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男兒怎可以崩潰

184 男兒怎可以崩潰

巫山:“有的在外地,正在往這兒趕;本地的家屬,麻陽都讓人把他們集中到一起等消息了。”

巫海補充道:“麻陽已經派人發放完第一部分撫恤金了,雖說比起親人的性命,金錢於事無補,可有總比沒有強,多少先來點兒安慰。”

巫山感慨:“幸虧有麻陽。”

巫海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哥,以後我也會嚐試著多幫你分擔一些,你一個人管理這麽大一個商業帝國,的確也不容易。”

“不用,”巫山拒絕得毫不客氣,“你不是那塊料,別給朕添亂就行。”

藝術家比較情緒化,巫海一個大男人,聽到這兒竟然把筷子一放,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出來:“哥!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也不跟你打架了,咱哥倆好好的,要不然怎麽對得起咱爸咱媽在天之......”

“住嘴!”巫山不悅地吼道,“事情還沒有結果,不要妄下結論!”

巫海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鎮住了,拿袖子抹了把眼淚說:“好吧,咱爸媽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巫山一動不動地看了巫海一會兒,突然伸長臂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兄弟倆來了個大大的、深深的、長久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深情的熊抱。

誰都沒說話,但這個無言的擁抱表達了一切。

雖說平時不怎麽搭腔,一對話就容易吵架,但血濃於水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

小白在旁邊目睹著這些,覺得自己以前對巫山了解得太少了,很多時候都隻看到了表麵現象,而他又不喜歡為他自己辯解,所以常常給人造成冷酷無情的印象。

他內在的感情其實是相當熾烈的,隻是埋藏得深厚,不輕易讓人看到而已。

現在,她好像更懂他了,越懂,就越覺得欲罷不能,就像中了他的毒一樣......

千裏之外的M市。

今天心情本來不錯的孟君遙,哼著小曲兒回到家,把手裏的東西先放到沙發上,一轉身,小曲兒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客廳那幅小白的油畫像上。

那畫竟然裂開了個縫兒!

不是從邊上撕扯的,而是平白無故地從畫的正中間豎直裂開一道大口子,那個位置正好是小白的脖子到胸口的位置。

作為一位美術大師級人物,孟君遙很清楚,油畫裂開一般有三個原因。

一是繪畫方法不當造成色層開裂,二是底料塗刷過厚造成底料層開裂,這兩種錯誤,他這個骨灰級油畫愛好者是自然不會犯的。

三呢是木畫板變形,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就容易發生這種現象,不過他這畫是畫在油畫布上的,天氣也不幹燥,這些自然也排除了。

再加上,孟君遙對此畫視若珍寶,看見畫中女孩就好像看見小白一樣,愛護它也像愛護小白本人一樣,所以更不可能用什麽銳器劃到還不自知。

今天也沒來過學生,而早上離開的時候,畫明明是好好的,因為他出門和歸來都會看上一眼,就好像在跟畫中人打招呼一樣。

產生裂紋的油畫是很難修複的,隻得重畫一幅了,但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孟君遙,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難道是小白出什麽事了嗎?

一刻也不能等,他馬上撥了個電話過去。

小白一看來電顯示,是孟老師,但巫山和巫海都在,為避免誤會就暫時沒有接。

平時,她不接,孟君遙就心領神會地不打了,想必她在忙或不方便接。

但今天,越是聯係不上,他就越擔心小白會不會真出什麽事,於是一打再打。

人要是把事情往壞處想,就會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是真的。

小白握著手機猶豫片刻,還是靜音了。

巫山在旁邊問:“誰的電話,怎麽不接?”

小白:“我待會兒回過去。”

巫山自己也不是每個電話都接的,就沒再問。

可這時巫海的手機響了,他一看馬上接了起來,激動地喊了聲“孟大哥!”

小白吃了一驚,怎麽我的電話打不通,就打到巫海那兒去了?孟老師怎麽知道我們現在呆在一塊兒的?

原來,在聯係人名單裏,WU HAI是W打頭,XIAO BAI是X打頭,而這兩個字母是前後挨著的。

沒聯係到小白,孟君遙順便看到了巫海的名字,想想也好久沒聯係這個義弟了,便順手撥過去問候一下:“老弟,最近怎麽樣?”

巫海可是把孟君遙也當親哥的,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再次情緒失控,帶著一絲哭腔說:“孟大哥,我父母出事兒了!”

孟君遙一驚,今天可真不是個好日子啊,先是小白的畫像開裂,然後海老弟家又出事:“別著急,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巫海:“我父母乘坐的飛機失聯了!”

孟君遙猛然想起,今晨報紙的頭條就是《首富私人飛機“長歌號”在千穆大上空神秘失蹤!》。

想想首富叫巫山,巫海老弟也姓巫,難道他跟首富是一家子?巫這個姓的人也不太多。

巫海的回答證實了這一點。

孟君遙有些轉不過這個彎兒來,主要是他們相處的時候,巫海表現得太低調、太接地氣了,絲毫不講究吃穿形象,又沒公子哥兒的架子,怎麽也看不出他家財萬貫來。

孟君遙還在發愣,巫海也是沒休息好,一時頭昏忘了親哥還在旁邊,想起一句就心直口快地問:“孟大哥,你畫上那女孩是不是叫白雲暖?她現在就在我旁邊呢,你要不要跟她說幾......”

話沒說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後悔也晚了。

巫海後怕地咬著手指骨碌了幾下眼珠:“那那那什麽,孟大哥我先掛了啊,咱們改天再聊......”

掛了之後,頂著巫山和小白兩個人投來的四束要殺死他的目光,巫海悶頭往嘴裏塞了口辣子雞丁,嚼都沒嚼就“咕咚”一聲,吞咽得相當艱澀。

之後,屋子裏便鴉雀無聲。

每當巫山想起,當初小白拚死護著那個姓孟的送的紅豆吊墜,想起墜子丟了之後小白的那份魂不守舍和焦急,巫山心裏就跟挨了別人一拳似的不得勁,不過他自己還不知道,這就是吃醋的滋味,是足夠在乎一個人之後,才可能體會到的情緒。

小白則很想知道,“孟大哥你畫上那女孩是不是叫白雲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畫?

孟老師給自己畫了一幅像?

為什麽自己去他家時沒有看到?

難道他特地藏起來了嗎?

為什麽要藏?

不想讓我知道,悄悄地畫我然後望著我嗎?

小白的臉悄悄地紅了。

她又想起那天臨離開孟老師家的時候,對門鄰居老李衝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偷給自己塞的那張紙條——“山有木兮木有枝,孟君心悅卿兮卿不知”。

小白的心有些亂,可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顯然不是弄清楚這些的時候,她不想再給巫山添亂了。

好在巫山瞪了巫海一眼之後,並沒有多問,他現在的心思全在那架失蹤的飛機上,父母的安危才是頭等大事。

那頭的孟君遙掛了電話也一臉懵圈兒。

巫海這小子怎麽會突然知道畫上的人是小白?他又怎麽會認識小白,怎麽會跟她在一塊兒?再加上小白沒有接自己電話......

看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巫海跟小白,他們兩個人走到一起去了!

巫海家裏出了事,小白去陪他,這樣聽起來合情又合理!

孟君遙一個踉蹌跌進沙發裏,心裏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通過那幾天短暫的相處,他了解這個義弟人品不錯,但是真沒想到,小白會喜歡這樣的,海老弟那形象跟自己有一拚了。

不知不覺,孟君遙已經像尊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在沙發裏呆坐了一個鍾頭,最後他想:我把小白想得太狹隘了,她從來就不是個注重別人外表的人。

海老弟人好,家世也好,而且頗具才華,年齡比小白大不了幾歲,其實對小白來說是個不錯的歸宿,應該能給她幸福,這難道不正是我所期待的嗎?我應該祝福他們才對呀,我幹嘛心裏難受呢......

但不知為什麽,孟君遙接下來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幹什麽都不對勁,仿佛要生一場大病似的。

他想燒點開水泡壺茶,結果恍惚中直接把開水倒在了自己手上,所以整個下午是在醫院度過的。

忍著疼坐在等候的長椅上,看著求醫問藥的人群來來往往。

有的是來迎接新生命,有的是在人世走最後一遭,還有的,是來向至親至愛告別的。當然更多的,是在小病小痛中掙紮。

孟君遙想,我已經活了40多年,見過的人和事不少了,早該看透人世間的悲喜,怎麽還跟個第一次失戀的毛頭小子似的失魂落魄呢?我得振作起來,不然早晚得出大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距離飛機失蹤就快滿48個小時了,可搜救工作還是一無所獲,完全沒有飛機墜毀的線索。

既然沒有墜毀,油也足夠,那麽它會偏離航線飛到哪裏去呢?多多少少該有幾個目擊者吧?

可是什麽都沒有,飛機就像憑空人間蒸發了一樣,令人絕望!

巫山緩緩站起身來,平時氣宇軒昂的勁頭不再,連語速都慢了許多:“還是回公司等消息吧。”

這是他心理被折磨得瀕臨崩潰邊緣時的樣子。

但是,一個身上肩負著種種責任的男人,是不被允許崩潰的,社會不允許,自己也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