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這丫頭保不住了

第3章這丫頭保不住了

這一夜很漫長,我好像被扔到了一個巨大的冰窟裏,全身都被冰塊冰水包圍,用力掙紮,最後還是被禁錮了。

身體發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變化,既神秘又渾然天成,心裏的波浪被推起,又沉寂下去,我隻記得自己後來累極了,混沌睡去,萬物歸於平靜。

是被凍醒的,一睜眼就看到四周茫茫白雪,然後聽到不遠處有人吵吵嚷嚷。

我恍了好一會兒神,才驚覺自己根本沒有在家裏,也沒有躺在溫暖的床上,而是在村西北角的枯井旁,井台上此時鋪著半尺後的雪,上麵還留著我爬起來時,無意間按出的一個手印。

井台旁是兩人合抱粗的柳樹,上麵的葉子早就落光了,枝條被雪花染成白色的,而我就躺在柳樹下,跟這裏的一切一樣,身上帶著厚厚的一層雪。

在往外就是用磚砌成的圍牆,此時圍牆外麵聲音嘈雜,好像還有我爸媽的。

我拖起地上的行李箱往圍牆的門口走,卻一下子又停住了,兩腿和腰部都酸疼的要命,連雙肩都特別沉,跟昨晚走了十萬八千裏似的。

站著調整自己時,圍牆的門卻已經被推開。

先進來的是我的幾個堂叔,然後才看到我爸媽的臉。

他們也第一眼看到了我,個個瞪大眼睛,滿臉驚恐,腳沒再往前一步,全部都站在門口處。

還是我媽最先反應過來,她扒開人群,幾步奔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麵走。

我爸愣了一下,也快步跟過來,再後麵就是堂叔他們,依次快速地出了那扇門,然後上了那把生鏽的大鎖。

一進家門,我媽的眼淚都掉下來了,聲音又恨恨地質問我:“青青,你怎麽跑那兒去了?不是說昨晚就到家的嗎?我讓你爸去路口接你,到天亮才回來,連個人影也沒看到,電話又打不通,到底怎麽回事?不是從小就跟你說過,不準往那井邊去嗎?你怎麽不記得了?就算是跟你爸走岔路,你也要先進家啊,怎麽會跑那兒去,怎麽會跑那兒去……”

我來不及答她,扔下箱子,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間。

什麽也沒有,跟過去一樣,窗戶上沒有“喜”字,牆上也很幹淨,床上的棉被是我往年蓋過的,什麽都沒變,昨晚發生的事都不存在。

我媽也跟了過來,神色異樣地問我:“怎麽了,你看什麽?”

我喃喃回她:“可能我昨晚做夢了,夢到自己跟一個人結婚了,婚房還是在這裏。”

我媽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眼睛發直地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我爸慌了神,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她臉上灑涼水,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一口氣,立刻又發出“嚎啕”大哭。

我也被整暈了,除了昨夜的事鬧不明白,還有我爸媽的表現。

就算是我去了井邊,現在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他們為什麽這麽驚天動地呢?

還有昨晚的事,搞不懂自己怎麽會睡在井邊,更鬧不清楚那些發生過的事,是做夢,還是真實的?到底有沒有蕭煜行這個人?他現在又在哪裏?

“青青,你發什麽愣,快給你媽倒杯水去。”我爸吼我,已經扶著我媽起來,坐到就近的椅子裏。

我媽還在哭,雖然聲音弱了下來,但是眼淚不停的流。

看的我心裏也特別難受,捧著水過去說:“媽,您別哭了,先喝口水,歇一會兒。我這不是也沒事嗎?可能昨晚天黑沒看好路,所以走到那兒去了。”

她一把推開杯子,用手抹了一把臉,精神好像一下子回來了似地對我爸說:“方安,你去請方婆一趟,花多少錢都可以,就說青青去了井邊,問她怎麽辦?”

我爸站著沒動,手還在她背上順氣。

我媽急的返身就把他的手扒拉下來,厲聲說:“快去啊,等到村裏祭奠的時候就晚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這才快步往門外走。

爸媽都已經是近五十歲的人了,看到他們為我奔忙,我心裏特別內疚,就勸我媽說:“媽,我現在都是大人了,又不像小時候,就是去了井邊又怎樣,不是也沒掉進去嗎?再說了,都這麽多年過去了,現在也沒再聽說有人掉到井裏的,你不用這麽緊張……”

“你懂什麽?那井不能靠近,尤其是你。”我媽沒等我說完,就急聲打斷了。喊完這句話,她自己怔了下神,突然又內疚地說:“青青,那井是村裏的大忌,誰也不能靠近的,這跟你是不是小孩子沒有關係。”

我多少有點不服,跟她辯解:“每年不是都有人去那兒砍樹枝嗎?再說了,我現在不是也沒事嗎?”

我媽氣的不行,瞪我一眼,又使勁咽了下口水,才壓住火氣說:“村裏人去砍樹枝是為什麽?是家裏死人了你知道嗎?難道你也想咱們家死人不成?現在是沒事,可等真出了事就晚了。”

我勸不住她,心裏對她說的話也有點半信半疑,兩個人成了僵持的狀態。

還好,我爸這時候把方婆請來了,我媽一看到她,立刻從椅子上滑下去,跪到地上恭敬地給方婆磕了三個頭,眼淚跟著也掉了下來。

方婆站在門口,沒讓我媽起來,也沒往裏麵走,一雙混濁的眼睛卻緊緊盯著我。

她大概看了我幾分鍾,臉色越來越沉,最後連嘴唇都發青了,最後緩慢轉身,退出我們家屋門。

我爸媽慌的不行,追著她出來說:“方婆,青青她還小,不懂事,她不是故意去那裏的,一定是被那邪物迷住了,您救救她啊。”

方婆是我們村裏的神婆,沒有人知道她具體多大年齡,似乎從我記事起她就長成這個樣子。每天都是一身灰布的舊衣,夏天單的,冬天就加棉,頭發也總是亂糟糟地挽一個發髻在腦後,臉上皺紋很多,層層疊疊像幹枯的樹皮。

此時她瘦削的臉上皺紋堆的更緊了,幾乎把眼睛包進去,被我爸媽攔到門口後,顫顫威威地說:“晚了呀,這丫頭保不住了。”

我媽一聽這話,又差點暈過去,可手還是死死拽著方婆,聲音都啞了:“方婆,您是看著青青長大了,她跟您的孫女一樣,您救救她,您一定有辦法的。”

方婆仰頭歎息,好一會兒才說:“罷了,我豁出這條老命,也要護住咱們方村啊。”

爸媽看到了希望,忙不跌地又把方婆請進屋,我爸還從裏屋拿出了一遝錢,用紅布了遞過去。

方婆神色嚴峻,把錢推回去說:“不收了,收了怕也花不了了,你們拿這些錢去準備東西吧。”

她扳著手指一樣樣的念,我爸虔誠地拿著筆在紙上寫。

從黑狗血,桃木枝,還有朱砂,紅線,到紙紮的馬車,元寶,房屋,竟然滿滿地列了一張。

方婆說:“年二十三之前準備妥當,再來找我。”

我爸媽慌忙點頭,恭恭敬敬地把方婆送回去,這才讓我爸拿了錢趕緊去縣城買東西。

我爸看著外麵院子說:“雪這麽厚,路上都不通車,電瓶車更騎不了,我走路去,天黑都不一定回得來……。”

我媽是急性子,一聽這話就跟他嚷:“那也去,今天買不齊回不來,你就找個地方住一宿,明天趕早回來,今天已經年二十一了,萬一誤了事,咋辦,咋辦?”

我爸不說話了,換了一件厚棉衣出門。

我媽也沒閑著,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石灰粉,把屋子前後左右都灑上,特別是門口和窗下。

這天晚上我爸真的沒回,打電話說還有幾樣東西沒買齊,要明天一早去集上買,晚上就住在縣城的一個親戚家裏。

我媽嘴裏念叨,還是早早吃了晚飯,把大門屋門都關好,讓我早點睡。

折騰了一天,我也累的夠嗆,躺著玩了一會兒手機就真的睡著了。

也就是閉一下眼的時間,就看到蕭煜行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進來,他還低頭看了看地上的石灰,然後嘲諷地扯了一下嘴角問我:“想用這個攔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