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以為是你

第四十九章以為是你

永定橋橫跨衛河,連接河流兩岸,是兩岸百姓和商賈往來的必經之路。

即能走人,也能走車馬。

所以永定橋不僅長,而且橋麵也很寬。

在夜裏,又是在如此人多擁擠的情況下,想迅速從橋上找到一個人,並不容易。

為了能盡快找到傅遙,崔景沉便吩咐常安等人,分頭去找。

無論找得到還是找不到,各自找完一個來回之後,必須在橋下會合。

常安哪敢放著太子爺一個人行動,當麵擰不過,隻得跟在太子爺身後,悄悄的保護著。

……

崔景沉自問,並不是一個會輕易感覺緊張不安的人,就連先前他連番遇刺之時,也絲毫未覺恐慌。

上回有這種心情的時候,還是當時在涼州大營,得知傅遙山中失蹤的時候。

崔景沉困惑,他的心何曾為一個女子如此牽動過。

但眼下,他卻因為傅遙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而患得患失。

這究竟……

就在崔景沉遊蕩於人群中,彷徨、不知該去向何處時,忽然望見遠處一單薄的身影,猶如江河中,逆流而上的小魚,正逆著人群的方向,朝著橋的另一邊走去。

她的腳步焦急而淩亂,似乎很是無助。

可當有人撞到她的時候,她卻站的很穩很直。

就好像疾風中的勁草,屹立不倒。

是她,是傅遙!

崔景沉努力壓抑住心中的喜悅,奮力的向傅遙所在的方向轉挪。

他不明白,他明明才與那丫頭分開了一小會兒。

但他此刻的心情,卻像是要去迎接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激動中,竟然還夾雜著幾分忐忑。

再見,究竟該以何種神情麵對她。

是怪她自作主張的上橋尋他,還是該謝她肯為他奮不顧身。

不,不需要去想這些。

隻要她能回來,回來他身邊,就怎麽都好。

正當崔景沉冷若秋水的眼底,泛起一絲柔光之時,忽然,傅遙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崔景沉慌了。

他發了瘋似的往傅遙消失的方向去尋,可是環顧四周,盡是些麵容模糊,匆匆而去的遊人。

“傅遙!”崔景沉大喊一聲,卻沒人應他。

再喊一聲,聲音也迅速被人群的喧鬧給淹沒了。

驀的,又聽見“撲通撲通”幾下水聲。

似乎又有遊人被擠落到橋下的河中。

崔景沉滿腦子都是傅遙單薄而料峭的身影,隻怕那落水的人中會有她,於是趕緊撥開人群,向橋欄邊擠去。

橋欄邊是如今橋上最不安全的地方,悄悄跟在崔景沉身後的常安見苗頭不對,趕緊擠上前,將人拉住。

“殿下不可,您隻管去橋下靜候,奴才會沿兩邊的橋欄再找過。”

崔景沉不言,一把甩開常安,徑直向橋欄邊尋去。

因為河下的水流並不湍急,加之尚未開春,河水還不算深。

從橋上看去,先前落水的人,幾乎都已經被好心人救上了岸。

隻是還有幾個人,仍在河中跋涉掙紮,顯然是被冰涼的河水給凍僵了。

崔景沉站在橋欄邊向下張望,既想快些找到傅遙,也怕在那種地方找到她。

正焦灼,忽然聽常安一聲喊,“殿下,您瞧,是傅姑娘。”

崔景沉順著常安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傅遙正獨自站在橋下的河堤邊上。

因為光線昏暗,他也看不清此刻傅遙的神情,隻知道她正望著河麵的方向。

突然,傅遙毫無征兆的一腳邁進了河水中,並迅速的向河中走去,瞬間,河水就沒過了她的腿。

崔景沉見狀,忽然覺得體內的氣血猶如倒流了一般,劇痛難忍。

他一邊奮力的向橋下擠去,一邊在心中咒罵,傅遙,你這個瘋子。

常安在呼喊傅遙無果的情況下,也立馬跟隨崔景沉往橋下去。

當他二人匆匆趕到河堤邊上時,傅遙剛救上一位落水的老婦。

望著渾身濕透,正瑟瑟發抖的傅遙,崔景沉二話沒說就快步上前,迅速將身上的大氅解下,給傅遙披上,而後不由分說的將人橫抱在了懷中。

“殿……殿下。”傅遙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臉上一片溫熱的濕潤。

這究竟是淚水還是河水。

“你好大的本事,自個的身子還病歪歪的,還敢下河去逞英雄。”

傅遙不言,第一次放肆的倚靠在崔景沉懷中。

殿下可知,我以為那每一個落水的人,都是你。

因為冷,因為太過精疲力盡,傅遙已經混亂的腦袋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若就這麽死了,死在崔景沉的懷中也好。

但那也隻是一瞬之間的念頭。

她怎麽能死,在沒有替父雪冤之前,她怎麽有資格去死。

同樣的,她也沒有資格去想另外的事情。

“殿下,您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崔景沉不言,手臂上的力道卻不鬆反緊。

……

隔著老遠,周佳木就望見崔景沉一行正步伐焦急的往這邊來。

當望見崔景沉懷中麵色慘白的傅遙時,他便知道果然是出了事。

趕忙迎上前,“怎麽,阿遙這是怎麽了?”

得了這話,常安和高氏兄弟幾個,都沒敢應聲。

崔景沉也沉著臉不說話,直接抱著傅遙向馬車的方向快步走去。

趙芸熙見傅遙似乎是落了水,既擔心又害怕,追在傅遙身後直哭,卻因為害怕崔景沉,不敢貿然上前。

周佳木見趙芸熙哭的梨花帶雨也是可憐,便將隨身帶的巾帕遞給她擦淚。

“別哭了,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趙芸熙聞言,微微一怔,臉色仿佛比先前哭時更紅了。

……

回到州牧府後,崔景沉對傅遙落水的真正原因隻字未提。

對外隻說,傅遙的確是在混亂中,被人群擠下橋的。

寧氏隻怪沒多叫幾個人跟去照看,深感自責,又是盯著煎藥,又是親自給傅遙喂藥,一直陪伴到深夜才離開。

傅遙記得,早在她被發遣至幽州為奴的第二年冬天,有一回她去河邊打水,因為河麵上的冰突然碎裂,她不幸跌入冰涼的河水中,隨水漂流了好久,才自己掙紮著爬上岸。

雖然最後大病了一場,但很快就好了。相信這回應該也沒大礙。

誰知剛過了午夜,傅遙就覺得渾身發燙,還疼的厲害。

為不給府上再添麻煩,她隻得強忍著,直到天亮時分,才勉強睡著。

睡夢中,傅遙仿佛聽見有誰在她耳邊說話。

盡管極度困乏,她還是強打起精神,緩緩的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