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輕

第二章 太輕

安東市青龍山的天主教堂裏,信眾們唱著歡迎神的複蘇之歌而感到心靈的輕鬆與精彩,而在教堂外邊的工地上,轟隆的打樁聲,嘈雜的作業聲與之交匯,著實的讓人心裏亂的一塌糊塗。

就在工地的盡頭,還有一座三層的小洋樓,看起來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東洋建築,整座樓給人一種返回偽滿洲國的感覺,唯獨能給人一種現代感的就是那門前的木質牌匾,白底黑子——滿洲曆史檔案館。

“啊!實在是受不了了,讓不讓我們活了!”一個蒼老但十分有力的聲音喊穿了檔案館的窗戶,在這一刹那,似乎叫停了神的複蘇,叫停了工地上的嘈雜。

站在檔案館三樓的窗戶旁邊站著一位年紀大約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烏黑的長須應該是多少年都沒有剪過似得。

在他身後站著一位滿麵詫異,手裏捧著一大堆檔案材料的年輕人,神情中閃現出百般不屑,撅了撅嘴對中年男子言道:“方叔,您這是怎麽了?”

方叔回頭看了一眼此人,似乎是心頭有怒不敢言,手中有力放不出的架勢,隨之他放鬆了神情,好像是很失望的神情,小眼睛裏似乎潤藏著淚水:“小鍾啊,我們這幾十年的皇糧算是吃到頭了,哎!”

“皇糧?”年輕人對這個詞似乎是很陌生。

兩個人站在窗口,在整間屋子裏坐著七八個人,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最中間的位置空著,這是那個中年男子的位置,他是這座檔案館的館長,由於棚戶區改造,開發商將這座曆史遺跡,也是為數不多的滿洲曆史檔案館,納為開發項目當中的一個,不久就要拆遷,所以他們也要麵臨下崗。

而這位年輕人叫秦鍾,是剛剛大學畢業到這裏來工作的,可惜的是,實習期還沒有過就要麵臨下崗,再次尋找職業的危機。

可是在這個年輕人的眼裏,好像是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兒當成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感覺這是理所應當的:“拆就拆嘛,反正老樓早晚要消失的。”

“你!”在館長老方,加上在坐的幾個人,同時將一種憤怒而又爆發不出來的眼神拋將過來的時候。

在坐的一位滿臉褶皺的大叔站起身子,用手指指了指秦鍾,但還是沒有將心中的那種憤怒爆發出來,憋了半天才說出話來:“你要不是秦老邪的孫子,老子早就把你……”

“哎,別說了。”方館長打斷了他的話。

秦鍾白眼看著那位大叔手裏拿著一個龜殼,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沒想到您老是在這裏算卦啊?”

“昂,怎麽了?老子不是吹,在整個安東市,所有在職的先生,也就是我的水平高,除了你爺爺之外,我就可以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方館長湊到二人身旁:“好了好了,不說了,現在研究一下各自的去路吧,我作為館長,首先要考慮的就是我們歲數最小的秦鍾,他爺爺是我們的恩人,也是這座館的創始人,他爹也是為了咱們館的建設才出事故死去的,所以……”

“方叔叔,你想給我安排到哪?”秦鍾隨口嘀咕了一句:“自己都保不住了,切。”

“哎,慚愧啊,說來在這裏混了幾十年,也沒有個什麽好去處,到別的檔案館吧,你還去不成,資曆太淺,給你安排個廠礦吧,有點對不住你爺爺,所以,我認為你去下邊的天主教堂去做理事,這個比較不錯。”

秦鍾撓了撓頭,翻著白眼:“你讓我出家?”

“傻孩子,天主教是不用出家的,你還可以泡個信教的妞,據說那個牧師的女兒很爽的!”

“很爽?”秦鍾更是摸不著頭腦。

那老鬼可是忍不住了:“你大爺,你試過麽,就說很爽,不知道那個刁蠻的丫頭哪年能夠嫁出去,誰還敢娶她!”

“閉嘴,好了,小鍾你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方叔是不會讓你餓死的。”

秦鍾對於方叔的這句話還是比較相信的,因為很早之前他的父親就跟他說過方叔是他家的摯友,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對於方叔這個人秦鍾很小的時候就見到過,所以他對方叔這樣的話,回答始終隻有同樣的一句:“方叔,我信你。”

“得了,你倆就別在這裏耽誤大家時間了,反正都是要解散的,還在這裏浪費大家時間,我的卦象都已經告訴我們,我們這裏隻有死路一條。”老鬼言道。

眾人一聽這個,似乎開始亂了,其中有人低聲嘀咕道:“這老鬼怎麽說變就變,前兩天不是說還有生機,今天怎麽就說死路一條!”

方叔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長歎一口氣:“小鍾啊,搬個凳子過來,雖說你才來不久,但你也是我們檔案館的一員,這次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會議,各自暢談一下我們的未來吧。”

“不是說還有生機麽,方叔你還總歎氣?”秦鍾心中對這懦弱的方叔感到一種遺憾,但他的話似乎提醒了在坐的幾個人,尤其是那個自稱是天下無敵的老鬼。

整個現場變得肅靜的很,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轉眼間都將自己的目光拋向老鬼。

老鬼離開了自己的椅子,一邊歎著氣,一邊嘀咕著:“生機,確實是有生機,可是你們的八字根本就不行,擔當不了重振本館的重任。”

“恩?你什麽意思?這麽說你把我們的八字都算過了?”方叔開口問道。

老鬼忽然間將他那詭異的眼神拋向方叔:“是的,我們館裏的人我都算過,你們的生日都寫在我們館製裏,唯獨……秦鍾算不算咱們的人?”

“當然算,他來這裏幹一天就是一天,為什麽不算,再說老秦家是我們的開山始祖,就是他不來也得算。”方叔直言不諱。

老鬼搖了搖頭,罵了自己一句:“你大爺的,都這個時候了,還計較這些,小鍾,把你的八字跟你鬼叔說說。”

方叔擋住了秦鍾:“他的八字我告訴你。”

眾人深感秦鍾與館長之間的默契關係之餘,也聽了一遍秦鍾的生辰,唯獨是老鬼聽得最細,等他為秦鍾批過八字之後,頓然額頭生汗,眉角上揚:“我的娘耶,你這八字,按常理說,你不是個死人麽?”

他這句話這麽一說,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方館長在內全部驚呆,臉色變得鐵青:“死人?”

方叔身子向旁邊側了一下,秦鍾習慣性的捧著手裏的檔案袋又向方叔湊近了一步。

“別,你先別過來,咱們這裏邊鬧過鬼,你可別離我那麽近。”即便是再近的摯友,也逃不過對生命的那種貪婪,方叔做的也屬於正常。

秦鍾將手裏的檔案袋往桌子上一扔,眉頭緊皺,怒目瞅著老鬼:“你說我是鬼?憑什麽,我還喘著氣,說著話,最起碼我的身上還有溫度,你憑什麽說我是死人?信不信我把你變成死人。”

“大家稍安勿躁,我說他是死人,是因為他的八字太輕,一般的人八字太輕,很有可能被哪個厲鬼看中,而且幾率非常的高,說死就死,可是因為他祖上有德,加上他本人也有陰德,所以他沒有死,這是很正常的。”

老鬼沉思的半天,又拿起他剛才所搖出來的卦象,看過之後放聲大笑,隨後搖了搖頭:“看來我真是該退休了,回家在道邊擺個攤,算命得了,這裏就不是我呆的地方,好了,大家放心吧,願意留在這裏的就留在這裏,我們的生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