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飄&金剛狼
第33章 飄&金剛狼
男人感覺到青年的顫栗, 他好看的眉峰蹙起, “你喜歡狼皮墊子嗎?”
阿什利:完全不需要,謝謝。
青年當然不會喪盡天良地剝狼皮, 他剛要說躺著太冷了還是他在上麵吧, 皮毛油光水滑的巨狼就邁著大長腿趴到二人身邊。
?!!!
阿什利有點方。
“你不會是想……”
“沒錯。”
詹姆斯一把抱起青年, 親熱間退下的衣物大都隨之掉落, 掛在腿上的褲子更是被粗魯扯掉。
阿什利有點懵。
一直到光`溜溜的皮膚與巨狼纖長濃密的毛發零距離接觸時,青年終於意識到他被放在了狼背上。菲利普的背寬闊舒適,比十二橡樹做工最考究的沙發還要舒服,他甚至能感覺到“狼墊子”隨著巨狼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不過不管多舒適,在狼背上親熱也太超過了。
“你瘋了?!”幕天席地已經是阿什利從未想過的考驗,更何況是……
青年奮力掙紮起來, 他力氣不小又突然爆發,詹姆斯差點沒摁住。
“菲利普和我是一體的。”男人畢竟在人類社會生活過,對於青年的顧慮心知肚明, 他一邊把心上人全然覆蓋牢牢壓在狼背上吃豆腐, 一邊用性感到能讓處`女懷孕的聲音呢喃,“他並不是真的狼, 而是我力量的載體, 我靈魂的一部分, 我們都很喜歡你。”
阿什利完全不想聽這人胡扯,但詹姆斯說的話實在太超出他的想象, 仿佛從遇見男人起他就在不停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似乎是為了配合男人的話, 趴倒的巨狼也連連點頭, 那雙和男人一樣的藍褐色眼睛閃動著智慧的光,阿什利實在沒法稱呼這雙眼睛的主人為“畜生”。
人一旦不能心無旁騖,做事肯定就盡不了全力。青年被吸引走注意力連掙紮的力道不由就慢了,狡詐又富有耐心的狼先生自然抓住機會再進一步。
“我遭逢變故時正處於覺醒的初期,情緒和力量都很不穩定。哪怕我遇見狼群,在這森林中討生活,人世的痛苦依舊從不曾消退,每一天都如同行屍走肉。”
“直到一天力量和痛苦雙雙突破人類軀殼的極限,便分裂出了菲利普。他是我的肋骨、我的半身,在世間的另一個我。我們共享一切的情緒,所有的感官,以及生命。”
阿什利完全被吸引了,他從未聽聞如此奇異的事情,“那豈不是說你是將另一個自己留在我身邊?”
“是的。”
“那小狼呢?它也很聰明。”
詹姆斯有些無語,連菲利普也從喉嚨裏發出不滿的咕嚕聲,“在我身邊不要提別的狼。”
阿什利堅持要提。
“好吧好吧……它是兩個月前流浪到這裏的幼崽,當時髒兮兮的還受了點傷,沒有狼知道它從哪裏來。”詹姆斯提起狼崽又好氣又好笑,“本來我們是不收留外來狼崽的,但小東西太磨人了,跑得也快,就當養著玩了。”
“真可愛。”阿什利感歎,然而還沒等他讚歎完,一根有力的大尾巴已經順著小腿一路上爬到了大腿根,那毛絨絨的觸感可不僅是癢。
青年臉都綠了。
“不行,太奇怪了!”阿什利推拒不停吸允他脖子的男人,被握住要害後聲音一揚,接著有點崩潰,“吉米,吉米,吉米!!!”
狼先生腦海中發出警告,他都快要成事了,豬隊友居然拖後腿。菲利普委屈巴巴,它也想摸媳婦,也想親親抱抱嘿嘿嘿啊!
不過巨狼到底是知道阿什利害怕,隻得乖乖將尾巴從不該放的地方挪開,略帶憂鬱地吐口氣。
唉,便宜都讓兩腳獸占了,它何時能抱到媳婦啊?
解決完搗亂分子,詹姆斯低頭包裹住青年抬起的部位,他技術很差,牙齒還會磕到,但這些不足都不能影響青年的怒斥漸漸變調。
這是一種叫阿什利的特殊食材,世間僅此一份,稀有度最高級。該食材皮薄肉豐,在恰到火候的烹飪中漸漸泛起粉紅,豔光四射。可惜掌勺的廚師算不上高明,奈何食材本身的資質實在太好,不一會兒就溢出香濃的汁水,那湯汁晶瑩剔透又帶著香,勾得人隻想舔。漸漸地小火改成大火,烤架上的食材發出誘人的聲音,那是美味逐漸成熟的預兆。
廚師明顯是個新手,極度蹩腳,甚至等不及美味烹飪到最好的時候。他邊吃邊做。從湯汁開始,一點點舔入口中,舌頭擦過彈性十足的肌理,美味地超乎想象。
阿什利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濕的,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那麽多水。他是清醒的,又是迷茫的,現實與夢境混淆在一起,唯有身體內部的疼痛可以勉強喚回些許理智,但這疼很快又變成酥麻,掀起另一波沉淪。
他的心像是要蹦出胸腔,又像是安定地在另一個人胸中跳動,他們是兩個人但此刻成為了一個人。
靈魂脫離沉重的軀殼,輕盈地越過水波乍起的湖麵,掠過颯颯作響的林地,不斷上升、上升、一直升到月亮上去,滿目白光。
“呼呼呼……”阿什利劇烈地喘息,他身體酸軟,明亮的雙眸裏還含著點淚光。明明出了那麽多水,躺著的狼皮墊子卻依舊幹爽舒適,隻是那毛太長,令沉浸在餘韻中敏感不已的青年經不住陣陣顫栗。
“疼嗎?”男人注意到青年的眼淚,隻是剛才他過於激動失去自製,現在才開始自責。詹姆斯一邊給青年檢查傷口,一邊問道。
“還成,得躺躺。”阿什利出奇地看得開,也許是今天一切超過的事情都做了,底線被打破再重塑前人類總能把要求定得很低。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心上人粗魯,“我今天算是真正騎狼了嗎?”
詹姆斯被青年一句話勾起親熱時的記憶,他們第二次時換的姿勢……
“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騎手。”
“怎麽?難道你還見過其他的?”阿什利有點不樂意,男人膽敢說有他就掐死……
“不用見,我很確信自己遇到了最好的,這是狼的直覺。”詹姆斯嚴肅保證,充當床墊的菲利普也嗷嗷嗚嗚地讚同。
阿什利翻個身,屁股朝上對著心上人,雙臂前身摟住巨狼的脖子,手順著長長的狼吻向前撫摸,越過脆弱的鼻子再如此來回。巨狼的大尾巴偷偷挪動,從青年腿根一直蓋到上去,又在腰窩處蹭動,引得人輕輕顫栗。
阿什利喘了兩下平複呼吸,“你說你和菲利普的感官是共享的?”
詹姆斯的注意力都在渾圓挺翹還在流汁水的蜜桃上,聽見阿什利問,沒經過大腦就說,“是的,我們是一體的。”
哦……
“那豈不是說菲利普也有感覺?”阿什利手下用力,巨狼脆弱的鼻子遭受暴擊,分分鍾癱倒,尾巴也耷拉下來,“舒服嗎?”
突然尷尬。
詹姆斯咳嗽兩聲,他和菲利普感官共通,現在鼻子也有些痛。不過到底傳感也是有削弱的,不至於跟蠢狼似的痛昏過去了。
“你給我清理下,衣服口袋裏有手絹。”阿什利埋在巨狼的脖子裏,傲慢地命令道,“再給我弄點吃的,我要吃鹿。”
“好。”詹姆斯對著月亮發出一聲悠長的嚎叫,召喚群狼去捕獵。再去湖邊絞了帕子,回來給心上人擦拭。
“你給我弄成這樣,這兩天沒法見人了。”阿什利有點苦惱地抱怨。哪怕秋季衣物保守,他的手和脖子總要露出來的。手背上的牙印先不說,脖子才是重災區,他總不能學女士們戴上絲巾。
詹姆斯二話沒說切腕。
在青年震驚阻止前,血液滲入皮膚直達傷處,凡是鮮紅**流過的地方都恢複光潔白皙。詹姆斯淡定地將戀人身上的血再擦掉,說,“這樣就不會看出來了。”
阿什利對著白皙修長的手沉默半晌,就在剛剛這上麵還有個牙印。
忽然,一股怒氣湧上,“你就是這麽不愛惜自己的嗎?”
詹姆斯發愣,但青年不給他提問的機會,語速很快,“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你得好好愛護屬於我的資產,任何會傷害到自己的行為都是對我財產的侵害,我決不允許。”
“不會有事。”
“有沒有事是我說了算,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我的。”阿什利嚴厲糾正,“我脖子上的痕跡過兩天就能消失,完全沒有必要用血,你這是極大的浪費。下次你若是再敢這樣幹,我就把菲利普的毛全部剃光。”
“小沒良心的。”詹姆斯又好笑又可氣,“我擁有超強的恢複力,即便被槍穿透心髒和大腦也不會死亡。我的血肉都可以迅速再生恢複,不用擔心。你男人過去受過很多傷,但事實證明我完好無損。”
“那是過去,過去你是屬於你自己的,你可以隨意處置自己。而現在你是屬於我的,你要聽從我,我不允許的事情你就不可以做。而現在禁止你做的第一件是就是傷害自己。”阿什利才不管對方原來怎麽樣,人類總是要改正壞習慣的,“你若是愛我,就應當為我珍惜身體。”
“你真是霸道。”
“我當然霸道,以後還會更加□□。”阿什利一口承認,但他也知道不能一味緊逼,開始軟下口吻采取懷柔政策,“吉米,我知道你很厲害,愈合很快。但是隻要是這世間存在的事物,就沒有永恒的,就像永動機永遠隻存在於想象中。也許你不知道極限在哪裏,但它一定存在。我隻是希望你保護好自己,永遠不要到達那一天。”
詹姆斯沉默半晌,將他憂心忡忡的戀人擁入懷中,他的胸膛貼上對方弧度優美的背,十指相合。
“我答應你。”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阿什利笑著扭頭,想給戀人一個吻當做獎勵,卻被對方抵在頭頂的下巴控製住,沒法動彈。他聽見狼先生微微沙啞的聲音,和平時很不一樣,“阿什利,你說我是你的。那麽……你呢?”
“我當然也屬於你。”阿什利詫異道,他似乎不能理解心上人的問題,“兩個人相愛,不就等於將心交付彼此,從此在另一個人的身體中活著嗎?你是我的,我也屬於你,我親愛的主人。”
這個炙熱的擁抱驟然收緊,如此大的力道仿佛鐵鏈纏繞,青年不舒服地想動動身體,肩膀處卻是一陣劇痛。男人埋首在那裏,鋒利的牙齒嵌入白嫩的皮肉裏,紅色的血緩緩溢出,青年想要掙紮卻動彈不得,隻能咬緊牙關一個勁兒搖頭。
好一會兒,瘋狂從詹姆斯眼中褪去,理智重回情緒的高地,他輕輕舔舐青年的傷口,給他止血。
“我們屬於彼此。”
“雖然我們不能進教堂,不過這樣也不錯。你救了很多人,神會賜予寬恕的。”阿什利平複下呼吸,傷口在對方的舔舐下已經不再疼了,隻是牽動神經還是忍不住抽搐,他試圖說點別的來轉移注意力。
“你是基督徒嗎?”
“我沒有信仰。”
“是嗎,那太好了,反正我們也找不到合適的神父。你要繼續留在這裏嗎?還是跟我一起回美國?我的父親和妹妹們會歡迎你的。忘了說了,我母親早逝,留下兩個妹妹,她們都是很好的女孩子。我的父親是位開明的紳士,他會喜歡你的。”阿什利想想南方的保守程度又有點不確定了,但他絕不會心虛,“你可以先和我回家,說是我的朋友。然後我讓州長先生給你寫封推薦信,你就和我一起上大學。你若是不喜歡上學,我可以把一部分生意交給你做,對了你喜歡什麽?”
“……”詹姆斯用下巴輕輕摩擦著心上人柔軟的發頂,他聽著青年爽朗的聲音,在對方提問時翹起嘴角,接著又平複下去。“阿什利,我不會和你回家。”
“為什麽?!”青年呆了,“你還想留在森林裏嗎?”
“不,不是森林。”詹姆斯已經決定離開,卻不是和青年一起,“我的哥哥來找我,之前我選擇逃避,在森林中渾渾噩噩。現在我打算和他一起離開。”
“你有哥哥?”阿什利非常驚訝,他聽男人說家中發生變故還以為對方成了孤兒,沒想到還有一個兄長?!
“我們同父異母。”詹姆斯不想解釋太多,很多事情說的越多破綻也就越多,他不想告訴戀人自己是母親私通的產物。他並非無知孩童,見識過黑暗的男人不想去挑戰來之不易的愛情,對於上流社會來說私生子是比異類更恥辱的事情。
“你跟隨兄長自是應當的。”阿什利見男人沒有露出厭惡的情緒就知道他與哥哥的關係並不差,那麽他也不必強行將男人綁在自己身邊。不論在南方還是北方,幼子跟隨兄長都是應有之義。“那他和你一樣嘛?”
“是的,不過不太相同。”
阿什利更放心了,男友的哥哥和男友一樣有超自然的能力,看來這種力量是家族遺傳的,能夠有家人扶持想來是件好事。
“我從未有過兄弟,現在你是我的戀人,你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了。”阿什利非常幹脆,“我可以見見他嗎?在我回學校之前。”
“他給我傳來消息,需要兩周後趕到。”
“那太遺憾了。”阿什利的畫作已經完成,應該兩天後就要啟程回學校。但他不希望二人的關係僅僅止步於一段浪漫邂逅,“那我們要如何再相見呢?難不成要我帶著菲利普回學校?”
“它無法離開我太遠。”詹姆斯遺憾道,他也覺得讓菲利普守護男友很不錯,奈何並不能夠。“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地址,我會去找你。”
“噢,親愛的,你這話就像是睡了姑娘卻不願負責的壞小子。”阿什利推開男人英俊的腦袋。
“我從不說謊。”詹姆斯握住青年的手,藍褐色的眼睛裏一派真摯和誠懇,“我是合該被詛咒的,在我的人生中隻有童年是歡樂的。在遇見你之前我孤獨地在森林裏遊蕩,不知今夕何夕。你是我靈魂的歸處,若是你驅趕我,我便隻能去流浪了。”
“幹……幹嘛突然說的那麽肉麻?告訴你就是啦。”
阿什利耳根通紅,將自己家庭住址、學校地址、現住房門牌號統統如實相告。
“你也可以拍電報給我。”阿什利報出一長串數字。
“我會的。”詹姆斯保證每兩周一封電報。
“那你呢?如果我想找你,總得給我個地方。”阿什利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滿,男友太神秘也不好。
“我會去育空區,跟我哥哥一起做點事業。”詹姆斯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維克多會帶他幹什麽事業,無法留下聯絡方式他也很苦惱。“我知道你在哪裏就足夠了。”
阿什利不想兩人不歡而散,他壓下怒氣用手揪菲利普的毛,卻怎麽都揪不下來,反而疼痛喚醒了它。巨狼委委屈屈地哼哼,阿什利要揪,它也不敢躲,隻能用大舌頭舔青年的手指裝可憐。
看菲利普的樣子,阿什利忽然有個奇妙的聯想——英俊陽剛的狼先生委屈巴巴地眨眼睛,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舔他的手指頭。
“噗!”
詹姆斯看著突然笑起來的青年有些納悶,他知道對方不太開心,心情轉化如此快真是出乎意料,不過笑就好。
“算了,算了,原諒你了。”他不是早已料到這個男人自由無拘了嗎?
阿什利拍拍男人結實的肩膀,一把摟過他的脖子,愛語消失在唇齒之間,“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的主人。”
月色明媚皎潔,籠罩在湖泊旁的戀人身上,他們親密相擁,共用一個靈魂。
遠處拖著一頭初生小鹿的狼崽藍眼睛溜圓,它瞅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巨大頭狼,嚇得驚掉了鹿脖子。菲利普抓住時機,一腿踢飛小卷毛,再自己叼起鹿,輕輕鬆鬆摘取勝利果實。
卷毛狼崽子眼淚汪汪,眼睜睜看著那個為老不尊的巨狼甩著尾巴,屁顛屁顛地獻媚去了,用的還是它的勞動成果!!!
詹姆斯對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晚的記憶就停留在與戀人相擁而眠上。待他醒來,身邊卻沒有了心上人的身影。
“他走了?”詹姆斯問巨狼,得到那個蠢貨點頭搖尾。
“你送他走的?”菲利普繼續點頭搖尾。
詹姆斯暗罵一聲,怪不得自己向來警覺,戀人離開卻毫無意識,原來是這貨為了單獨和青年相處把他坑了。不由地,男人開始懷疑這種狼真的是他的半身嗎?
詹姆斯一邊收拾自己,一邊想著呆會兒要去鎮子裏找戀人,卻見到菲利普旁邊放著青年的襯衫。走過去查看,才發現裏麵包裹著卷畫布。
燃燒的火焰,死神般的巨龍、滾圓的狼崽以及占據最主要位置的——他自己。
男人看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地將畫卷起來收好。甜蜜的、沸騰的愛意充斥他的心房,他想要見他,迫切的、無法抑製的、多一分多一秒都不能等。
—————————————————————————————
阿什利坐在回學校的馬車上。他們本不應該這樣匆忙,但是另一隊醫學院的老師連夜送來信件——阿爾伯塔多地出現盜匪,他們駐地旁邊的村落已經被襲擊了,出於安全考慮決定立刻返回美國。
阿什利的畫作已經完成——他三天裏畫了不隻一幅畫——科爾老師也不願久留,於是師生幾人決定和大部隊一起回去。醫學院前天就已經出發,他們得快點才能趕上同一班火車。
阿什利看著麥克默裏堡的森林緩緩消失在地平線,有些憂鬱地歎口氣。
“師弟,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不,隻是和朋友分別有些傷感。”
“那一定是可貴的友誼,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去美國。”
“嗯,已經邀請了。”隻是他沒有答應。
突然,視野盡頭躍出一道咖色閃電。阿什利震驚地瞪大眼睛,自從和男人相遇他瞪眼睛的次數比過去二十年來都多,青年難以置信地看著“閃電”由遠及近,腦海中紛紛亂亂又仿佛什麽都沒有想。
直到巨大的狼攔截在馬車前方,男人站在狼身邊目光深沉。
“那是你的朋友吧,快去看看。”科爾催促自己的學生,一邊饒有趣味地看著那頭巨狼。哪怕阿什利作畫的三天裏已經看過不少次,這隻神異的生靈還是令教授讚歎不已。不過老教授自然不知道巨狼的秘密,還以為它是狼先生馴服的猛獸。
阿什利握了握拳頭,平息下雜亂的心跳,下車過去。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男人的質問:“為什麽不告而別?”
阿什利解釋了下醫學院的事情,抱歉道,“我不是有意如此,抱歉。”
詹姆斯的怒火被平息了,天知道他滿懷愛意來找青年卻發現對方已經離開時有多憤怒。但就這樣軟下來不是他的作風,“你今天早晨離開也沒有叫醒我。”
“可是我讓菲利普送我了啊。”
詹姆斯這下完全明白什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戀人完全把他和巨狼當成同一種生物了!被自己堵死的詹姆斯非常想扒狼皮。
“那你也應該叫醒我。”男人嚴肅臉,義正言辭,“我的半身並不是我本人,就像我的手和我不是一回事一樣。”
阿什利懂了,又仿佛沒懂。難道你的手做什麽動作不是你本人授意的嗎?但他聽話地點頭,一臉受教。
詹姆斯滿意地說道,“你知道就好。”
“吉米,你身上的衣服是你的嗎?”阿什利注意到男人的穿著,對方一副農人打扮,身上的衣服明顯小了,緊緊綁在身上。若不是他氣質高貴,看起來就活生生一個生活窘迫的農民!雖然現在也差不多。
詹姆斯的臉又是一黑,菲利普卻不給麵子地嗤笑。男人惡狠狠地說,“不是,我隨便拿的不行嗎?!”事實上他發現阿什利不見後第一時間就去追趕馬車,中途想起來自己光著上身去見戀人的老師太不禮貌,才折回去隨便撈了件村民晾曬的衣服。
“哦……我是說,嗯……”
詹姆斯發誓要是戀人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他就當著所有人的麵吻他。
“很可愛。”阿什利一臉無辜。
該死,更想吻他了。
互通心意的戀人總是甜蜜不夠的,但阿什利也不能讓老師幹等,他給了戀人一個擁抱當做告別,“再見了,吉米。這次是正式的道別。”
“……那再見了。”詹姆斯回抱住青年,“我會想念你的。”
“要是想我想得哭鼻子,就記得來看我。”阿什利笑著打趣,“十二橡樹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
美國,新澤西學院,校董會辦公室。
阿什利帶著作品,再一次坐在同樣的地方。辦公室前部的展示台上是他這次上交的作業,證明他天賦的“傑作”。
整幅畫呈現深藍的色澤,卻奇異地沒有藍色特有的冷感,而是溫暖的、優美的。那是月色下一汪大湖,明亮的冷月和散落幾顆的星星在天幕和湖泊中和諧共存,呈現一種似夢般悠揚的美感。湖邊一匹咖色巨狼對月長嘯,野性的、磅礴的力量透過畫布直擊人心,觀看者被帶入繪畫者的角度,被震撼、被傳染、被感動,那是帶有神秘主義的審美享受。
巨狼腳下還有一隻狼崽。小家夥長者可笑的卷毛,明明腿短身子圓,還去學著巨狼的樣子仰脖子對月長嘯。校董們幾乎可以想象到,那發出的一定是短促的奶泡音。
在一位年老的紳士宣布阿什利·威爾克斯通過考核之後,讚美紛至遝來。
“真是奇妙的畫作,筆法相當細膩,視角獨特。”
“這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學生作品之一,非常有意境美,動物捕捉地相當傳神。”
“最重要的是繪畫者非常有大局觀,從月亮到湖泊再到狼構成一個整體,它們缺一不可。出色的構圖,巧妙的思維。”
阿什利聽著校董們的讚美,臉上帶著依舊謙遜的笑容,如此又更是搏得不少好感。
從辦公室出來後,等在外麵的依舊是博伊德,他們要一起去參與喬納德·洛克菲勒先生的派對。
“我就知道你可以。”博伊德給闊別兩個月之久的好友大大的擁抱,哪怕阿什利已經回來一周了,少年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謝謝。我很高興校董會的先生們能欣賞我的畫。”阿什利也很高興,他將最好的留給了詹姆斯,這次上交的作品是回美國之後畫的,哪怕有充足的自信等到真正塵埃落定還是少不了歡喜。
“若他們連你的畫都不懂得欣賞,還能看得上那些蠢貨的嗎?”博伊德跟隨阿什利日久,耳濡目染之下眼光奇高,再加上自帶【阿什利濾鏡】,新澤西美學院的天才們在他眼中竟不值一提了。
阿什利也知道好友的性格,他不以為意地笑笑,並不把這種誇讚放在心上。
“走吧,我們快點回家換衣服。等下去喬納德的莊園。”
博伊德對這個洛克菲勒家的少爺有種天然的敵視,哪怕對方看在阿什利的麵子上對他有些照拂,但小少爺並不領情。不過他還沒有失去風度到幹涉好友社交的程度。
“上周訂做的禮服送到了,你可以穿那個。”博伊德出主意。
阿什利想了下那件禮服的款式,正式卻不呆板,於是指揮女仆去拿,“應該會很合適。”
雖然博伊德很想留下來和好友再說說話,但是他也要做準備,隻得去自己的衣帽間。他的傭人們已經做好準備,利落地服侍先生更衣。
博伊德並不喜歡社交,對洛克菲勒的小少爺更是沒有好感,但也不會失禮。他是作為阿什利的朋友被邀請,也就代表了阿什利的形象,他絕不會給阿什利丟臉。
一位紳士裝扮起來的時間絕不比一位淑女短多少,從禮服到手杖,從領結到袖扣,從帽子到懷表,各種或大或小卻同樣重要的配件多達十幾種,而這些零零碎碎的配飾如何選擇、如何搭配,又是一門學問。阿什利光是各種樣式的懷表就多達百種,要從中挑選最符合出席場合又配合主人衣著,同時還要彰顯不俗品位的那個可不是輕鬆活。
和博伊德不同,阿什利對這次舞會極為重視,花費的時間自然又多了不少。待博伊德整理妥當,青年還在挑選鼻煙壺。
“你看起來真英俊。”博伊德真誠地讚美,甚至用上他從北佬那裏學來的詞匯,“棒透了。”
“謝謝你。”阿什利將腳前伸,方便跪在地上的女仆為他擦鞋,哪怕那雙保養極好的羊皮翼紋牛津鞋本身就一塵不染。
“阿什利你打算送什麽?”
這次舞會的主題是慶祝洛克菲勒小少爺滿十八歲,雖然各州成年時間各有不同,但十八歲依舊是值得紀念的日子。當然小少爺真正的十八歲生日已經在洛克菲勒家族大宅裏慶祝過了,這次的舞會不過是少年人的“小遊戲”。至於洛克菲勒小少爺是喜歡祖宅中名流滿堂,還是自己校園舞會中的同學們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博伊德料想自己送的東西也不會被在意,就早早準備好了男士項鏈,由一整顆品相完美的紅寶石切割,也稱得上稀世名品,至於從出生就享盡人間富貴的洛克菲勒會不會喜歡?誰在乎啊?指不定都不會看呢。
“我畫了一幅畫。”阿什利說道,“還寫了一首曲子,打算在舞會上演奏。”
“一幅畫?!”博伊德震驚,不是覺得好友禮送地太輕,恰恰相反,他覺得太貴重了!一幅專門的,可以在重大場合當做禮物的畫,花費了阿什利多少心血?更何況還有一首專門創作的曲子?少年嫉妒了。
“我可以看看嗎?”
“嗯,當然。”阿什利沒注意好友的情緒,他心裏其實有點沒底,但他想不出什麽更加貴重又能表達心意的東西,“露娜,把我的畫和樂譜拿來。”
“不,我去吧。”博伊德覺得他需要冷靜冷靜,不然他就要失態了。
“好的,就在工作間裏。我準備好了的,一進門就能看見。”阿什利說。
博伊德熟門熟路地來到工作間,在進去之前他繞著門口轉了三圈。待心情平複,覺得自己有足夠的準備來麵對畫作時才扭開房門。
阿什利沒有說錯,畫作和曲譜都非常顯眼。那是一副裝裱精致大方的肖像畫,少年坐在橘紅色的沙灘上,背後是陽光下碧藍通透的大海。博伊德看著畫中人那是比海更藍的眼睛,不爽地撇撇嘴。
接著他打開曲譜,受阿什利的影響他對音樂也有所涉獵,能夠看出這是一首優秀的鋼琴曲,前調活潑歡快,中部悠揚華麗,尾音溫柔動人,創作人一定花費很多心力。
博伊德覺得更嫉妒了。但小豆芽還是乖乖收好東西,準備拿給阿什利。
這時他眼角瞄到一抹獨特的藍。
阿什利的畫室分兩層,他平日裏在內間畫畫,外間則陳列著各種樂器。博伊德拿的畫作和曲譜都是他事先放在外間的桌子上的。
可能是離開時沒有關窗戶,風吹動分隔空間的絲綢簾布,露出後麵的畫架。
好奇心促使博伊德一探究竟。
少年注視麵前的畫,這畫他很熟悉,月光、湖泊和狼,和阿什利交給校董會的作品類似。唯一不同的則是原本畫麵正中的兩隻狼被挪到偏左的位置,它們嚎叫的對象不再是明月,而是一個冷峻的男人。他身軀修長健美,麵容俊美剛毅,雙眸深沉中又帶著點溫柔,是和博伊德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男人被描繪地很細膩,無論是臉部五官還是肌理飽滿的身軀,每一道色彩的紋路裏都含著一種火熱、一份溫情。
科爾導師曾經誇獎過阿什利,稱讚他擁有最寶貴的天賦,可以用畫作傳遞情感。而現在這份情感被少年捕捉到了,熱烈的、溫暖的、珍惜的……
那是愛情。
博伊德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生病快死時沒有,被人欺淩時沒有,忍受孤獨時也沒有。但現在,他恨得牙根緊要,恨得四肢顫抖,恨得快要死去。他習慣病弱的身體,不在乎纏綿病榻,他習慣忍受和折磨,隻要阿什利陪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這個可惡的男人,趁他不在奪取了阿什利的心!
他應該陪阿什利去阿爾伯塔的,他應該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的!這樣阿什利就不會被奪走了……
大顆大顆的淚水砸在地上,乳白的地毯留下暗色的濕痕。少年泣不成聲,巨大的悲痛籠罩著他,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
或者對少年來說,他就是被他的世界拋棄了。
漸漸,博伊德的呼吸開始急促,胸膛劇烈起伏,他知道這是哮喘又犯了,可是他不在乎。他的阿什利被奪走了,他的世界離開了他,被神拋棄的信徒還有生存的意義嗎?
那痛苦太過劇烈,直到眼前一黑少年摔倒在地。
恢複意識時他已經在床上,眼前是他的朋友擔憂焦灼的臉。
“你好些了嗎?要不要再睡會兒?”阿什利自責地說,“我就應該讓露娜去拿的,再不濟也要讓她陪你。唉,怎麽會突然發作呢?”
“洛克菲勒的舞會開始了嗎?”博伊德第一次打斷好友的話,他向來溫和的棕眼睛發出堅毅的光。
“額……”阿什利似乎沒料到,他愣了一下才說,“你昏迷了三個小時,下午場的野餐應該已經結束了。”
“那我們還能趕上晚上的舞會。”博伊德說著坐起身,他的身體剛剛發病還有些虛弱,但他強迫自己坐起來,“我們去。”
“不用,你的身體支撐不住。我已經給喬納德去信表示歉意,你就好好休息,今天我也不去了。”阿什利想把好友按回床上,可這個小個子又一次固執起來。“不,我們既然接受了邀請就應該去的。這是難得的社交機會,我們來自南方在這裏勢單力薄,而這次舞會是融入北方上流社會絕佳機會。”
阿什利也清楚這個道理,這也是他如此精心準備的原因。隻是沒料到博伊德突然生病打亂他的計劃。不過再重要的舞會也比不上博伊德,社交可不是輕鬆活,他絕不能讓博伊德再出問題。
“放心,我們以後還會有機會的。喬納德是個寬容的人,我明天會親自去登門道歉,不會有影響的。”
“你不要騙我了,缺席這樣重要的場合怎麽會沒有影響?”博伊德戳穿好友拙劣的安慰,“快去準備,不然誰知道洛克菲勒少爺是不是真的寬宏大量?也許明天你就進不了洛克菲勒的莊園了。”
阿什利想辯白喬納德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又感動於好友的關心。博伊德見阿什利態度軟化,又添上一把火,“我們受到洛克菲勒先生的邀請並不是多私密的事,如果今天不去,即使他本人不在乎,圍繞洛克菲勒這個姓氏周圍的追隨者會不為難我們嗎?”
阿什利不明白為何一直對舞會表現得興趣缺缺的好友突然轉變態度,但他的確被說服了,隻是……
“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你獨自丟在家裏的,你剛剛發病正是需要照顧。”
“所以我要和你你起去。”博伊德可沒打算乖乖待在家裏,他堅定地說,“我已經好了。”
“……”阿什利完全不覺得,“你怎麽突然這麽固執?”
“親愛的阿什利,我向來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