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第11章 大禹之妻塗山氏的亡靈(6)
第11章 大禹之妻塗山氏的亡靈 (6)
“祝宗人給了我一個希望,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寄托——抓住九尾,尋找毒火雀池。於是我開始尋找九尾——那個竊據了我妻子身體的妖物。一次次的圍堵,一次次的功敗垂成,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我就這樣打發自己的生命,但若木呢?為什麽他也要這樣浪費他的青春年華?是因為他樂在其中,還是說他不願意去麵對自己的宿命?
“我失去了一切以後,有一天突然想起了她的詛咒——她曾詛咒我將失去這一切!各條線索串起來以後,我終於明白了:是她親自用她的雙手來實現她的詛咒!
“我知道,她希望我去求她,跪在她麵前求她!唯有掌控了世界上最強大精神力量的她,才能夠做到媲美於朱雀——甚至更加完美的祛除異靈。
“可是她錯了,就算我可以拋棄我的驕傲,我的妻子也絕不會拋棄她的驕傲!蘇兒,她已經走了,我也要走了,你會寂寞吧?我還是給你留下最後一份禮物吧。小雋,這是虎魄,是我最後的,也是最純粹的一點殺機。如果你想替你大姐報仇,或許它對你會有些幫助。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桑兄,不要太悲沉了,我們或許不能改變命運,但至少能改變對它的看法。季丹……經曆這麽多事讓我看得更清楚了,那人,其實還在等你。
“不破,你很好,很好,繼續走下去,不要因為我這個沒用的舅公而消沉,不要被這雀池絆住你的腳步。”
有莘羖挺起筆直的軀幹,抱著他的愛妻,一步步向雀池走去。有莘不破和桑穀雋想衝過去,卻被季丹洛明一把扯住。
“黃鳥交交……止於桑楚……臨其淵陟……萬夫之禦……亂生不夷……靡國不泯……民靡有黎……具禍以燼……野馬塵埃……風雨淒淒……以念蒼穹……伊可懷也……”
有莘羖的歌聲消失以後,雀池恢複了平靜,但卻不是以往那荒涼的靜,而是一種肅穆的靜。
“怎麽這麽多人?”空中一個聲音打破了雀池的寂靜。桑穀雋抬頭一看,怔住了——夕陽下,一股小旋風托著一片芭蕉葉,葉上端坐著一個三九寒風一樣冰冷的女孩子——正是在幻之水境裏遇見的那個少女。“喂,我問你,知不知道毒火雀池怎麽走?”桑穀雋呆呆地仰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若在平時,有莘不破一定嘲笑他兩句,這會子卻沒這個心情。看見桑穀雋這副模樣,風中的少女有些不悅:“你是啞巴啊?怎麽不說話幹瞪眼?”“這裏就是毒火雀池,姑娘有什麽事情嗎?”回話的是羿令符,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總帶著令人信任的重量。“啊!”風中的少女揚眉喜道,“聽說今天是朱雀三十年一現的日子。
你們也是來等她出現的嗎?”“姑娘來遲了。朱雀今天早上現身過了。”“啊!”少女無限失望地叫了一聲,“三十年一次,我居然錯過了,難道還要讓我再等三十年?”她失望了一會兒,終於恢複了冷漠無言的神態。流連的旋風在毒火雀池上空無奈地打了個轉,便向黃昏的西方吹去……“你又錯過機會了。”有莘不破說。“我現在……”桑穀雋說,“哪裏還會有心情!”“你有什麽打算?”“打算?”桑穀雋說,“我先伺候爹爹和叔父回孟塗。”“然後呢?”“沒有然後了。在孟塗乖乖做個好兒子。你呢?還不想回家?”“笑話!”有莘不破說,“我舅公的話你沒聽見嗎?他讓我好好走下去,不要被這雀池絆住!我會的!傷一養好,我們就走。”
“要到哪兒去?”“西邊!逆流而上,聽說天山就在這茫茫群山後麵!”“天山?那是傳說中……”“傳說中血劍宗隱居的地方!”有莘不破替桑穀雋說了出來,“你信不信?我家有一把血劍宗少年時的佩劍。我想我爺爺一定認識他,可惜爺爺無論如何不肯跟我提起關於血劍宗的事情。我問師父,可是他也不肯說。”
“找他幹什麽?別告訴我你想跟他打架!”
“以前想過的。”有莘不破說,“可見過季丹伯伯以後,我才知道自己和他們的差距有多大!所以暫時不考慮和他們這個層次的人打架了。不過,高人見見總是好的。”
“你不怕他殺了你?”“有點怕,所以才刺激啊。怎麽樣?想不想跟我們一塊去?”桑穀雋望著那風中少女遠去的方向,搖了搖頭。
商國王孫的英雄夢
桑穀雋和父親、叔父回巴國,羿令符和季丹洛明去為羋壓尋找靈藥,半路上雒靈突然感應到什麽就匆匆別去——歸程中的七香車上,隻剩下有莘不破和江離兩個人。
“雒靈也真是的,出了什麽事情也不說一聲。”“不要太擔心,她和你這麽要好,不會舍得你不回來的。”“你這話裏怎麽透著一股酸味。”有莘不破說,“不過也好,說明你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了。”“是嗎?”江離口氣很淡,不知在想什麽。有莘不破歎了口氣。
“幹嗎歎氣?”“有沒有聽說商國把葛國給滅了。”“聽說了,怎樣?”有莘不破興奮地說:“那就是說終於要對萬惡的大夏王開戰了!”“大概是吧。可是這事有什麽好歎氣的?”“我是在想,”有莘不破說,“如果這場戰爭早開打幾十年,那該多好。在大夏王屠殺有莘氏一族之際,東方諸國大旗一舉,天下諸侯響應,也許舅公就不用落到國破家亡的境地了。”江離漠然道:“那時天下諸侯為什麽要響應商國造反?”“大夏王這麽暴虐,逼得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為什麽不造反?”“你別忘了,雖然孔甲王以後,王政亂德,但那時候還沒現在這麽嚴重。
最多不過是政亂於朝罷了,還沒到大家都活不下去的地步。”有莘不破不以為然,道:“難道一定要等到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才造反嗎?”“鼎革不可輕舉。”江離說,“就算是現在,我還是覺得東方舉兵,對這個世界不一定是件好事。”“夏後氏政弊德亂,搞得民不聊生,你居然還替他們說話!”“革命必以刀火,”江離說,“或許持刀人原本是想做一件好事的,可是刀染了血腥以後,持刀人的心態也會變的,以暴力得到政權的人會更加容易信任暴力,這對老百姓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火易縱而難收,一開始也許隻是想毀掉弊政,但到最後卻多半會連傳統也一起燒個一幹二淨。”
“不破舊,怎麽立新啊!”
“一物之微,皆有所自。”江離說,“不立足於舊傳統,哪來的新!所謂的立新,其實不過是在舊傳統上有所增減益損罷了。想把根基全部毀掉然後再憑空建起一座全新的樓閣來,這樣的事情我從來沒聽過有成功的。”
“哼!”有莘不破說,“現在的那個商國國主也就是因為存了你這樣的念頭,顧忌多多,所以才拖到今時今日。如今戎狄逼迫於西北,幹旱肆虐於心腹,夏王亂政於上,昆吾作惡於下,整個華夏糜爛到都快滅亡了,革夏命立新朝,根本就是不得不為的事情!”
“幾十年來成湯一直不動,也許隻是因為他實力還未充足。”江離說,“但不管怎麽說,今天成湯成功地掌控了民心,如果他幸而革命成功,又能仁謹治國,那或許可以換來一世的太平。那這第一次革命,或許也可以視之為正義,因為他是挾民意而行鼎革。但鼎革先例一開,後世形勢推移,流弊所及,必然有貪欲之徒競相效仿,明明是為了私欲而自立,卻偽托革命的大義!到時不但把這革命最初的正麵意義給玷汙了,連老百姓也得跟著受無窮無盡的災難。”
有莘不破冷笑說:“依你說怎麽辦?”
“政昏誤國,那是一世之災,進之以良諫,未必無救。但如革命一起,開了這個先例,舉世熙熙,代代相篡,難有止息——那才是萬世之禍啊。”
“尊敬的江離師父,”有莘不破冷笑道,“咱們也別去天山玩兒了,直接到夏都去,你給朝廷多多獻言,替夏王多進良諫,救救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怎麽樣?”
江離歎道:“我隻是一個修真學道的小子罷了,大夏王高高在上,哪會來聽我的話。”
有莘不破狂笑起來:“哈哈!這就對了!不過他也不隻是不聽你的‘良諫’而已!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很多棟梁大臣,也不過說了他幾聲而已,就被英明神武的大夏王給喀嚓掉了!他要是能聽得進別人的話,這國政哪裏還會昏啊!”
江離默然良久,道:“當代大夏王確實不像話,但是華夏國運的興滅,也不能僅僅考慮眼前的問題,還要顧及後世的長遠。”
“反正你就是希望天下最好不要死人,好的東西能盡可能地保存下來。但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有莘不破說,“我可沒那麽多細膩的心思。要我說,見到害群之馬,一刀殺了!保護好自己的國家,保護好自己的親人,也就是了。”
“那如果有個難以下手的理由擋在你麵前呢?”
有莘不破皺眉道:“算了,咱們說這麽悶的話題幹什麽?還是談談我們怎麽去天山吧。你還記得伯嘉魚養的那些巨大的水馬嗎?”
手,輕輕掠過雀池的毒焰,整個毒火雀池似乎立刻被驚醒,毒焰烈烈,火舌繚繞。“他還是走了,帶著那個女人。”“宗主……”“臨走前惦記著要報複的人不是無瓠(hù)子,而是我。無瓠子如果知道,不知會是什麽表情?”“宗主,當年真的是你……”“別叫我宗主。在他麵前,我隻是一個女人,我隻想做一個女人。
可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夠。如果當年他能夠隻把我當做一個女人……”“宗主,那虎魄究竟是什麽東西?”“虎魄?那是他留下的一點殺機,純粹的殺機,沒有附著任何巫術或精神力,因此也不受任何巫術和精神力控製。”“不能控製,那麽桑家那小子如何驅使?”“不用驅使。它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一點敵意——對我們的敵意。隻要把它放出來,它就會衝著心力之源而來,它並不能對我們的精神造成損害,僅僅是破壞我們的身體而已。”“什麽?”“也就是說,所有沒練成魂遊物外的心宗傳人,都會被這點殺機肢解而死。
”“但魂遊物外,天下隻有宗主一人練成!”“我練成了嗎?”“……那這虎魄豈不成了我們的天敵!”“天敵?不錯。他真是天才,臨走還留下這樣棘手的東西來。不過……唉,我能窺破所有生靈的內心,可是在他麵前卻全無辦法。和這種天命孽緣相比,這點創造又算得了什麽?”“雒靈在那桑小子身邊,隻怕……”“對靈兒來說,桑家小子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因此掌握在桑家小子手裏的虎魄並不可怕。令人擔心的,反而是她和那個小有莘之間的未來。咦!那是什麽?”“什麽?沒什麽啊。”“你沒感應到嗎?啊!是伊摯(伊尹)和祝宗人!”“什麽!伊摯!祝宗人!難道連這兩個人也到西南來了?”“不,是在東方!遙遠的東方。他們在幹什麽?搞出這麽大的動
靜……嗯……他們……哈哈,哈哈哈……他們居然在幹那樣的蠢事!”“蠢事?”“補天!他們竟然企圖補天!那是人類幹的事情麽?哈哈,瘋子,太一宗的兩個瘋子……” ……“刑鬼,你還沒感應到嗎?山鬼已經趕過去了。看來她和祝宗人之間的感應還很強啊。畢竟,祝宗人是她的舊上司。”“可她已經發誓效忠宗主!怎能……”“別激動,隻是給舊主人送終而已,不算背叛我。”“送終?難道……那兩個人都……”“伊摯好像還有口氣……嗯,季丹似乎也發現了,祝宗人的小徒弟卻還蒙在鼓裏。我們走吧,靈兒已經找來了。這孩子很好,居然能夠發現我的行蹤。”“您不見她一麵?”“不見了。有些話,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跟她說。”
“季丹大俠,你怎麽了?”“這兩個瘋子!”季丹洛明遙望東方,喃喃自語。突然發足,絕塵而去。
“季丹大俠,出了什麽事了?”季丹洛明的聲音遠遠傳來:“靈藥已經到手,東方有大變故,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保重!”
“你怎麽了?”看見江離的臉色突然一片慘白,有莘不破嚇了一跳。“不知道,我不知道。”江離痛苦地說,“隻是突然難受得很。也不知道為什麽。”“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不,不像。”有莘不破舒了一口氣:“那可能是破九尾幻境的時候真氣消耗太過嚴重了。你別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看來這次回到了蜀國,我們這群人隻怕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休養過來。啊,雒靈回來了。”
在對付塗山氏的最後關頭,最擅長把握機會的靖歆乘機逃走,把收了個把月的徒弟馬蹄和他哥哥馬尾都棄之不顧。有莘不破等人發覺以後,也沒心情處理這兩個小混混,就由桑穀雋招來兩條小天蠶把兩人製住,打發到有窮車隊拘禁起來,過了不久這兩個人的事情就被眾首領擱在了腦後。
有莘不破的頭發和眉毛都已經漸漸長出,羋壓也已經醒來。伯嘉魚答應借給有莘不破七十二匹巨大水馬,助有窮商隊逆流而上。這些水馬每匹都身大體健,入水如飛,力大無比。借得了這七十二匹水馬以後,有莘不破開始部署有窮眾人,趁著幾個首領養傷的空隙鋸木為舟,劈竹做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