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322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麻陽:“巫山,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很荒唐,但已成事實,誰也無法改變。10年前,我們誰也不知道同時用那些藥會出現這種情況。而5年前,是我攔著不讓告訴你,不想讓你為無法改變的事情產生無謂的煩惱,不想讓你母親傷心,也不忍心看到那名藥師和家人,受更大的精神折磨。你要怪,就都怪在我身上吧。”

巫山還在艱難地嚐試接受這個事實。

“找證據給你看。”

華小佗拿出手機,網上搜了幾篇科學報道或論文給巫山看,都是證明那3種藥物混合,經年累月“可能”會使人的皮膚呈現刀槍不入的類金屬狀態,但對人體的其它直接傷害尚未發現,也沒有發現或聯係上現有的受害者。

這些醫學報道倒是真實的,但巫山當時其實並沒同時使用那3種藥,隻不過,相關報道給了麻陽和華小佗一個看似合理的藉口,反正真的巫山已經無跡可尋了......

華小佗:“你的皮膚彈性和韌性反而會更佳,皮膚相比同齡人更能持久年輕。不過,萬一你身體受了什麽內傷,開刀做手術將有些麻煩,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多加保重。”

巫山恍然大悟,這也解決了他很多疑問,現在他也自以為“明白”為什麽這兩年來麻陽如此緊張自己了

海灘不讓去,從自家遊泳池8米跳台跳下來而已,麻陽也緊張得要背過氣去,擊劍決鬥更是要跟著去。

從巫山拿起瑞士軍刀開始到現在,不過才個把鍾頭的時間,但對他來說仿佛已經過了一個世紀,有那麽多想也沒想過的情節正在發生。

事已至此,他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認為華小佗給出了對於目前自己身體現象唯一合理的解釋,還好並沒有感到什麽不適。

至於麻陽和華小佗,巫山覺得他們已經盡了力,並不打算追究什麽。如果當初將此事弄得滿城風雨,讓母親擔心,那恐怕才是巫山更難以接受的結局。

從這個角度來說,巫山和麻陽其實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他們都無比在意這個叫沈長歌的女人的感受。

巫山忽然一勾嘴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麻陽驚詫地望著他。

巫山:“說不定能壞事變好事,就當拿我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好了。你想,如果那3種藥物混合,真的對身體沒有別的損害,僅僅使得皮膚韌性更好、更持久年輕的話,也許經過改良,會變成美容秘訣也說不定,這又是巫氏的一大盈利利器。而且到時候,全世界愛美的人都會感謝那位藥師的。”

麻陽聽了,冷汗如瀑。

自己怎麽沒想到,巫山總是不按常理出牌這回事呢?要是他真往這方麵投錢開始搞研究,那可就糟了,因為巫山並不是一個真實有效的實驗成功案例。

所以麻陽趕緊說:“保險起見,再過些年吧。”

巫山:“也是,拿我自己再做幾年實驗,觀察一下結果再說,此事從長計議。”

他還囑咐麻陽和華小佗對此事繼續保密,尤其不要讓家裏人知道,怕老媽擔心,也怕那個嘴上沒有把門兒的弟弟到處說去。

麻陽離開巫氏大宅的時候,感覺虛脫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當然,他隻有一條腿。

麻陽也算生死線上走過一遭的人,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如今隻為別人而活著。

華小佗安慰他說:“事已至此,你也別太焦慮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叮咚。”

華小佗看了一眼手機:“巫山說,他這兩天要跟白雲暖把一直拖著的婚前檢查做了。”

麻陽隻覺再受一記重錘,更加心力交瘁,這謊話實在是編不下去了!真恨不得把事實真相一股腦合盤托出,還自己一個心靈的清靜。

華小佗勸他:“你現在說出來,才更加無法六根清靜,而且有那麽多人要跟著斷腸。勸君顧全大局,再忍忍,再忍忍啊,反正是好是壞,我陪你一起扛。”

麻陽:“那婚前檢查怎麽辦?”

華小佗:“就說沒有大問題,隻是小白有些內分泌失調,需要調理一下,調理的時間可長可短。”

麻陽垂下了頭:“真是造孽啊,我虧欠小白姑娘太多。”

華小佗:“我還不是一樣?我都覺得對不起我這個名字。”

麻陽:“華兄,是我連累你了。”

華小佗:“哪兒的話?你救過我的命,我堅決跟你站同一戰壕,咱們一起撐下去,撐一天算一天。”

兩雙自認為是曆史的罪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麻陽剛剛回到家,手機響:“你好,哪位?......小羅?”

羅小羅:“嘿嘿,麻陽先生,是我啊,我今天下班早,想現在來看看你,給你送點東西,方便嗎?”

麻陽:“天都黑了,你上了一天班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早點回家吧。”

羅小羅:“沒關係,你放心,送完我就走,我現在已經打好車了,你就告訴我地址就行。”

人家一片心意,麻陽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絕,隻好把自己家的地址給了她。

羅小羅一進他家門,先放下了幾盒家鄉特產,然後鼻尖和眼眶就紅了,1分鍾後又“打雷”又“下雨”,從沒見她這麽哭得這麽傷心過。

久經沙場的麻陽,唯獨缺乏應對女人這種狀況的經驗,急得手忙腳亂,以為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麽事。

最近的心思全部放在巫山那頭,所以別的事情出問題是很有可能的。

羅小羅抽泣著說:“麻陽先生,我要走了。”

麻陽:“去哪裏?”

今天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不穿白色護士服的小羅,酒紅色的緊身圓領衫包裹著她姣好的身材。

沒了護士帽,一頭秀發梳了個精致的六股辮,顯得清麗又俏皮。

小羅:“我家裏有事,必須要回老家相當長一段時間,所以剛剛從醫院辭職了。這一走,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也許永遠都不回來了。麻陽先生,我真怕以後都見不到你了,555~~'”

梨花帶雨的羅小羅,已經完全不是初識時凶巴巴的模樣,一句又一句的“舍不得離開你”,讓自詡為鐵漢的麻陽有些動容:“不哭了,不就回趟老家嗎?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視頻電話啊、聊天工具都很普及,飛機火車速度也很快,不會見不到的。你要有什麽事需要幫忙,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小羅聽了,哭得更凶了:“可是萬一我不在的時候,你偷偷娶老婆了怎麽辦?555~~”

麻陽有點兒懵圈,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小羅啊,你說說我有什麽好?要身高沒身高,要長相沒長相,也不年輕,也不風趣,也沒情調,最重要的,”他拎了拎褲管,露出金屬做的義肢,“還是個隻有一條腿的殘廢......”

“哇——”

羅小羅哭得更加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好久才泣不成聲地說:“我不許你再說自己是殘廢,你比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強多了......我這個人,凶巴巴的,別的病人都對我敢怒不敢言,隻有麻陽先生你,是真心不生氣,真心包容我......”

麻陽:“哦哈哈,就是因為這個啊?”

都說女人的心思你別猜,看來有時不是太複雜猜不透,而是簡單到令你不敢相信!

羅小羅抬起頭,眼巴巴地懇求道:“麻陽先生,你可不可以等我回來?等我一年就好。”

麻陽說:“好啊,你什麽時候回來,我都熱烈歡迎。”

羅小羅:“不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可不可以等我一年,如果萬一一年我沒能回來,你再娶老婆。”

麻陽聽了又想笑,又感動。

無論從哪一方麵講,自己都不值得她如此付出,一旦假巫山的事情走漏出去,自己難逃法律的製裁,將成為一個帶罪之人。

為了不傷小羅的心,為了斷掉她的念想,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對沈長歌的感情,他說:“不瞞你說,我是個不婚主義者,所以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娶妻生子的。”

“哇——”

這一回,羅小羅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好像長久以來所有的期盼都落了空,聽得麻陽的心肝肺都顫了顫,拉著她的胳膊:“來,坐下。”

小羅乖乖坐在他身邊,今天難得溫順得像隻小綿羊。

她以為他會說什麽,你還年輕,機會大把,一定會遇到適合你的真命天子的之類。

可是沒有。

麻陽的切入點不太一樣:“小羅,我給你講個故事啊。從前有一個樵夫,他一邊砍柴,一邊想念著浩瀚大江對麵自己愛慕女神。他想,喬木樹枝在頂端,砍柴還是得在低處選啊。我高高在上的女神若嫁入王室,我能作她的馬夫,不時見上她一麵就心滿意足了。這個頗想得開的樵夫,邊砍柴邊唱歌,也挺快活的。①”

羅小羅聽得入神,但一時沒懂其中深意。

麻陽總結道:“真愛不必非要得到,遠遠的望著、想著,也是一個不太壞的選擇,而且在給別人送出祝福的時候,自己也能獲得心靈的寧靜。你想啊,故事裏的樵夫如果真的和女神在一起了,估計女神去趟廁所都會把他嚇一跳——心目中的女神怎麽可能還要上廁所呢?怎麽可能還需要吃飯睡覺呢?”

他這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沒有人比他更懂愛而不得的滋味,他每天都遠遠地看著自己所愛之人,卻什麽都不能做。

麻陽:“哦,你千萬別誤會啊,我的意思不是把自己比成女神,把你比作砍柴的,我的意思其實是說......”

唉,其實自己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自己是那樵夫,沈長歌就是那女神。

對一個正苦苦掙紮在情網裏的人說這些,顯然是雞同鴨講,羅小羅根本聽不進去,也理解不了這個邏輯,她隻知道,喜歡就要努力去爭取,不留遺憾。

看她一臉的不認同,麻陽隻好說:“好吧,反正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肯定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羅小羅聽了,破涕為笑。

雖然她知道這並不是什麽所謂承諾,但至少說明自己還有機會。

注: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

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