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互相算計(二更)

第62章 互相算計(二更)

陶春草悄然地引張媒婆進了自家籬笆門,這個時間她爹已經下地了,大哥腿傷未好,小弟每天除了飯點都不找不到人,沒有什麽人會在屋子周圍活動,而陶春花一直都縮在房間裏,這兩日她都甚少見到她。

哪知,她剛要帶張媒婆進去她娘躺著的屋子,就見到陶春花冷著臉從房間裏踱了出來,兩姐妹見了個正著。

陶春草有些心虛地怔愣在那兒,陶春花卻是狐疑地看了看她,再看了看一旁的張媒婆,看到這老女人一張大臉盤上長了個大黑痣,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陶春草,這是誰啊?”她冷聲冷氣地質問妹妹。

這是自兩姐妹鬧翻後,她第一次與陶春草說話,事情剛發生的那會兒,她開口閉口就喚陶春草賤人,然後被她爹陶有財甩了一巴掌,不許她再罵陶春草賤人,她氣不過,但又拗不過親爹,隻能選擇不搭理陶春草。

一想到這個賤人搶了她的表哥,她就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這是娘的客人。”陶春草道,“娘還要急著見她。”

說完,她就拉著張媒婆繞過陶春花進去方氏的屋子,而張媒婆卻是回頭看了好幾眼陶春花。

張媒婆那眼神令陶春花感到極端的不舒服,仿佛當她是一件貨物般在打量,這讓她想到母親老是罵女孩兒的口頭禪賠錢貨,心裏的怒火一上升,她立即惡狠狠地瞪了不遠處的老女人一眼。

張媒婆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看這身段是好生養的,若是方氏肯賣,還是能賣個好價錢的,比旁邊身量還沒有發育的陶春草好多了。

“那是你姐?”她低聲問道。

陶春草冷冷地瞥了陶春花的背影一眼,輕“嗯”一聲。

隨後,兩人都不再吭聲,直到進屋後,見到方氏麵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張媒婆這才真的相信她病了,之前有這傳聞出來時,她還以為方氏想要反悔不賣養女了。

“來了?”方氏一抬眼就看到張媒婆那張令人難生喜悅之情的臉,她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床沿,“坐吧,春草,去倒碗水來。”

陶春草聽話地應了聲,立即轉身出去,她知道她娘是有意要支開她的。

“聽說你到鬼門關走了一趟,還是多得你那養女才救了你,傳聞她能起死回生,真的假的?”張媒婆不客氣地問道。

“她巴不得我死,你說真的還是假的?”方氏現在一提起陶姚就會無比暴躁,表情甚至都有了幾分掙擰。

“我也覺得他們傳得太扯淡,這世上哪有人能起死回生?”張媒婆才不信這種流言,此時她斜睨一眼方氏,“我們之前談的事有眉目了,有個山裏麵的漢子,打獵是一把能手,就是家裏兄弟三人一直都沒能娶上媳婦,這次聽說花三十兩銀子就能買個媳婦回去,他們兄弟三人咬了咬牙把錢湊了出來。”

方氏思索了一會兒道,“是一人娶妻,還是三人?”

“你管他們是誰娶妻,總之他們出得起銀子,我們也隻認銀子。”張媒婆不在意地擺擺手道,這十裏八鄉的年輕女人都不願意嫁進山裏吃苦受罪,所以山裏的媳婦大多都是花錢買的或者是拿女兒換媳婦換來的,“你覺得怎麽樣?同意的話我就給個準話,讓他們把聘金出來,不過我們說好的媒人紅包可一分都不能少。”

方氏的眼前閃過陶姚那張令人討厭的臉,再想到倆女兒的勢成水火,這都是陶姚害的,遂,她握緊拳頭咬牙道,“成,當然成,這樣的親事正適合她,你直接回話便是。”

“行,有你這話我就心裏有數了。”張媒婆做成了一單交易,心情正好著。

正在這時候,外頭傳來陶春草的聲音,“姐,你在這兒偷聽娘與客人說話?”

“死丫頭,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偷聽的。”陶春花叉腰道,就是因為心裏起疑,她才會趁陶春草去倒水的時候貓步走到母親屋子的牆根去偷聽,哪知才聽了兩句就被陶春草抓了個正著。

陶春草現在與陶春花撕破了臉麵,再也不裝什麽怯弱,直接就冷哼道,“兩隻眼睛看到的,你再偷聽我就進去告訴娘。”

陶春花重重一哼,轉身就離開。

陶春草看了一會兒,直到陶春花走出籬笆門後不見了身影,她這才端水進去給張媒婆。

張媒婆接過裝做一臉乖巧的陶春草遞上的水,看了眼陶春草低垂的眉眼,她見過的女娃子多了去,一眼就看出陶春草不是個安份的。

方氏再度將陶春草打發了出去,見到麵前隻有張媒婆在,她低聲道:“那個死丫頭已經不住在我這兒了,我算是白養她了,早知道她是這樣的白眼狼,當初我就不該好心收留她……”

這些話她最近說了不少,就連陶有財都聽膩味了。

張媒婆哪有心情聽前塵過往,而是皺眉直接道,“那到時候迎親怎麽辦?我可跟你說好了,你收了人家的聘金,就要交出姑娘,不然這事完不了。”

方氏陰陰地笑了一陣,怕別人聽到細節,她這才湊近張媒婆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聽到的音量道,“我給你支個法子,你看可好?”

“快說。”張媒婆催促。

“其實這事不難辦,她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你到候找上兩個壯勞力瞅準時機綁了她直接就拖進山裏,到時候人不知鬼不覺的,誰能找得到她?”微微一頓,“再說她又不是真正的陶家人,養父母也死了,沒人會給她出頭的。”

陶姚的出身永遠是她的死穴,別看她現在蹦得歡,其實不見了就不見了,誰又會真為她操心?

張媒婆一聽這話,心裏就明白了,陶姚借不到陶家的宗族力量給她出頭,這樣一來,方氏說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試,“好,我回頭安排一下。”

方氏憔悴的臉上這才有了一抹滿意的笑容,這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氣,“總之千萬不要讓人看到,到時候死無對證便是。”

這種事張媒婆又不是第一次幹,程序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她雖然幹的是媒婆的行當,但時而充一下牙婆也是常有之事,這十裏八鄉誰要賣女兒的找她準沒錯。

兩人商議了一下細節,張媒婆這才起身準備回去,“趁著現在外頭沒有什麽人,我就先回去了。”

“嗯。”方氏又再度有氣無力地躺了回去,然後喚來陶春草送客。

陶春草再度出現,親自送張媒婆離開。

隻是在出了荷花村之後,張媒婆正詫異這小姑娘怎麽送了她這麽遠一段路,結果去看到這小姑娘停下來直直地看著她,“張媒婆,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張媒婆頓時好笑了,這陶春草的身形還沒有她高呢,“你想跟我做什麽交易啊?”

陶春草沒有大咧咧地就在這兒說出來,而是掂直腳與張媒婆耳語了數句,張媒婆聽得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議地一直打量著陶春草,沒看出來這是個毒娃啊。

“真給我這麽多好處?”她眯著眼睛道。

“當然,隻要你辦成這事,我給的好處絕對比我娘多。”陶春草信誓旦旦地道。

“你不過還是個黃毛丫頭,我任什麽信你?”她張媒婆可不是這麽容易就能騙的。

“這事真辦成了,我不就有把柄在你手裏?你還怕我會賴賬,至於錢,你放心好了,我能說得出來自然就能做得到。”陶春草微昂頭道。

張媒婆再度上下打量一番陶春草,心裏卻是在評估她說的話是否可信?如果能有更多的好處,她與方氏合作也是合作,與陶春草合作也是合作,兩者是沒有差別的。

“容我想想。”她沒有一口就把話說得死絕。

陶春草笑著點了點頭,她很有信心張媒婆會選她的,畢竟她給的錢比她娘多,誰都知道要選個給錢多的。

兩人分道揚鑣時,陶春草沒有再回頭,而是看著遠處的青山,耳裏卻回響著表哥方健罵她的話。

“陶春草,你怎麽不找潭水照照你的樣子,你有什麽值得我傾心的?是長得好還是有錢啊?”

這話與陶姚那天反問她的話奇異地重疊了,她想著陶姚有那五兩嫁妝銀子,表哥就想要娶她,那她如果能帶更多的錢嫁給表哥,表哥是不是也會回心轉意?

陶姚能給表哥的,她也一樣能給。

袖下的拳頭瞬間握緊,她不會讓自己心軟的,這個家裏沒有一個人為她著想過,她又何必為他們著想?

她為了自己,沒有錯。

再一次堅定了信念,陶春草邁開的步子越走越大。

荷花村收割水稻的時令到了,全村人都忙了起來,衛大勇甚至不再挑著小貨擔出門去叫賣,而是與小兒子衛三郎在田裏幹的熱火朝天。

三天的時間一到,陶姚與衛娘子按著約定到譚宅去給譚夫人產檢,這次再進曾經的陶家宅院,陶姚的心情平複了許多。

這回譚夫人不再在堂屋見她們,而是在後邊的宅院裏麵,陶姚跟著丫鬟一路前行,按這路線,她已知道要去的是哪兒了,這是宅子裏最大的正屋,是女主人起居的地方,曾經她的養母姚氏就是住在這兒的。

她的心情又開始複雜起來,她就是在這裏送走了姚氏的,姚氏臨死時留戀不舍地看著她的目光又在她的眼前出現,她險些看不清前路而絆倒。

一旁的衛娘子忙伸手扶住她,“怎麽了?”

陶姚深呼息了幾下,然後才擺手道,“沒事。”

衛娘子眼裏有著擔憂,可見到陶姚再邁開的步子走得穩健,她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不過仍是低聲道:“若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與我說。”

陶姚輕“嗯”一聲回應,她讓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看,就當這是一幢再普通不過的宅院。

半晌後,她方才道,“再過兩天就是我娘的忌日,我想要去拜祭一下她。”

衛娘子感歎時光過得真快,一轉眼姚氏的忌日就又到了,這回她看向陶姚的目光比往日裏更多了幾分憐愛,“到時候讓三郎跟你一塊兒去。”

“這事不用麻煩衛三哥,衛嬸娘,我可是有自保之力的。”陶姚勉強笑道,並且舉起手來示意她有的是力氣。

重生回來這段日子,她都有刻意鍛煉身體,曾經練過的跆拳道和空手道也沒有落下,就連衛嬌杏看到她練的招式奇特,還玩笑般地跟她學了幾招。

衛娘子好笑地握住她的手讓她放下舉起的手臂,“這事我們回頭再議。”

陶姚也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事的時機,遂也沒有再堅持,進了這宅子,就要一切以譚夫人的安危為己任。

再見到譚夫人和譚老爺,陶姚以為自己見到了兩顆掛在藤上的苦瓜,齊齊唱著“小白菜啊,地裏黃啊”,光是想著這畫麵,她就差點要笑出來,好在還記得要給這兩人麵子,不能打擊他們的自信心。

“來了呀。”譚老爺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的,這三天他覺得自己都要變成牛了,吃菜吃成了滿臉菜色。

譚夫人不肯在丈夫麵前落了威風,遂揚著笑臉道:“衛娘子,陶姚姑娘,這邊坐。”很是熱情地招呼兩人落坐。

陶姚沒有客氣就坐下了,她仔細打量了一下譚夫人的臉色,其實才三天是看不出多大的效果來的,不過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譚夫人的氣息比前三天要強了一些,這證明她有好好地按自己吩咐的去做,心下頓時頗為滿意。

伸手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每天秤的體重,她看了看,然後又一一記到譚夫人的產檢冊子中,體重保持得很平穩,這是個很好的信號。

“譚夫人,看來我那天叮囑的,你都能很好的執行下來,值得點讚。”她表揚般地朝譚夫人豎了個大拇指。

像譚夫人這種吃貨要控製體重,是很需要別人的認同與讚揚的,所以她也不吝嗇的大力誇獎她。

譚夫人臉上頓時飄起兩朵紅暈,這三天多吃菜少吃肉還要散步的痛苦頓時就抵消了,她充滿了母愛光輝的摸了摸自己其實不大看得出孕相的肚子,“為了我兒,什麽都不苦。”

陶姚稱讚了譚夫人,當然也不忘另一顆苦瓜,不,是譚老爺,不要錢的稱讚瞬間砸到譚老爺的頭上,這讓平日在生意場上像隻老狐狸般的人也跟著一臉傻相地樂嗬嗬,為了他的嫡子,值了。

衛娘子在一旁看得都傻眼了,尤其是這對夫妻倆露出的笑容是那麽的一致,跟剛進來時看到的麵相差別太遠,她一時間對陶姚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區區幾句話就將這兩人的積極性調到最高。

這次陶姚沒有第一個動手檢查譚夫人的孕肚,而是朝衛娘子使了個眼色。

衛娘子立即會意,起身上前給譚夫人做孕檢,用陶姚教她的知識。

這三天她學習的積極性空前的高漲,不但按陶姚的要求迅速地找出一塊木板和木碳來學認字,買紙張太費錢,在地上比劃也不得要領,還是陶姚腦子轉得快讓她去找這兩樣不用錢的,寫錯了擦去便是,很是方便循環利用。

她突然要學認字,衛大勇沒說什麽,而是默默的支持,尤其在妻子刻苦學習時,他也湊到一邊偷偷地學認幾個字。

衛三郎上過幾天私塾認得一些字,在陶姚不得空時,他還在一邊指點母親字該怎麽寫。

連帶衛嬌杏也停下了刺繡,跟在一邊學起認字來。

總之,現在一家子的學習熱情高得嚇人,這讓前來串門的衛老娘和衛大嫂江氏都差點以為走錯門了。

衛老娘是頗有微詞的,江氏也覺得衛娘子這把年紀還來學認字簡直就是瞎胡鬧,有這工夫還不如在地裏多幫忙,無奈她們說什麽都動搖不了支持妻子的衛大勇。

遂,衛老娘與江氏也都識趣地閉上了嘴巴,反正都分家了,由得這一家子胡鬧得了。

陶姚坐在一邊把衛娘子給譚夫人的產檢說的內容一一記上,最後自己才起身按流程再檢查一遍,證明衛娘子檢查的沒有疏漏後,她這才滿意地收手。

兩人一前一後的動作落在譚老爺和譚夫人的眼裏,隻讓這兩人感歎二人的負責任,倒沒有產生別的聯想。

陶姚完成這一係列的操作後,並沒有直接就告辭,而是從袖口掏出一疊紙放到譚老爺的麵前。

譚老爺不解地看著她,這小姑娘給他一疊紙作甚?他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都是奇奇怪怪的器械,他見都沒有見過,遂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能確保譚夫人平安生產的用具圖紙。”陶姚不會給他解釋什麽叫手術用具,這個話題不宜深入,免得嚇壞了這對夫妻。

譚老爺瞬間瞪大眼睛看著她,而後又低頭一張一張的翻看起來,他到底是個生意人,洞察人心的力量比普通人強得多,再抬頭看向陶姚的時候,他玩味地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打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