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家暴

第32章家暴

二十多分鍾後,向夢給躺在她床上的文惜蓋好被子,打通了王瑜的電話。

向夢緊張地比劃著噤聲的手勢,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警笛尖嘯、警用對講機嘶吼的背景聲中,王瑜吼道:“說!”

“王總,聽說您在找文惜,她和我在一起。”

王瑜打斷向夢:“在哪?”

“在我家,雙楠路這邊。”

王瑜:“知道了!”撂了電話。

向夢說:“聽見警笛沒有?他們都報警了!”

林裳莫名其妙地笑著說:“多半是她爸媽找不到她,叫來警察啦!咦?按說失蹤24小時後警察才會出動,她家什麽背景,能量這麽大?”接著她轉過頭來,幸災樂禍地嘲笑我說:“要不要跑路啊帥哥,警察來抓你啦!”

我搖搖頭說:“不是地方警察,地方警察出警沒這麽快。應該是鐵路警察,她爸是成都鐵路局的領導。”

林裳:“哦,難怪……原來你找了個官二代女朋友哦?看你這次怎麽辦!”

“你能不能不要落井下石了?別說了,煩著呢!”

我真的很煩躁,這下連鐵警都出動了,媽的我不是賊卻比做賊的還緊張,黃泥巴掉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我他媽委屈!我看著也有些緊張的向夢說:“姐,要不實話跟他們說了,他們愛信不信,反正又不是我帶著文惜去酒店……”

向夢怒道:“你說什麽呢!你是不是一輩子都想做個扶不起的阿鬥!”

我語塞,向夢又咋呼道:“我隻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我親手培養出來的徒弟,就這麽半途而廢了!”

我極用力地狠搓臉,道:“我知道了,姐!我聽你的,我以後都聽你的。”

向夢有點緊張地正色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和林裳,到另一間臥室裏去,把門鎖上,千萬不要出聲!我沒叫你們開門,你們千萬不要開門,聽到沒有!”

林裳嬉笑說道:“尿急,我先上個廁所哈。”

……

向夢忽然想到了什麽,打開了客廳的酒櫃,取出一瓶紅酒打開,倒了兩個高腳杯,然後鼓著勇氣,仰頭大口喝掉了兩個杯子的各大半杯酒。

我扶住她驚道:“姐!你這是幹嘛?你這麽喝酒會傷到的!”

向夢被上湧的酒氣嗆得劇烈咳嗽,連眼淚都濺了出來,她捂著胃,一時間顯得很痛苦。

“姐!”

向夢半晌才緩過勁來,擺擺手示意不要緊,然後將兩個杯底暗紅的酒杯一左一右擺在餐桌上,輕輕抽出兩張座椅……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要營造出看起來像是她和文惜剛剛喝過酒的場景。

向夢擦擦嘴角的酒液,白皙的麵龐已經微微泛紅。

“演戲就要演全套,好了別愣著了,我沒事的,你快點進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

我站在關閉的臥室門口,側耳靜聽門外的動靜,雙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扣進了掌心,幾乎攥出了血。

林裳趴在臥室的大床上,打了個滾,伸展了四肢愜意地趴著,說:“這床好舒服啊……”

我瞪了她一眼:“噓!別出聲!沒心沒肺的。”

她也白了我一眼。然而情緒緊繃的我,看著林裳這沒心沒肺的表情,反而稍稍輕鬆了一些。

房間裏一時間安靜地可怕,使得門外的向夢來回踱步的聲音顯得很清晰、很焦灼。我聽得出,其實她也很緊張。我心中感動,暗暗說道:“姐,謝謝你!”

忽然,小區裏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而來,我趴在窗口向下看去,幾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依次停在了向夢家的樓下。遠遠看去,似乎有對中年夫妻從警車裏走出,跟著,另一輛警車上下來的精幹男子,似乎就是王瑜。

我急忙低頭,盡管身在這麽高的樓層,他們絕不可能看見我,但我仍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我頭一次在紅藍相間閃爍的警燈照耀下感受到這種心情,就像一個被通緝了的賊,看到警車就渾身發毛。

很快,隔著臥室門、向夢的客廳大門,我仍然聽到了一陣急匆匆的、紛亂的厚底皮鞋腳步聲,然後是咚咚作響的拍門聲、向夢開門聲、陡然增大音量的喧嘩聲。

“人呢?”衝進門的王瑜吼道。

“在臥室……”

不等向夢說完,腳步聲又響,一大群人猛地湧進客廳。

林裳陡然神色冷峻,和我相視一眼,比了比噤聲的手勢。我下意識地伸手關閉了頂燈,仿佛是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就能掩飾心中的緊張和不安似的。

門外各人站定,似乎隻有兩人走進了文惜的臥室。

“文惜……文惜!我的女兒……”中年婦女哭道,想必是文惜的母親。

然後是身體推搡衝撞聲、門板撞擊聲、門鎖鎖閉聲。

文惜母親拍門驚聲哭喊:“老文!老文!你開門啊,你要幹什麽!”

我的手臂忽然被林裳雙手抓住,她將我的身體向後扯離臥室門,然後伸手緊緊捂住了我的嘴,用她的身子將我的身體死死頂住。

“陸鳴!別衝動,千萬別衝動!”林裳在我的耳邊咬著字說。

我因林裳的舉動而迷惑,然而一秒鍾後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為另一間臥室裏很快傳出了頻繁的響亮的扇耳光和吼罵的聲音,幾次毆打聲過後,文惜的哭聲傳出。

同時,文惜的母親將對門臥室的門板拍得啪啪響,哭喊:“文斌,你個畜生!你不問青紅皂白就發瘋,那是你的女兒啊!開門!開門!”

客廳裏的人群慌亂地七嘴八舌勸道:“文局!您冷靜點……文局,小惜也沒做錯啥事,您別衝動啊!……文局,算啦算啦!”

夾雜在聒噪的人聲中,我斷斷續續聽到了文惜父親怒吼的幾句話:“……大半夜的不回家,手機關機,越來越瘋!……這麽大的女孩子,從來不考慮個人問題!給你安排相親你不去,給你介紹對象你不要!……深更半夜喝個爛醉睡在別人家裏!……你他媽的都要幹些什麽!”

我的全部氣息擠在了胸口,劇烈的心跳和僅從鼻腔進出的粗重的呼吸讓血一陣一陣往頭上湧,我用力推開林裳,扭轉門鎖。

我的身子再次被猛地向後拽,林裳的力氣大得幾乎讓我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我發力甩動胳膊肘將她的身子甩開,肘尖在黑暗中似乎擊中了一片柔軟。

林裳痛苦地喊了一聲卻又立刻噤聲,再次撲了上來拚盡全力將我的身體扯倒,撲在我來不及站起的身上,用她全部的重量壓住我,再一次按住我的嘴,在耳邊說:“別……別放棄啊……”

林裳局促但有些香味的清新氣息被我深深地吸進胸腔,淡化了我怒不可遏的衝動,然而我身體內部的濁氣在我的胸口猛烈翻湧卻不得發泄……

最終,在文惜的哭泣聲和林裳的壓製中,我的悲憤憋到了極限,湧上我的額前,化成了不斷淌出的淚水。

“別衝動……別放棄……陸鳴,你開了門,全部都完了,聽見沒有?”

我點點頭。

“不要出去……你不能辜負你姐的犧牲!”

我點點頭。

“好,我鬆開你……你別幹傻事!我沒有力氣了,攔不住你了!”

我點點頭。

林裳放開了我,筋疲力盡地從我的身上翻落在旁。我和她仰麵並肩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比地板更冰涼的心,靜聽門外悲劇的繼續上演。

我已經聽不懂文惜父親在叫罵著什麽,我隻記住了他的聲調、他的憤怒,以及他的殘酷暴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文惜母親的哭泣漸漸小聲但悲傷延綿不絕,她的悲泣足夠扯痛所有人的心,卻無法軟化文惜父親的鐵石心腸……

但我似乎有點明白了文惜跟我分手的原因,甚至一瞬間我就懂了她,她有這樣一個嚴酷的父親,她怎麽可能憧憬她的父親能夠接受我這麽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爛貨?

就我和文惜來說,她是個川大研究生畢業的天之驕女,而我隻是個爛校三本勉強畢業的混子生,她是愛羽日化人事部的部長,而我隻是客服部人人唾棄的毀了一鍋湯的臭老鼠……

而在和文惜相處的過程中,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她家庭的情況,她家的條件很好,父親是局級幹部,母親是處級幹部。而我家,我爸是個幹了一輩子的派出所協警,我媽經營一家小小超市……天上地下的兩個家庭,距離門當戶對差太遠了……

難道……難道她跟我分手,是她故意作踐自己、演戲給我看?她讓我恨她、反感她,從而離開她,最終保護了的,卻是我的自尊?我不知……但我心裏已經混亂到徹底無法理清的程度。我隻是無聲嗚咽,淚濕了額邊的頭發。

林裳顫聲怪我:“嚇……嚇死我了,幸虧門外鬧騰,沒人聽到我們在房間裏……你啊你,陸鳴,你真沉不住氣!”

文父對文惜的毆打持續了很久,失去時間概念的我隻覺得仿佛到地獄中走了一遭、試遍了所有的陰間酷刑般久遠……我的聽覺漸漸消失,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眼前一亮,好像死而複生地重見了光明。

向夢雙眼紅腫,擦著眼淚說:“起來吧,他們都走了……都走了……”

林裳背對著我,身軀在不住抖動,我側臉,眼眶中的眼淚全部倒出淌下,然後我看清楚了蜷縮著側躺在地板上的,緊緊捂著腹部,因疼痛而渾身**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