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勾欄夜

第一卷 少年青衫戲江南 第九十一章 勾欄夜

司馬槿神情平靜,並沒因為被道破底細而變色。

轉過頭,司馬槿好整以暇的看向安伯塵,忽而一笑道:“他們說的沒錯,本姑娘正是天生無底洞。那晚我就和你說過,我長得很醜,現在你應當沒興趣再看我的真麵目了。”

安伯塵一愣,連忙搖頭,心情莫名,卻不知說什麽好。

他知道司馬槿與眾不同,無論才學見識都遠超同齡人,甚至連一些成年男子也比不上,為人處事也毫無世家子的作風。可安伯塵怎麽也沒料到,司馬槿居然也是天生無底洞,她平日裏從不顯露道行,大多依賴道符和伏妖,即便那日望君湖之劫,她也未施展道法。

看向司馬槿冷若冰霜的麵容,安伯塵心中的好奇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好奇在那張素雅麵龐下究竟生著怎樣的容顏天生無底洞,大多都為天賦異稟、容顏奇特之人。

一時間,墨雲樓裏鴉雀無聲。

天色昏暗,月朗星稀,朱雀街上偶爾閃過燭光,燭光清冷,亦透著濃濃的沉悶。

就在這時,安伯塵眼皮一跳,下意識的扭頭看去,隻見一道人影飄過街角。

雖未看清全貌,可那衫再熟悉不過的布衣卻令安伯塵臉色陡變。

是離公子!他果然來了!

司馬槿

猛地抬起頭,安伯塵直勾勾的盯著司馬槿,下一刻伸手抄起案邊的無邪,另一隻手拉上司馬槿。

“隨我走!”

司馬槿一愣,麵上露出不快,可當那隻沾滿汗珠的手將她握緊,暖意傳來,司馬槿的心沒來由得跳了起來,疑惑的看向安伯塵:“去哪?”

“你是變數的根源,離公子欲殺你。”

安伯塵心中焦急,匆匆解釋兩句,便拉著司馬槿向樓下跑去。

異變突生,無華和張布施大眼瞪小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也隨之下樓。

“變數的根源若你為變數,這麽說來倒也沒錯。隻不過,你怎知道他今夜要來殺我,他若想殺我,早該動手才是。”

騎於馬背,司馬槿喃喃自語道,轉目看向一旁緊繃著臉的安伯塵,黛眉稍舒。

安伯塵四下張望,並沒聽見司馬槿的嘀咕,雖然找不著離公子,可他隱隱感覺到離公子就在附近。

離公子為蛇妖,若想殺司馬槿輕而易舉,得找個他不易出手的地方鬧市倘若他在那裏大開殺戒,身份暴露,說不定會引來胡不非。

安伯塵若是知道胡不非在哪,今晚的第一選擇自然是他,隻可惜安伯塵並不想和長門中人扯上關係,也沒去打聽他的住處。

主意定下,安伯塵拉緊韁繩,看了眼司馬槿,向舊唐古代趕去。司馬槿心下無奈,隻好跟著安伯塵而去,隱隱間已然猜到,小安子今日蹺課或許正因為此。

此時尚未到子時,朱雀街上雖然行人稀少,可在遠處的長街上卻是一片人頭攢動、燈火通明之景。安伯塵心道,隻要離開朱雀街,趕到前方那幾處鬧市,離公子定會心生顧忌,難以下手。

然而,正當兩人距離街角還剩十個馬身時,月光鋪落,傾灑在街道中央的男子身上。

布衣長發,翩翩出塵,卓爾不群,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目光所及安伯塵猛地拉緊韁繩,複雜地看向那人。

布衣離公子,七載冠東琉,銅馬載金銀,輕歌別帝王。

時隔一月,再度直麵跟隨了四年的公子,卻已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隱於琉京擅長望氣推衍的大妖上下打量著安伯塵,半晌緩緩點頭:“一月未見,伯塵安好王侯一朝伯,來日一塵,伯塵終不負我之批詩。隻是不知,伯塵今夜匆匆出樓,欲往何處?”

縱有千言萬語,縱然曾經想過遇上公子該說些什麽,此時此刻,安伯塵卻擠不出半句話,全身僵硬,不時瞟向一旁眉頭緊鎖的司馬槿。

轉眼間,安伯塵猛地調轉馬頭,低喝道:“從後麵”

話未說完,安伯塵麵色一僵,隻見從街角處緩步走來一人,墨袍蟒帶,金冠高掛,容顏俊美,嘴角揚起,正是白日裏和他道出離公子打算的左相。

街左離公子,街右左相,儼然將兩人的路堵死。

心中生出濃濃的不祥,安伯塵隱隱料到,他似乎落入了一個圈套。

“伯塵啊,你還是中計了。”

身後傳來離公子含笑的話音。

“左相如此,和你說上那些,不過是想引我出來。這一局,你倒成了他的棋子。”

聞言,安伯塵身軀微晃,漸漸反應過來。

左相和離公子爭於琉京,左相在明麵,離公子隱而不出,左相想要對付離公子也無能為力,隻除非將他引出。可是,為何離公子今夜會出現,難不成,正如左相所言,離公子真的想要對她下手?可若是想殺了司馬槿,那為何不早點動手?

直到此時,安伯塵方才發現那個破綻,卻也知道,左相料定他關心則亂,絕不會深想,方才設下此計。

可是,那個破綻又如何解釋?離公子若想殺司馬槿,為何遲遲不動手?

安伯塵心頭一動,看向身旁的少女,就見她麵色平靜,目光閃爍,也在思索著。

“是啊,他中計,你何嚐沒有中計?根源離樓,且還是在夜晚,你又怎會放過?”

左相笑吟吟的說道。

隔著安伯塵和司馬槿,離公子也是嘴角含笑,不慌不忙。

月光落入二人麵頰,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笑顏,交相輝映,卻讓安伯塵下意識的想起厲霖夢中的那條雙頭大蛇。

“跟我來!”

就在這時,司馬槿忽然開口道,她躍身下馬,拉起安伯塵向一旁的宅邸奔去。司馬槿的身法很是輕盈,就仿佛柔若無物的羽毛,轉眼後竟帶著安伯塵飄上房頂,向龍泉坊而去。

左相和離公子似也沒想到司馬槿會當機立斷棄馬而去,更沒料到她竟能騰空二十來丈,剛想施展道法追殺而去。可下一瞬,氣機鎖定,兩人同時壓下追殺的念頭,負手而立,對峙於朱雀街。

“紅拂,我們這是去哪?”

隨著司馬槿騰挪於鱗次櫛比的府宅間,安伯塵心生好奇。

司馬槿的身法固然奇妙,安伯塵卻也沒大驚小怪,他地魂神遊時,奔走如電,彈跳如飛,比之司馬槿還要高明許多。

“小安子,左相和離公子都是妖物?”

冷不防司馬槿開口問道,安伯塵一愣,隨即點了點頭,疑惑的問道:“你怎麽知道?”

瞪了安伯塵一眼,司馬槿嗔道:“哼,也不知道你瞞了我多久我每到一處都會祭下一五品道符,名曰止妖符,既可用來擒捉伏妖,也能防止大妖進入。那符正祭於藏玉廳中,而左離二人適才所言,卻是要引我出樓,且於夜晚方才能動手,他們的身份可想而知。”

說著,司馬槿暗舒口氣,拍了拍胸脯道:“也是僥幸,你養病的這些日子,我晚上都呆在樓裏。”

也是,幸好她一直呆在樓裏。想來應當是在那夜司馬槿假裝妖道後,離左二人方才上了心,也是巧了,司馬槿那頭伏妖正好是雙頭蛇,誤打誤撞下讓無華、張布施以及胡不非得知琉京有蛇妖,而離公子和左相自然坐不住了。

安伯塵心中道,夜風清冷,吹得他麵龐發寒,唯獨手心處一片溫暖。

側目看向拉著自己向龍泉坊奔去的司馬槿,就見她雙目微眯,神情淡然,先前的冰冷蕩然無存。安伯塵知道,司馬槿雖沒說什麽,可神色已恢複如常,想來知道了自己為何逃課回樓。

既然如此,自己也無需再去解釋什麽。

一場不大不小的誤會消匿於琉京夜色下,兩人心有靈犀般沒有開口,任由秋風拂卷,周遭景致劃過眼眸。

不多時,龍泉坊已至。

勾欄酒肆遍地,夜晚時分,卻也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安伯塵不解的看了眼司馬槿,開口道:“你帶我到這做什麽?幹嘛不回樓裏,若是他們追殺而來,又該如何是好。”

“墨雲樓我已回不去了。”

司馬槿笑著道:“呆在樓裏固然安全,可我不想日日夜夜悶在裏頭。”

聞言,安伯塵神色微黯,猶豫著問道:“那你是打算回吳國?”

“吳國也回不去啦。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著,司馬槿拉上安伯塵向長巷深處跑去。

離開朱雀街,司馬槿仿佛忘了有兩頭大妖在惦記著她,一臉輕鬆,和李小官一般沒心沒肺起來。

不過她似乎就是這樣的人,什麽事都不會去想太多,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太多或許自己算個例外,知道她的來曆,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願望至少在這七十裏琉京中,沒人比自己知道的多。

安伯塵如是想著,麵龐被頭頂的燈籠映得紅撲撲,不管不顧地跟著司馬槿穿梭在脂滿是粉味的勾欄中。樓上的姑娘揮舞手卷花枝招展,樓下的醉漢大聲喊著瘋話,老鴇殷勤拉客,龜公打著哈哈滿臉諂媚。放眼看去,燈紅酒綠,煙花沒塵埃,卻是安伯塵從未見過的景象。

她究竟要帶我去哪?

安伯塵雖然好奇,可牽著那隻溫如暖玉的手,奔走在陌生的煙花巷中,他也懶得去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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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童鞋問為什麽天才這麽多,其實很好理解,本來是不同地方的,一起被勾到琉國了而已。再說,亂世英才輩出,大妖出世,亂世的征兆已經很明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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