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燈泡滅掉的同時,突然響起一聲貓叫。

薑知味按亮手電筆,發現居然是那隻每天都去店裏做客的黑貓,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黑貓沒有回答,用一雙幽怨的貓眼看著他。

薑知味有些尷尬地縮回手,瞬間明白它為什麽要跑過來——來吃飯的客人都喜歡摸一摸它,居然硬生生把它頭頂的毛摸薄了一層,眼看著快要禿了。

他不禁笑出聲來,黑貓的表情頓時更哀怨了,趁著季深開門,一頭鑽進屋裏。

客廳的吊燈不分來客是人還是動物,一視同仁地投下歡迎的光,黑貓躥上鞋櫃,臥下來舔自己的毛。餘子非先在門口抖了抖已經徹底淪為抹布的鬥篷,麵無表情地盯著上麵抖不下去的灰塵以及花粉,沒有絲毫猶豫地丟進洗衣機。

季深沒阻攔他大半夜的洗衣服,迫不及待地把DVR擺在茶幾上,插好電並連接電腦。DVR果然還能用,很快就打開了,但由於是四五年前的老款,電腦竟然識別不出來。

他擺弄了半天也沒接好,閻雅終於看不過去:“我來吧。”

季深讓出位置,坐到薑知味旁邊,輕聲問他說:“困了嗎?困了去睡吧。”

“困了,但還不想睡,”薑知味從果盤裏拿起一個橙子,用力在茶幾上滾了滾,剝掉橙子皮,掰了一半給對方,“我覺得我馬上就能想起來了,但是好像還缺一點什麽。”

季深隻好一抿唇,沒再繼續催他睡覺。

這時候餘子非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我操”,洗衣機的聲音緊跟著停了,兩分鍾以後才再次響起,他雙手捧著小鬼,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壞了壞了,我不小心把它一塊給洗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小鬼渾身濕淋淋的,還沾著不少泡沫——被丟進洗衣機洗了五分鍾,它居然沒醒。

季深和薑知味不約而同地拿審視智障的眼神看向他,後者瞄一眼還在打呼嚕的小鬼,好像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暴露智商,隻好抽過兩張餐巾紙,把它擦幹淨了。

閻雅突然“啊”一聲:“有了。”

季深忙湊過去看——可能因為擱置的時間太久,DVR已經不是那麽好用了,在電腦上呈現出的畫麵很不穩定,隔一會兒就要閃爍兩下。他定睛細看,發現當前顯示的錄製時間是“2015-09-31 21:00”。

他頓時心頭一跳:“這裏麵保存了幾天的監控?”

閻雅:“你別急,我看一下。”

由於內存有限,DVR裏儲存的錄像往往不能保留太久,如果沒有及時導出,等內存用完,係統會自動用新的錄像覆蓋舊的錄像。

這台DVR儲存的錄像明顯是高清的——當然是四五年前的高清,現在看來也就那麽回事。高清視頻占的內存更大,假如一台DVR按普通畫質保存能存留二十天的錄像,那麽按照高清可能隻能存留一周左右。

所以想從數年的跨度中找到七天的錄像,七天中正好涵蓋事發當天,這幾率無異於買彩票中了五百萬。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101住戶離開以後,監控又繼續拍攝了一年多,但現在顯示的時間已經非常接近,好像在一片前路渺茫之中又給了人一絲希望。

季深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已翻江倒海,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到閻雅在鍵盤上敲了幾下,畫麵稍稍定格之後,切換到了“2015-09-26”。

“不是吧,”餘子非繞到他們身後,撐著沙發背往前探頭,“還真的碰上死耗子了?”

隨即閻雅又把時間切到了晚上八點多,車禍發生的前幾分鍾。

幾個人眼也不眨地盯著看——由於DVR太過老舊,係統似乎出了什麽故障,錄像已經不能播放出聲音了。隨著時間一點點推進,季深手心裏竟出了一層薄汗。

平靜的畫麵中突然亮起一陣車燈的強光,燈光的位置偏高,應該是輛大車。緊接著一輛黑色小轎車迎麵而來,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車禍已經發生了。

雖然餘子非之前已經看過一遍,可換一個角度再重溫,他竟還是渾身一頓:“這……這也太快了,什麽都沒看清……”

誰料他話還沒有說完,畫麵突然劇烈一抖,隨即黑了。

季深登時瞳孔收縮:“怎麽回事?”

閻雅似乎感覺到了緊繃的氣氛,趕緊把錄像往回倒,將車禍過程重演了一遍。

薑知味走到餘子非旁邊,皺著眉目睹了自己出車禍的全過程,然而當畫麵進行到某一幀時,屏幕居然又黑了。

“好像是監控受到了什麽幹擾。”這次閻雅沒有再後退,而是將進度往前拉,十分鍾以後,再次有了影像。

這個“幹擾”似乎非常強,竟導致恢複後的畫麵變成了黑白的,足有一分多鍾,才重新變回彩色。這時候現場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有人報了警,趕到的警察拉起警戒線,正拿滅火器試圖撲滅車上燃起的火。

而某位傷患已經被救護車拉走,地麵上隻留下了一灘血。

閻雅將錄像不斷前進後退,發現確實是缺失了十分鍾的影像,沒辦法找回來了,不過好在關鍵的鏡頭沒少。

餘子非看著他把錄像調來調去,突然幽幽地說:“我好像明白是什麽東西幹擾監控了。”

幾人紛紛看向他:“什麽?”

“你們知道‘血祭’嗎?”餘子非又把自己切換成了中二模式,“在鬼界流傳著一種說法,人類的血帶有某種特殊的能量,如果在某種特定的時候獻祭給鬼族,可能召喚出極為強大的惡鬼。”

“你該不會想說……是我的血把那個東西召喚出來了吧?”薑知味嘴角一扯,“我冤啊。”

“我隻是這麽舉例嘛,”餘子非聳聳肩,“不過看貼子裏說很早就出現了異樣,所以我更傾向於是那棟樓本身就有問題,日積月累已經醞釀出了‘雛形’,最終被車禍現場灑出的血徹底激活——缺失的十分鍾錄像,就是它誕生之時產生的能量波動造成的影響。”

“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季深雙手交疊托著下巴,“但我還是想告訴你,這些都不是重點,它愛怎麽誕生怎麽誕生,反正它現在已經死了。我需要的是安全帶確實被動過手腳的證據,隻有拿到這個證據,我才能起訴杜禹帆。”

餘子非隻好攤攤手,表示“你們恩愛狗的注意力永遠隻在對方身上”。

“單憑肉眼來看比較困難,”閻雅把畫麵截取放大,“要麽這樣,你等我幾天,我把這段視頻傳給地府,讓他們進行一下技術分析——地府的科技比人間先進多了,我覺得角度是完全可以看到事發時有沒有係安全帶的,隻是清晰度的問題……那邊應該可以鑒定出來。”

季深衝她點點頭。

“安全帶……?”薑知味喃喃自語,突然伸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眉心。

無數零散的片段在他腦子裏閃,而這三個字像是最後那條穿針的線,將破碎的記憶連結、縫補,雖然偶爾會露出幾個破綻般的線頭,但好歹將其串成了連貫的一串。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下去,眼睛卻愈發亮起來。

“我係了,”他看向季深,緩慢且清晰地說道,“一上車我就係了,而且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跟你說‘你每次都要提醒我一遍,安全出行的公益廣告到底給了你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