出，腦中天煞之言猶在耳邊。
“今日之事僅我三人知曉，其餘一人知道殺一人，百人知道殺百人，雲霄鎮人知道，屠鎮。”
淩小星雖然年幼，在他眼中，天底下除了自己爹娘外，最厲害的就是韻兒姐姐了，而且畢竟“行走”江湖也有幾個年頭，其中利害倒也知道一二。當下抬起頭，看著燕紫鶯，一臉正色，道：“娘，行走江湖是不是要信守承諾？”
“當然啊，不然會為人所不齒。”燕紫鶯一愣，想不到他竟能有此一問。其實她哪知道，淩小星在黃老那裏聽到的江湖典故無數，這一套一套的東西大都知道一些。
“所以我也要信守承諾。”淩小星緊握肥胖的小手，豪氣凜然，“星兒不想為人所不齒，更不想韻兒姐姐不齒。”
他見娘還看著自己，笑道：“娘，您放心，那人沒對我有打我，也沒有嚇我，他還說會保護我的。”
淩小星似想到了什麽，神色一黯，撲到燕紫鶯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武林小聚之後，會有人接你暫去他處。”
他們帶我走，怎麽辦啊？可是又不能跟爹娘說，我不想離開爹娘，不想離開韻兒兒姐姐，不想離開雲霄鎮！
燕紫鶯見他哭得如此厲害，以為他還沉在昨晚陰影之中，拍著他的背，泣笑道：“星兒乖，媽不問了，媽不問了。”
她將淩小星放了下來，抹了抹眼淚，笑道：“走，我們去看看今天來了哪些客人？而且，今天會有好多好吃的哦，全是你喜歡吃的東西呢！”
淩小星隨娘來到廳中，此時廳中已坐了多人。除了少林掌門苦無大師外，其中大多數人也都有些模糊印象。
忽想到天煞對自己說過的話，他看著廳中諸人，腦中閃過一幅幅螞蟻、螞蚱的畫麵，適才萎頓失落的心情一下平複，不由“嗬嗬”笑了起來。
淩雲霄見他來到客廳，看了燕紫鶯一眼，見她隻略微搖頭，已知並未問出什麽。對淩小星笑道：“星兒，來，見過諸位長輩。”
“各伯伯叔叔、阿姨嬸娘，大哥大姐，星兒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淩小星雙手抱拳笑吟吟地說道，而且用的還是江湖上常用貫口。
廳中眾人聞言，都大笑起來。
燕紫鶯拍了拍他的頭，也是一臉無可奈何的笑容，牽著他走到淩雲霄旁邊，抱起淩小星坐了下來。
苦無大師看著淩小星，笑道：“星兒，可願隨我去少林小住幾日？”
淩小星看著這隻沒有毛的“大螞蚱”，嘴微微撇了撇，不情願地說道：“你們那裏又沒有肉吃，星兒可是要吃肉的。”
聞言，眾人又哄然一笑。
淩雲霄看了他一眼，嗔笑道：“星兒，不得無禮。”
“無妨。”苦無大師擺了擺手，道：“星兒這可有所不知了，本寺齋食卻也極為不錯，潤心健胃，對你大有妙處。”
燕紫鶯擔心淩小星又會說出什麽話來，遂笑道：“大師，此事稍後再議。餐席早已備好，請各位先行用餐如何？”
用罷午飯，在眾人小憩之時，淩雲霄引領苦無大師進入後堂，燕紫鶯牽著淩小星也走了過來。
淩雲霄便將昨夜之事和盤說與苦無大師，正色道：“大師可知此人來曆？”
苦無大師聽完，麵露凜然之色，道：“以你所言，此人武功當真極高。就算是老枘亦難有此力。”
他想了想，又道：“以老枘之力，震暈那幾個護院倒也不難，但能不聲不響擄走星兒而不被你二人發現，自道尚略有不及。但在老枘印象之中，卻也找不到有這等人物！”
淩雲霄苦笑道：“此人雖擄走星兒，但晚輩以為其並無惡意。但他為何要擄走星兒，晚輩卻百思不得其解。”
燕紫鶯似想到什麽，道：“莫非他是看中星兒天賦，得知自身武功有不足之處，所以才擄星兒？”
苦無大師笑了笑，道：“以此人修為，就算其武功有何不足之處，對他來說，也完全不足為慮。”
“武功中的破綻攸關性命，卻如何能不以為慮？”淩雲霄怔了一怔道。
“譬如你我。”苦無大師喝了口茶，道：“以武功來說，老枘自忖略高於淩施主一二，若老枘與你生死相較，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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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盯著苦無大師，一動不動。
“施方之意老枘明了，待老枘去趟茅房再來如何？”苦無大師道。
“憋著。”某人知他想跑，“立刻，馬上，現在，now。”
“如何鬧？”苦無大師不解。
“馬上拉……”某人“票”字未出口，忽想起破軍的“拉票”，恨恨道：“化緣。”
“老枘以你想先放老枘去茅房。老枘明了。各位江湖同道，老枘隻是某人請人客串一下，並非主角之職。但老枘忝為少林掌，在此向各個施主，施舍一二。阿門。”
某人全臉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