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初到工廠

第77章初到工廠

盡管房東沒給個好臉色,但我仍陪著笑臉,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地百般相求,卻依然沒能得到房東肯定的答複,萬般無奈下隻好有些不甘心地離去。接下來的幾間店鋪和民居仍然存在這樣那樣不符合郭芓蕎要求的情況。尋房未果,隻好打電話給郭芓蕎,遺憾地告訴她這個上午我一無所獲。

郭芓蕎也有些鬱悶地告訴我,她同樣沒能找到合適的房子。慨歎了一陣,郭芓蕎把她舞蹈教室的地址告訴了我,要我去那裏找她。

乘了一輛小城市特有的人力三輪車,晃晃悠悠地來到一個偏僻小區的外圍,商鋪掛著已有些陳舊和色彩暗淡的招牌,上寫四個飄逸的大字“黛帕舞校”。推門而進,映入眼簾的是間不甚寬敞的廳,廳裏麵牆上裝著大塊的鏡子,鏡子對麵的地板和牆壁上,安裝著舞蹈專用的把杆。而一側走廊裏,傳出了炒菜的聲音。

我走進廚房,也便看見了穿著旗袍卻戴著圍裙,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郭芓蕎。因油煙機噪聲很大,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我,於是我靠在牆壁上,微笑看著鍋鏟紛飛的她,嗅著越來越濃鬱的食物香氣。

待她炒好了一道辣子雞丁裝盤時,這才看到一邊的我,驚呼一聲,險些打翻了瓷盤。定了定神,她嗔道:“怎麽來了都不說一聲,嚇了我一跳!”

我笑笑說:“沒幫你找到房子,怎麽好意思吃你做的飯菜呢……”

郭芓蕎笑道:“找不到就再找,飯總是要吃的嘛。”

我掏出字條說:“我已經盡力啦,唯一一間各方麵都合適的店鋪,房東卻不允許裝把杆,所以……”

“嗯,沒關係的,舞蹈教室的確不好找,我接下來再找找看。辛苦你啦,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十分鍾後,我和郭芓蕎坐在小房間裏她的辦公桌旁開始了午餐。郭芓蕎做飯的手藝也是相當高超,幾道川味的菜品既麻辣又鮮香,一時沒控製住暴漲的胃口,連吃了三大碗飯,直吃得肚子高高鼓了起來。

我指著小房間裏的床問:“你就住在這裏嗎?”

“對啊,這套房子既是我的舞蹈教室,也是我的家。”

我再次環視小房間,因這套房子基本是套清水房,除了鋪設了地板磚,再無其他的裝修,就連牆壁也僅僅塗了大白灰而沒有上漆,房頂的吊燈也隻是一條電線墜著的一顆40瓦的白熾燈泡,顯得十分簡陋。

我有些替她不值,說道:“汪銘這是怎麽搞的,就讓你住在舞蹈教室裏?至少他應該幫你租一套設施齊全的房子,舒舒服服地住著嘛。”

郭芓蕎收拾著碗筷,說:“何必呢,現在他還在讀書,沒有多少收入的,再說這套房子又不是隻有一個房間,如果不住,豈不是浪費了?我們兩個得為以後做打算,能省則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我不禁一陣感慨,在這個拜金的年代,似乎有車有房已經成為了一個擇偶的男人的必要條件,而郭芓蕎不但不嫌汪銘一無所有,還鼓勵他專心讀書,自己卻省吃儉用地為他們的將來存錢。僅這一點而言,郭芓蕎十足是個難得的好女人,我為自己兄弟能夠遇見對他如此好的女子而高興,也因郭芓蕎的辛苦付出而感動。

我說:“汪銘這家夥,必須要讀出點名堂來,以後找個好工作,好好地補償你!”

郭芓蕎笑道:“盡力就好了,我也不求他有多麽地出人頭地……其實你們幾個都挺優秀的,‘四大癡人’嘛,各有各的本事。”

我慚愧地摸摸腦袋說:“他們三個,癡也癡出了名堂,我這所謂的‘情癡’,才是自己瞎折騰。”

“‘情癡’才厲害呢,不然怎麽會有林裳那麽美麗的女孩子喜歡你呢 ?”

我無言相對,言他問道:“既然這間教室的課程都排滿了,你再找一間教室,豈不還是分身乏術?怎麽顧得過來呢?”

郭芓蕎答:“我打算把這邊的基本功課程交給我的兩個讀高三學生來帶,把上午的舞蹈課挪到晚上,這樣我就可以抽出一個上午的時間,到新教室裏上課了嘛。”

“所以,一個整天,從早到晚,你都要不停地上課咯?”

“對呀……你是想問我累不累嗎……累,真的很累,但是值得。”

說話間,教室大門口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女童說笑打鬧聲,一群小小女童,穿著漂亮的連衣舞蹈服,踩著舞鞋湧進了教室,一個個拖著長音,對郭芓蕎尖聲喊道:“郭~老~師~好……”

郭芓蕎待孩子們充滿了小小的教室,指著我說:“這是你們的鳴哥哥,叫鳴哥哥。”

“鳴~哥~哥……”

有個調皮的小女娃天真問道:“咦?郭老師,這個‘鳴’哥哥,怎麽不是那個‘銘’哥哥呀?”

我愛戀地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說:“我是那個‘銘’哥哥的弟弟,我也叫‘鳴’哥哥。”

“哦,鳴哥哥,那你也會給我們買葡萄幹吃嗎?”

我看向郭芓蕎,郭芓蕎對孩子們說:“排好隊,到把杆裏麵壓腿,等老師換舞蹈服哈。好好練習,練得好了,這個鳴哥哥才會買葡萄幹給你們吃,不許偷懶,誰要偷懶就不給誰吃!”

“哇哇……葡萄幹……”女孩們歡笑著蹦蹦跳跳,興奮雀躍。

“好了,快點去壓腿!”郭芓蕎看著孩子們一個個鑽進了把杆裏,將左腿紛紛壓在牆壁上,認真地開始了抻拉韌帶,這才對我說道,“那我就先上課了,碗筷還沒洗完,就要麻煩你啦,還有,等一下到門口超市裏買包葡萄幹回來,要買最貴的那種哦。”

“得令!”

這個下午,我便一直坐在教室一角裏的小板凳上,看著換下旗袍而穿起舞蹈訓練服的郭芓蕎,言傳身教地將一段段舞步教給了孩子們,又見她用手鼓敲著鼓點,挨個檢驗孩子們的學習效果。學會了的孩子,一個個笑鬧著走到我的身邊,伸出小手向我討要葡萄幹,而郭芓蕎隻允許我一次給她們十顆葡萄幹。沒學會的女孩,郭芓蕎會極嚴厲地訓斥她們,甚至不顧她們已然委屈落下了眼淚,直到她們掌握了全部的舞蹈動作,這才允許到我這裏領葡萄幹吃。

我想,賞罰分明,也許這才是最好的教學手段。現在的老師,越來越多地顧忌著家長們疼愛孩子的心理,而隻對學生娃們和顏悅色,卻不知,沒有了督促和責備,小小的孩童,卻又怎麽能學出點名堂呢?

我接到趙誌華打來的電話時,郭芓蕎已然喊啞了嗓子。我跟她告別,而她捂著幹澀的喉嚨,嘶啞著囑咐我沒事可以來找她一起吃飯,而且孩子們看起來還蠻喜歡我的,我也可以當她的教學助理。離開之前,我幫一直無暇分身的郭芓蕎燒了壺開水,給她倒了一杯水,她感激地對我微笑。

……

回到愛羽日化辦公點,趙誌華說:“上車吧陸鳴,咱們準備出發了。”

“人都到齊了嗎?”

趙誌華苦笑搖搖頭說:“有兩個同事臨時決定辭職了,他們不來了。”

我一陣無語,將行李裝進行李箱,登上了車子。車裏盡坐著些多少有些麵熟的同事,而在他們的臉上,我讀出了一種統一的陰沉。仿佛他們不是去新的工作地點上班的員工,而是乘著囚車趕赴刑場,赴死一般的囚犯。

車子駛離彭州市後,沿著前往龍門山鎮的彭白路緩緩前進。雨早已停,些許的陽光灑在了窗外的綠地和樹木之上,車內外卻顯得更加陰鬱,死氣沉沉地沒半點活力。趙誌華坐在我的旁邊,無奈歎道:“總部的同事,十有八九像是趕鴨子上架一樣被迫無奈,這樣的態度……怎麽開展工作呢……”

我道:“這樣更好,免得跟我競爭的人太多……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與其怨天尤人,不如發奮圖強。”

趙誌華笑說:“你能這麽想就好了。”

……

車子沿著彎彎繞繞的公路駛了近三個小時,當我已在窗外繁複類似的山地景色渲染得昏昏欲睡時,車子忽然轉了個彎,駛進一處豁然開朗的盆地,穿過一條綿延河流上的窄橋,再行得片刻,鬱鬱蔥蔥的林地裏,忽然,林立的精餾塔群,以及更遠處高高聳立、燃燒著紅亮火苗的火炬塔,讓我立刻聯想到電影《魔戒》裏,在魔多矗立著的,黑魔王索倫的巨眼。

隨著車子的進一步駛進,越來越多的工廠細節映入眼簾,精餾塔群之間,如橫臥的鋼鐵巨龍般的各種大型設備、蛛網般密集卻又整齊有致,穿梭在各套裝置之間的管線、散發著熱浪和雲朵般白色蒸汽的循環水涼水塔……以及工廠大門立著的一塊巨石,和巨石上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愛羽日化”。

這是一間看起來極富有現代化美感的化工廠,至少在外觀上看來,比起陳舊的老廠,新廠無論在規模上、在一體化程度上、設備先進程度上,不知高級了多少個檔次。滿車要死不活的人,此時都像沒見過世麵的小學生一般,趴在車窗上輕聲驚呼。

然而車子並沒有徑直駛進廠裏,而是在全車人的錯愕中,繞開了工廠大門,駛上了一條狹窄的土路,幾番顛簸之後,車子停在了幾棟簡易的板房前。

而當我下車,拖著行李來到安排給我的職工宿舍門前時,我的腦子裏就隻剩下了一句話,那是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裏的一句台詞:瞬間過去的一切都離你而去,剩下的隻有對過去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