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逃離的旅途

第54章逃離的旅途

我無計可施,最終,隻能像一個打不過自己凶惡丈夫的小媳婦一樣,張嘴狠咬在了吳碩肩胛的肉上。吳碩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呼,甩動肩膀把我帶倒,然後像頭中了槍的獅子,撲在我身上,用鐵箍一般的手掐住我的脖子,用力縮緊……

很快,我因窒息而痛苦地蹬踹著雙腿,頭顱像是充滿了氣的氣球,快要炸裂一般,眼前的一切先是變成了血腥的紅色,然後逐漸轉黑,吳碩拉長了的臉開始變得極度醜惡……我開始感到意識的流失……隻有耳邊回蕩著向夢的悲呼,她的聲音,仿佛把我帶進了她曾經跌落的深井中,越來越深、越來越深,最終沉浸在冰涼的井水中,但我竟然忘記了怎麽遊泳……

許久,我隱約感到自己的臉在被人有節奏地拍打,跟著,我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咳到上氣不接下氣……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魏航蹲在我的身前,神色複雜的看著我,跟在他背後的是拿了一根鋼管的尕龍,尕龍的鋼管盡頭處,指著已然被打暈在地的吳碩。

魏航又拍拍我問道:“三兒,怎麽樣?還行嗎?死不了吧?”

“這不沒死麽!”我掙紮著坐起,又看到了床邊上坐著的,用被單遮著身子,神色麻木癡呆的向夢,以及陪坐在她身邊的肇可可。

房間門外,小廝和仔仔絮絮叨叨地跟旅社老板解釋著些什麽……我的腦袋還很疼,但我知道,我和向夢得救了。

“三兒,這小子怎麽你倆了?”

我揉了揉兀自疼痛難忍的脖子說道:“別問了。”

魏航指著我的脖子問:“那,你打算咋整?要不要報警?”

昨晚,我,向夢,吳碩在派出所的時候,警察已經查了吳碩的身份,確定他的確有案底,但都已經服刑或是了結。他並不是個在逃的嫌疑人,報警,頂多拘留他幾天,而他一旦出來,以他這樣極端而偏執的性格,定然會對我和向夢實施新的報複……也許他認為他是在愛向夢,但他的所作所為,實質上是對她的摧殘和迫害,而他受挫之後的報複心理將會更加的熾烈。

我搖頭拒絕了魏航,說道:“不行,不能報警,他沒拿我和向夢怎麽樣……但尕龍用武器打暈了他,咱們報了警,反而對尕龍不利了!”

正在用床單布將吳碩緊緊捆綁的尕龍抬頭看我,說:“三兒,沒關係,你報警就是,我進去兩天不要緊,有吃有喝的啥也不愁。你可別因為我輕饒了這家夥,剛才我們晚來一會兒,恐怕你已經死了!”

我對尕龍很是感激,我摔壞了他的貝斯,因為那件事,我被心裏的愧疚折磨了很久,沒想到倒是他先釋懷,反而在我遇到難處時慷慨相助,這就是尕龍,一個仗義的藏族小夥。

但我仍搖頭說:“沒有必要報警,這件事不是報警能解決的,讓我好好想想吧。”

尕龍指著吳碩健碩的肌肉和遍布全身的疤痕說:“他不好惹,我怕他以後纏著你,你不好辦。”

我讓魏航拿支煙給我抽起,說:“你說對了,尕龍。”

尕龍把吳碩綁得牢牢的,說:“對付纏你的,要麽一次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要麽躲著遠遠的。”

魏航道:“那把他扔這,咱們走吧。”

我又搖頭說:“讓我想想。”

魏航看看我,又看看向夢,再看看躺倒在地的吳碩,悄悄示意,和尕龍肇可可暫時退出了門外,自己輕輕虛掩了已經破爛的門板。一時間,不大的小房間裏,除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吳碩,隻剩下我和向夢彼此相對,煩亂地傾聽著彼此的呼吸。

向夢木頭人一樣,不說也不哭,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吳碩。她的樣子讓我不禁很是揪心。我輕輕觸碰她,她的身體不倒翁似的晃了幾晃,卻又癡癡坐定。直到我的煙抽到了煙屁股,她還是一副入定了般的樣子,一瞬不瞬。

口袋裏的手機震了又震,我掏出看看,十幾個蘇小晴的未接電話,以及幾條她催促不已的短信,最近的一條未接電話,竟然是總經辦秘書打來的……我看看時間,心知晉升考試已經結束了……我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的晉升之路,就這樣還沒有走到轉角,就已經突然撞到了南牆。

向夢遲遲不語,我卻漸漸失去了耐心,有些怨恨地對她說道:“唉……你愣著幹嘛?你為什麽不反抗?他帶你走你就跟他走?為什麽?為什麽!至少,你可以在公司門外大喊大叫,我還不相信他真敢把你劫走!”

我越說越氣,憤恨地將煙頭砸在地上,甩動了手臂我才發現,我的雙臂上已盡是傷口和瘀痕。

裹在被單裏的向夢突然爆出了哭聲,沒有嗚咽的過渡,沒有小聲的渲染,徑直地便哭到了撕心裂肺。她哭啊哭個沒完沒了,我悶濁不堪的情緒也接近崩潰……

最終,我賠了旅社老板1000塊錢,讓肇可可陪同向夢回家休息,然後和魏航尕龍幾個,開著從花逝那裏借來的車子,將昏迷的吳碩丟到了遠離市區的一處野外。回城路上,我跟魏航簡單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抹去了一些對於向夢很不好的記憶,單單隻說吳碩是個沒完沒了糾纏向夢的瘋子。

魏航抽著煙說:“如果他真的這麽執著地緊跟著向夢不放,咱們就算把他丟到深山老林、丟到太平洋裏的孤島、丟到非洲大草原裏,他一樣能找回來繼續跟你們沒完沒了……我看,把他丟那兒,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繼續折騰你們。”

我煩躁不安地說:“我不怕他來折騰我,我他媽的怕他還會傷害向夢!這狗逼把向夢害得不輕,你也看到了,向夢都快傻了!”

魏航歎氣說:“你沒那麽大的能耐能寸步不離地保護她,就算她是你老婆,你也不可能確保她完全不受傷害。你們在明,吳碩在暗,以後還有你們受的。你總不可能把他給殺了吧,嗬……”

我撕扯著頭發,說:“我勸勸向夢,不行先找個地方躲躲,想想辦法再說。”

……

然而我再次和向夢溝通後的結果,令我感到無比的震驚和難過……

當年,向夢被吳碩侮辱了身子以後,麵臨的是人生中最壓抑的一段黑暗。他的未婚夫無法接受那樣的屈辱,在原本應該牽著她的手走上婚禮殿堂的時刻,扯著她的胳膊去了民政局,將彼此的結婚證換成了離婚證。

向夢的父親在那件事後悶悶不樂,再次帶著向夢,漂泊到另一座吳碩找不到的城鎮。但一年內,他健康的身體因精神的折磨而日漸消瘦,最終神智錯亂地在街上,像一場意外,又像他故意為之,被一輛高速行駛的載重卡車奪去了生命……

兩年後,向夢隻身來到成都,在愛羽日化找到了一份工作,並憑借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客服部部長的位子。

這些年來,吳碩的確失去了向夢的影蹤,但他這次突然出現在成都,並不是他找到了向夢,而是,向夢找到了他!

……

向夢講述這些話語的時候,神情是崩潰的,語序是錯亂的,我無法理解她為何會主動聯係到吳碩……但我似乎明白了一點點東西,那便是,即使是吳碩毀掉了向夢的一切,似乎她對他的情緒,卻也不隻是恨……

我不懂她的動機,但知道她聯係了吳碩,是她一手造成,又無法悔恨的重大失誤。我打了一個電話給主管我們的市場總監黎靖,告訴他向夢需要休長假,而我自己,如果他不再需要我,可以隨時開除我。

我借了林裳的大切諾基,又拜托她幫我照顧喵妹兒。然後逼著向夢收拾了她的重要物品,載著她毅然地走上了逃離之路。

目的地是大連,那裏有一個和向夢情同姐妹的知己。

路程中,我收到文惜的一條微信,僅僅是一個標點符號的微信“……”我想,這不是的省略號,而是心髒停止了跳動的心電圖。此外,偶爾接到林裳關心的電話,她依舊很忙,她們時光國貨和愛羽日化的合作已經走上正軌,她隻有在每每完成了工作的夜晚,和我簡短地聊幾句。另外,接了幾個來自蘇小晴的歎息不已的電話……

一路向東北,路上,向夢總是沉默寡言地靠著窗戶,憂鬱地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觀,綿陽……廣元……西安……臨汾……太原……石家莊……保定……北京……車子開得很慢,休息多而行車少,遇到景點,或是旅途中偶遇的壯闊美景,我總會駛下高速,帶向夢到那些沒有公路而必須要越野的地方,陪她靜靜地坐一坐,看看日出,看看日落,看看雲卷雲舒,看看天高地遠……

兩千多公裏的路程,被我走了將近半個月,而抵達大連之時,至少我已經能看到向夢偶爾的微笑了。雖然,那些微笑,總是些我替她端一碗熱騰燙手的麵,或是在冰涼的泉水中替她擰好一條可以擦去旅途疲倦的毛巾,她帶著感激的禮貌的微笑。但她畢竟笑了,我想,等她點狀的微笑連成一條線的時候,也許她就會好起來了吧……

……

到達了美麗的浪漫之都大連,一個文靜雅致的姑娘,覃芸,用一頓美好的午餐為我和向夢接風洗塵。覃芸和向夢許久不見,自是興奮地和她扯東扯西,向夢勉強打起精神和她談笑。我卻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開始考慮一些現實的問題:向夢長住在覃芸租住的房子方不方便?向夢什麽時候才能回成都?回去了,吳碩又纏她怎麽辦?不回去,她的工作要不要辭了,在大連重新開始一切?

在大連的第一夜,我在覃芸家的沙發上失眠了。

走出客廳,走上陽台,將落地窗戶大大打開,不遠處鹹鹹的海風迎麵撲來,帶來一陣陣的寒意。我點燃一支煙深深吸著,勸自己,想不清楚的問題暫時放在一邊,不妨和向夢一同在這浪漫的都市裏,療她的傷,並讓我們,都感受一下什麽是一座城市的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