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水下孤墳

第七十八章水下孤墳

虎子這辦法也是好用,切開了這童屍的腦殼,它便是立刻消停了下來。如法炮製,一刀一個,很是幹脆。

一個十三四的孩子,出刀利落,將一具行屍的腦袋劈作兩半,紅的白的黑的齊齊淌了出來。這一幕饒是個成人,看了也該是心驚膽戰,虎子做來卻好像是切瓜砍菜一樣的簡單。這讓在一旁觀看的胡八爺臉上的肥肉都顫了兩顫。

虎子雖是讓這些童屍徹底安靜了下來,可是他心裏的疑惑卻沒解開。這一樁事情處處透著古怪,那夜行遊女也是很不尋常。這些屍身是虎子和月月最先打得照麵,虎子卻是什麽都沒看出來,而今起屍,要麽是那姑獲鳥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神通,要麽是這些人裏,有什麽古怪。

之前彭先生遇見了一會,虎子親身經曆了一回,都是透著古怪,與尋常不同的妖精鬼物。這一次莫不是還與那神秘的石符扯上了幹係?虎子心裏很是疑惑。

虎子這邊正是思索,那胡八爺提著燈籠坐走得近了一點:“小……小道長?這些孩子……還能帶回去安葬嗎?”

對著胡八爺這一問,虎子好似是聞所未聞,眼睛依舊沒離開那些童屍。他背身接過胡八爺手裏的燈籠,朝著那最後一個劈砍開的,未滿一歲的童屍旁邊湊了過去。燈光映照下,才隱約看得到潑在地麵的腦漿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去給我折兩根樹枝,筷子粗細就好。”虎子依然沒回頭,便是對著胡八爺吩咐。胡八爺平日裏在這鴜鷺樹鎮,那是響當當說一不二的人物,哪裏受過別人的差遣?可是他也沒經曆過這般離奇的事情,這總像是在說書的嘴裏出來的故事,切切實實發生在了自己身上,普通人多是會亂了方寸。

這時候能理清事情的人自然就成了主心骨,故而虎子一吩咐,胡八爺便是打旁邊的樹梢上折下了兩根樹枝遞到了虎子手裏,一句話都不敢多問。虎子接過了樹枝,又折了兩下,當真弄了個筷子的長短,拿來當了筷子用的。

隻見他把燈籠放在了地上,伸出了兩根樹枝在那腦漿子裏頭撥弄,翻找了好久,才是在裏麵夾上來一個活物!

那是一條小魚兒,不過是尋常成人拇指長短,鱗片細密卻很是粗糙。甩得幹淨了上麵沾染著的血漿腦髓,見得出著小魚兒本是銀色,看不出是什麽品種,但外貌也很是尋常。

這一下虎子可是真的犯了難了。這什麽東西?沒見過不說,連聽都沒聽過!叫月月堂上的仙家傳個法符回家裏求彭先生幫忙?虎子是不肯的。這想法在他腦子裏過了一下就被他壓了下去。

有二神薦黃丫頭的堂口,那是說那個二神覺得黃丫頭家的堂口,自個兒就能把事情辦了。黃丫頭不放心去求自己師父,自己師父打發著自己跟著一起來了。若是這事情最後還是要落回到彭先生手裏,那自己得多沒麵子啊?

所以不去問,也不去求助。虎子心裏打定了主意。

雖然不知道這小銀魚兒是什麽東西,但是在一個行屍的腦漿子裏裹著的,定然不是什麽好物件。更何況虎子都見著了這魚身上的森森鬼氣,它必然是不能在日光下生活的鬼物。

虎子手裏掐訣,照著那小銀魚兒屈指一彈,一點藍色的火苗就從虎子的指尖竄上了銀魚兒的身子,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間,便是把這鬼物燒得灰都不剩了。再去這別的行屍腦漿裏翻找,虎子又找到了四條活得,還剩下一條點子寸,正好是被虎子一刀斬成了兩截。唯恐生變,虎子還是一把火把這條變作了兩半的銀魚兒,也燒了個幹淨。

“胡八爺,你……”虎子拾起了地上的燈籠,一轉身卻是見那胡八爺正扶著一棵樹幹嘔,樹下一灘汙物。見他臉色青白,想來是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小道長,您有什麽事情隻管招呼。”雖是吐得一塌糊塗,有什麽正事了也不敢含糊,胡八爺喘著粗氣,聲若遊絲,也是回了虎子話。

虎子上前一邊拍著胡八爺的背幫他順氣,一邊說:“八爺,我是想讓您招呼一些人手過來,把這些孩子的屍首收拾了。就這麽橫屍荒野也不是個事兒不是?”

胡八爺一聽這話冷汗都下來了,心道:剛才你動刀的時候也沒見你有這樣的菩薩心腸!但是人家是懂行的,怎麽說咱們怎麽辦吧,於是他又問了一句:“這一回沒有屍毒了吧?”

“有!”虎子一個字,把胡八爺的心打落到了地上,“所以要隔著牲口皮小心翼翼地收拾。還不能土葬,隻能是一把火燒化了,家人帶著骨灰回去安葬。”

二日裏大亮的天頭,鴜鷺樹鎮鄉紳會館前,發喪孩子的隊列從街頭一直排到了街尾,哀樂四起,紙錢遮天。六對靈頭旛,六口小棺材盛著六壇骨灰,看起來著實是叫一個轟轟烈烈,聽起來著實是叫一個悲悲切切——六戶人家,一塊兒發喪各自家的孩子。

趙月月和那老門房並肩站在會館的門前,看著這出殯的長龍,不覺得落下了淚來。

“小丫頭,怎得哭了呢?”老門房見月月落了淚心下不忍,伸出糙手把月月臉上的淚珠抹了下來。

“都是我沒用,”趙月月聲音都不似平常的清脆爽利了,“那妖精本來是逃不脫的,都是我沒能擒下它。我家仙家說在我身上施展不出本事,這一回還是要小老虎幫著我。也不知道虎子他能不能平安。”

原來這黃丫頭昨日夜裏,先是被黃仙附體與夜行遊女打鬥,再是被白仙捆竅為那麽多人拔毒,身子骨早就撐不住了,險些昏厥了過去。到了這白日裏虎子沒敢讓她跟著自己走,就囑咐她在會館休息,也顧不得什麽叫她出來磨煉了。

老門房聽了趙月月自責的事情,也不知該如何勸慰,隻好是說些別的:“小丫頭你長得乖巧,那小小子虎頭虎腦,你們倆著實是一個般配的模樣,命裏頭應當是有一場夫妻的緣分。現在你們倆連花堂都沒拜,他還沒跟你交付這一段緣分,必然是會無事的。”

聽這話趙月月破涕為笑,扭捏了起來:“昨個兒見麵的時候,我講得都是玩笑話,爺爺您切莫當了真。”

“哎!哪裏的玩笑話?”那老門房看月月笑了,自個兒也是樂了,“我看你們就是有一個夫妻相,大好的姻緣!”

話分兩頭。趙月月和老門房守在會館暫且不表,單說是虎子和胡八爺登舟離岸,到了這鴜鷺湖麵。

昨夜眼睜睜得見那鬼物進了水中再沒探頭,虎子心中有所關於這夜行遊女來曆的猜想,自然是一並告訴了胡八爺。他又詢問了胡八爺,鎮子裏可是有不守婦道被沉塘的,可是有身懷六甲失足落水的。

可是這胡八爺卻說近十年都沒有被沉塘的。別說是身懷六甲的孕婦失足落水,就是尋常人,這湖裏得說是有三年沒有人淹死了。為何胡八爺言之鑿鑿?因為他的家院不在鎮子上,而是在這湖邊。

胡八爺在湖西頭新起得大宅子,住進來三年有餘。院子後頭還有一個小小的碼頭,延伸到湖裏,為的是平日他和家眷登船享樂的。這湖裏有什麽事故,他自然是了如指掌。

但是虎子還是不太放心,便是跟著八爺一起上了船,要到這湖麵上看看。

鴜鷺湖不愧風水寶地之名。夏日裏,湖水清澈見底,微風一吹,波光粼粼映天日,遊魚蝦蟹在眼前。

船行了半個時辰,慢悠悠從西頭繞到了北邊,過東麵到了南麵。胡八爺有些不耐煩了,便是開口問:“小道長,您看出什麽沒有?”

“看出來您家境殷實,很有逸致閑情。”虎子打了個哈哈,“這鴜鷺湖這麽好一塊地方,就您一處宅子伸到了水裏,想來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

“小道長您與我說笑,”胡八爺聽了虎子的調侃微微有些不滿,“我問的是這水裏您看出什麽來了,不是說您看出我怎麽來了。”

虎子揮揮手示意艄公停船,而後對著胡八爺拱拱手:“八爺宅子闊綽,那小碼頭方正規矩,敢問是填了多少土進去?這事情很重要。”

胡八爺一愣,怎麽自己建宅子還和鬧鬼有關係?莫不是建這個宅子衝了什麽邪門的煞,這妖魔鬼怪就潛藏在自己家?這一下他可是真的慌了神,第一個被擄走的可不就是那日住在他家的侄子嗎?

“小道長救我!”這聲音聽著都帶了哭腔了,“我也不知添了多少方土進去,多不過兩三畝地!”

虎子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兩三畝地!這鴜鷺湖可不是羔羊湖那個小水窪子,這麽深的湖水,他填了兩三畝地出來,多出來的水在何方?

他伸手向下一指,那裏在他眼裏是陰氣繚繞、滾滾不散:“這水裏有座墳,沒有墓碑。水裏怎麽會有一個無主的孤墳呢?那是被漫上來的水,淹沒的。這東西變化成夜行遊女,胡八爺,您有一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