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奢華

第三十九章 奢華

當幽芯托著衣物再次返回後院的客房,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鳳妃萱泡著的水早已涼透,本來她幾次衝動想要穿回哪套邋遢的黑衣的,但是骨子裏的不屈和傲氣讓她忍了下來。

她就要看看這男子的丫鬟有多沉得住氣。

“姑娘,水涼了,奴婢伺候您穿衣。”幽芯依舊麵無表情,卻在把剩衣物的木托子放下的時候,力度重了幾分,明顯帶著怒氣在裏麵。

“看來你們的王府也不小,去庫房那件衣服都要半個時辰啊?”本來就著木桶假寐的鳳妃萱緩緩睜開了雙眼,在橙黃的宮燈照耀下,那清澈的眸子裏,沒有半點睡意朦朧,似非似笑的調侃,倒是讓高傲的幽芯有些無處可逃。

不過她沒有做過多的回答,隻是規矩的拿起衣物,再次提醒,“請姑娘起身,奴婢為您穿衣。”

那僵硬帶著火氣的動作仿佛在等待鳳妃萱拒絕,可是事與願違,她沒想到鳳妃萱欣然站起來,坦蕩地張開手臂,等待她的上前來伺候,沒有方才的疏遠和客氣。

那與生俱來的高貴典雅和自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從容不迫,就像她自始自終都是高高在上的主人,隻是站著還不須置一言,便足以讓你臣服,願為她肝腦塗地。

不得不說,此時的鳳妃萱是美的,她不著衣物,卻坦蕩無畏。溫潤的雪膚掛在滴滴晶瑩的水珠,如同一株清水裏的芙蓉,潔淨幽香,可長發垂落在那筆直優雅的雪背上,又似寒風裏的傲梅,讓人不敢褻瀆。

幽芯有一霎間的恍惚,她已經不由自主地上前,為她擦拭身子,著衣梳發。一切都仿佛那麽自然,那麽和諧,令人生不出半點不滿。

鳳妃萱拉了拉衣領,一邊整理衣物,一邊漫不經心地嘟囔了一句,“我不知為何,總覺得幽芯你特別熟悉,我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正在為她梳頭的幽芯一凜,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而輕笑,“姑娘恐怕是記錯了,奴婢極少出府,又怎會有機會見得了姑娘?”

“那興許是我記錯。”鳳妃萱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瞼,隨手將背後的頭發一撈,熟練地盤成一個清爽的發髻,接著問道:“你們的王爺呢?我有事找他。”

誰知,幽芯不可察覺地冷哼了一聲,可是這一聲雖低卻並沒有逃過鳳妃萱的耳,隻是她當做沒聽見,悠閑地往門口走去。

“姑娘,夜深了,王爺恐怕已經歇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也是一樣的。”幽芯走上一步,橫出一手將鳳妃萱攔了下來。

不用試,鳳妃萱也知道,這丫頭會武功,若是用強她沒辦法躲開這個手臂。

“幽芯姑娘可以為王爺下決定嗎?若是可以,那我便不去就是。不過,幽芯姑娘身份不凡,民女一介草民,恐怕用不起,你回去吧。”鳳妃萱留下這句話,扭頭就原路返回屋裏。

“你……”幽芯氣得直咬牙,靈動如水的眸子盯著鳳妃萱的背脊,隱隱可見裏麵的殺意。

可是,高冷的心性讓她很快忍耐下來,將眼底的情緒收起,恢複了平靜。

她從一開始就是帶著墨竹的怨氣過來的,想旁敲側擊地擺這個女子一道,好讓她受點教訓,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而現在她知道鳳妃萱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軟蝦子。既然是個有腦子的,那麽就該用聰明人的法子去對待。

“王府太大,人手不多,還請姑娘稍等,奴婢先去稟報王爺。”說完,她竟然規矩地福身,這才退了出去。

鳳妃萱沒有回頭,而是背對門外扯了扯嘴角,轉而立正了身子,安靜地站著,沒有再移動分毫。她現在需要時間思考,唯有這樣站著能讓她徹底安靜下來。

隻是她不知,那筆直的軍姿遠看如同一棵釘在地上的白楊樹,在光線充足的閨房內,異常冷冽詭異。

她剛剛才明白過來為什麽幽芯會這麽熟悉。

因為那一聲冷哼,和在走命山下劫持她的女刺客如出一撤,連音調的起伏,聲帶的波動都毫無出入。

她是辨別聲音的高手,因而這麽明顯的漏洞逃不過她的耳朵。

一開始她覺得她熟悉,純屬一種感覺,就像人與人之間存在著某種相似的磁性,陌生的兩人會誘發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是,那一聲冷哼徹底喚起她的記憶,所有的事情迅速在她腦海連成一條筆直的線,清晰呈現在她麵前。

根本沒有刺客要她的命,自始自終都是趙煜琬一個人的安排。從安排人伏擊,到他為趙煜琪擋劍,再算計好刺客將她扔進陷窩和趙煜琪追人離開的時間,他出現將她救起,再讓冷最暗中送她走,從而引開趙煜琪注意力,並讓冷最折返誤導他懷疑到別人身上。

怪不得他會知道她在陷阱裏麵,怪不得冷最特意從趙煜琪側邊經過,也不怪不得冷最將她扔下後就消失,然後再和他一起回來。

好一個無欲無求,風姿過人的豁達浪蕩子,竟然有這麽過人的心思和手段。

鳳妃萱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僅有的一抹光線都消失了。她一早就該知道,像他這般人物,又怎麽會是真的平庸無為之輩,不過是看他想不想要而已。

但是,鬼穀子的?唯獨鬼穀子和蕭空圖,超出了他的算計範圍?按照原本的計劃,應該是鬼穀子順利逃脫然後來這裏和她回合,至於蕭空圖是生是死就不管了。

但是,可笑的是,現在連他也不知道鬼穀子的下落,更不知道他們怎麽消失了?

鳳妃萱隱約覺得會是銅麵人的手筆,可是她無辦法證實,更無辦法猜測他的目的。因為鬼穀子對他沒什麽用,而他根本不需要通過任何人或事來威脅她,隻要他想,他可以隨時讓她無力反抗。

唉!現在除了歎氣,她還能做什麽?

想到這裏,一切也就都明白了,鳳妃萱這才悄然睜眼。

而此時的幽芯也已經返回,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姑娘,王爺請您移步扶絮閣。”

“嗯,有勞幽芯姑娘前麵帶路。”鳳妃萱沒有心思再和一個丫鬟計較,她有更多的事情要想,因而隻默默走在後麵,一聲不吭。

走出這個院子,鳳妃萱才知道為什麽幽芯說王府大了,因為這個王府和漢鄲那個琬王府幾乎如出一撤。

借著幽幽月色,偌大的後院中央是一片人工湖,水中月光皎皎,平靜又清澈,四處散落著各種院落,看似雜亂無序,卻又隨意優雅,讓人覺得舒心,若是細想卻找不出比這更好的設計布置。

月光幽幽,落花有情,竹林沙沙,不是金碧輝煌,沒有絲竹管弦,卻別有一番風味。

這個人對生活的要求是有多高啊!奢華又有內涵,讓你嫉妒不得,唾棄不起。

扶絮閣,不過是他平日小憩的小閣樓,但見識多廣的鳳妃萱一眼就看出,那是純正的小葉紫檀雕刻出來的房子,除了橫梁上貼了些許金柱,防止它磨損之外,無一絲多餘的外物。

甚至木與木之間天然的吻合,不需要一枚釘子,這樣巧奪天工的匠工,世間罕見。

這個人,真是金貴得讓人汗顏。

“王爺就在裏麵,姑娘請。”幽芯挑起紗簾,請她進去。

鳳妃萱微微頷首,沒有過多的話語,更沒有因為這屋子的金貴而有過多的心虛。

幽芯沒有跟著進來,因為她知道趙煜琬的規矩。

房內沒有點燈,隻是牆壁上鑲嵌著的兩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泛著柔和的光芒,室內景物清晰可見。淡淡的墨香散發出來,可見右側桌上的書畫未收,隨意放置;左側弓形的扇形雕花琴房,裏麵擺著一架古老的七弦琴,上麵的蠶絲繃直,不用觸碰便能聞聲。

她想起蕭空圖說,他的琴音如仙音,無人能及。

前麵臨窗處,擺著一張金絲楠木的軟塌,那男子就這樣躺在上麵,不需故作,就已優雅過人。

他安然地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彎彎覆蓋了他的深沉,俊美的五官柔和像是不食人間煙火,雪白的狐皮毯子掉了下來,隱隱可見他散開的衣物下壯實的胸肌紋理。

鳳妃萱氣息陡然不穩,尷尬地移開了眼睛,她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把他喚醒。

本還想讓他的丫鬟幫忙,不覺轉頭才發現身後沒人。一時間,這繁華的世間紛擾淡去,隻剩下平靜的他們兩人,就這樣靜靜地過了千百萬年。

可是,就在鳳妃萱出神之際,他濃密的睫毛如同驚醒的精靈,簌簌兩下,睜開了雙眼,明亮的眸子裏全是惺忪的睡眼,慵懶得讓人心軟,恨不得上去安撫他,好好地嗬護他。

“你來了啊,過來。”他沒有起來,而是伸手拉了拉快要掉下去的毯子,潔白的指尖對她招了招。

鳳妃萱一愣,卻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麵前,可是他沒有起來,而身側,連張凳子也沒有,難道要她站著說話嗎?

正不解,男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拉,重心不穩,她沒有防備地倒到了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