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隱形知更鳥
295 隱形知更鳥
寒鬆寺門口,躺在地上的兩個蒙麵人悠悠轉醒之時,已經是半夜了,他們要抓的人早已不知所蹤。
可能是莫小魚低估了她自己,也可能是她高估了他們。
兩個蒙麵人的麵罩都被扯掉,現在已經不能稱為蒙麵人了,他倆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腿軟得像麵條,走路都走成8字型。
再看手機,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大老板打來的。
懊惱不已地趕緊打電話跟老板匯報,自然被已經等得失去耐心的易如風罵得狗血淋頭。他一邊罵,大烏一邊在旁邊上躥下跳地用鬼哭狼嚎般的嗓音叫囂著伴奏,讓身在黑漆麻烏山林間的屬下感到毛骨悚然。
易如風從此布下了天羅地網,誓死要抓住“死魚和那個禿驢”。
但是臉一轉,人前他又是那位溫潤如玉、寬宏大度的突出貢獻青年才俊和翩翩美男子。
此時,仁果背著莫小魚,已經摸到了無名山上幾年前他曾經小住過的那個山洞。
因為他長期生活在山林中,又不會長時間對著電腦手機,視力沒有被都市的燈光和高科技所幹擾,所以走起夜路來也是毫不含糊,即使他隻穿著一雙穿了多年的舊布鞋。
洞果真還在,入口十分隱蔽,被一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和樹叢擋住了大半。這裏路過的人本來就少,能細心發現洞口的人就更少了。
仁果一手舉著太陽能手電筒照明,另一隻手拉著莫小魚,從大石頭後麵小心翼翼步入了山洞。
簡易家具都還在,隻不過被曾經進來刨食的小動物們折騰得七零八落,動物的糞便也到處都是。
他手腳麻利地開始了清理工作,很快就又可以住人了。
山洞一般都是冬暖夏涼的處所,周圍空氣又好,唯一不好的濕度有些大。
但神奇的是,無名山這個山洞裏卻很幹燥,使之更加適宜居住,簡直是個夏天納涼的絕好去處。
山洞裏麵不是規則的形狀,而是有的地方凸出來,有的地方凹進去,好像隔了幾個小房間似的。
仁果笑著說:“今天先這樣湊合休息一下,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哈。”
他拿出幹糧和水給莫小魚,把僅有的木床讓給了她,還把自己的俗家衣服拿出來,要給她蓋在身上,然後自己在一塊凸出來的石壁下麵就地一躺,試了試舒適度。
他這個角度看不見莫小魚,兩人好似各占一個房間。
這幾天,經曆了過去幾年都未曾經曆的世事變遷,絕望不已的莫小魚,眼角漸漸泛起了淚光,隔著石壁問:“和尚,你幹嘛要對我這麽好?我連累了你,現在你也得跟著我亡命天涯了。”
仁果:“我佛教人常懷慈悲之心。你說你都這麽倒黴了,我當然要盡自己所能來幫你嘍。拋開這些不說,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自然我要多照顧你一些。”
仁果常年食素,皮膚很好,麵貌清秀,表情不帶一絲世故。
莫小魚的淚水終於淌了下來:“我本來對這世界失望透頂,是你讓我相信,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仁果:“那當然啦,世上肯定還是好人多,不要讓一顆耗子屎壞了一鍋粥,也不要從此就仇世哦。我相信你父親的事情,法律一定會還他一個公道。就算為了這個,你也要好好地活著哦。”
莫小魚:“放心,我有責任在身,還不能尋短見。現在易如風的人肯定在到處找咱們,我想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巫氏,把真相告訴巫氏總裁。可是咱們才能見到巫先生呢?”
仁果:“先在這裏躲避一陣,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出去找人。野外生存,我是專家,你不用擔心,保證讓你餓不著凍不著,就是沒有家裏那麽舒服罷了。”
莫小魚淒然一笑:“都這樣了,還圖什麽舒服?”
隻剩一兩個小時就該天亮了,雖然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睡覺,但莫小魚並沒覺得有什麽不便,也不嫌這裏條件簡陋,因為當一個人心中藏著血海深仇,滿腦子琢磨著該怎麽複仇的時候,其它東西就都變得微不足道了。雖然很累,但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地上的仁果睡覺很輕,他睡著睡著,忽然聽到小聲抽泣的聲音,趕緊揉揉眼睛爬起來,拐過石壁,借著手電的光,看到莫小魚正在抹眼淚。
唉,雖說是警員,警員也是人啊。姑娘就是姑娘,有一顆柔軟的心。
“怎麽哭了?”
他這麽一關心,莫小魚也不再控製情緒,索性放聲大哭起來,將心中的悲痛和委屈盡情釋放。
哭吧哭吧,一個人流淚,不一定是她不夠堅強,而有可能是她已經堅強了太久。
介於自己是出家人的身份,仁果也不好上前擁抱她,隻好坐在地上,睜著一雙憂鬱的眼睛同情地望著她,陪著她。
這個山洞中與和尚相對而坐的夜晚,莫小魚恐怕永遠都不會忘。
第二天白天,莫小魚在山洞裏收拾,仁果到附近活動了一下,找到了很多能吃的野果和蘑菇,還看到幾隻挺肥的山雞。
雖說他不吃肉,但他想,如果不得已需要在這裏長住,恐怕得做隻彈弓打些山雞,烤來給莫小魚吃,自己不吃便是。
他還知道這裏往西走一小時有條小溪,溪水中有不少魚蝦,這都是必要時的食物供給。
對仁果來說,住山洞跟住在寒鬆寺幾乎沒區別。就算把他一個人扔到撒哈拉沙漠,估計他都能生存得很好。
正像他自己說的,隻要心中有佛,處處都可以是寺院。
忽然,正在采蘑菇的仁果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他機警地立刻爬到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上,屏氣凝神躲了起來。
4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從下麵經過,一邊走一邊還在說:“媽的,這麽多座山,每座山都那麽大個兒,到哪兒去找人?”
另一個說:“就是啊,而且現在誰還會住在野山上?就算被蚊子叮也叮死了。找人也不能上這兒來找啊,趕緊樹底下歇會兒。”
4個人正好坐到了仁果藏身的那棵樹下,用手當扇子搖著。
“聽說那女的是個警員,上次倆兄弟都被她放倒了。”
“沒事兒,咱們人多,4條大漢還對付不了一個娘們兒和一個和尚?何況咱還帶著武器呢。”
寒光一閃,仁果瞥見了刀,還有黑洞洞的槍口。
仁果心中一凜。
他生平與人為善,一向不希望把人往壞處想,但看來並不是天下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善良。
4個迷彩男坐在樹下聊天,仁果那從未被搖滾噪音汙染過的耳朵聽得清清楚楚。
“看照片,那女的長得還不賴呢。要是她被抓住以後乖乖聽話,咱就給她個痛快的;要是不聽話,哼哼!”
“可惜那和尚不是唐僧,肉也不會讓人長生不老。”
“先把人找著再說!”
“這天大地大的上哪兒找啊?我看,咱還是溜達溜達就趕緊回去吧,就跟易先生說沒找到。”
“你以為說沒找到就完了?最後吃不了兜著走的還不是咱們哥兒幾個?你看易先生平時優雅著呢,彬彬有禮著呢,要是發起怒來誰知道?咱們4條小命兒都不一定保得住!”
正在這時,身在高處的仁果通過枝葉之間的縫隙,驚見莫小魚從山洞裏探出頭來,正四下觀瞧,似乎在尋找自己的蹤影。
萬一她喊一嗓子,或者往這邊走幾步,不就自投羅網了?那可是凶多吉少呀!
慢性子的仁果,少有地急得不得了,趕緊把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成一個圈放進嘴裏,暗自運氣,發出了栩栩如生的知更鳥的叫聲。
果然,莫小魚一聽這聲音,趕緊配合地把頭縮回山洞裏去了,動作非常迅速。
原來,這是仁果跟她約好的暗號。
仁果愛世間一切生命,也特別喜愛動物。他獨居山林中的時候,隻有鳥兒時常與他為伴。
有一次,他看見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知更鳥寶寶從樹上掉到了地上,而鳥窩早已被鬆鼠或什麽動物破壞,於是,慈悲為懷的他就把那隻小鳥帶回了寒鬆寺,每日精心照料。
小鳥慢慢長大了,也跟他混熟了,不但不怕他,反而一見到他就飛到他肩頭放聲唱歌,唱得別提多好聽了,完勝那個什麽好聲音。
久而久之,沒有什麽娛樂設施的仁果,就學會了知更鳥叫這一特殊技能。技不壓身,此刻就用上了不是?
4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從來沒聽見過這鳥兒的叫聲,不約而同地抬頭想看看這鳥長什麽樣,好吃嗎?
找了一圈沒找見。畢竟有任務在身,沒歇多久他們就繼續趕路去了。
仁果在樹上觀察了半天,確定他們遠去了才噌噌噌溜下來,趕快跑回山洞去,把他們的對話跟莫小魚一五一十都說了。
莫小魚跌坐在石凳上:“果然,易如風在追殺咱們。像他這種人,真是社會的一顆毒瘤!將他正法,不僅是為我父親報仇,也是為民除害!”
仁果沒有附和,他閉上眼睛,揪著佛珠,口中念念有詞,想必又是在念無用的阿彌陀佛。
莫小魚心想,求神求佛有什麽用?最後還不都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