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書院風波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書院風波起

“沒發現神仙府,也沒受傷......小官他是怎麽做到的?”

墨雲樓中,少年皺眉苦思,卻又百思不得其解,許久搖了搖頭:“罷了,看來小官也是有大運道的人。這樣也好。”

看向陽光明媚的午後冷街,安伯塵笑了笑,正在這時,他陡然想起了什麽,笑意凝固,滿臉呆滯。

“糟糕,今天又沒去書院,嚴夫子那邊.......”

想到昨日的信誓旦旦,安伯塵滿臉通紅,頭皮發麻,一溜煙的躥下樓,躍上馬背向白狐書院奔去。

楊柳岸和風徐徐,假山深處書聲郎朗,竹樓四層,甲等學舍的二十來名學子愁眉苦臉的誦讀著《國禮》。這《國禮》是大匡立朝初年匡帝召集各國大儒統編而成的,分為四冊,《君》、《國》、《士》、《家》,每一冊多則兩百餘篇,少則七八十篇,每篇亦有十來章,其中內容可想而知,無外乎忠君報國禮士齊家雲雲。本為匡帝宣揚教化之舉,卻因《國禮》由各諸侯國飽學之士統編,即便是教化之言,可也囊括天文地理、三教九流,備受曆代文人學者推崇,引為當世經典。

是以,民間有歌謠,腹藏國禮七百篇,登閣拜相指日待。

話雖如此,可在座諸人大多生來貴胄,又入學甲等學舍,就算不習《國禮》將來也能出入紫羅,韜略君前。從大早開始,直到現在,嚴夫子都沒授學,隻是麵無表情道,今日讀國禮,眾學子搖頭晃腦,口幹舌燥,心中忿忿。所恨的卻非嚴夫子,而是引得嚴夫子大發雷霆的那人。

嘴上雖沒說話,可在座學子們誰看不出嚴夫子一臉濃重似乎轉眼便要掉落的‘陰’霾,他也在捧卷而讀,可更像是在用書卷遮掩他難看至極的臉‘色’。透過書卷看去,都能看到嚴老夫子那雙微微顫抖的手,每每好似想要到了什麽,嚴老夫子的手總會忍不住打個哆嗦,隨後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也是,三番兩次被學生無故逃課,連個招呼也不打,即便德高望重、‘門’生遍江南、譽滿天下的嚴老夫子也難以鎮定,更何況,嚴老夫子年輕時候可是隨軍南下殺過南蠻的壯士,如今雖已年過百歲,卻非是什麽好脾氣。

馬文長偷眼看向嚴老夫子,想起那個不知身在何方小仆僮,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而在他後排,無華麵‘露’無奈,瞥了眼一旁的張布施,小聲道:“穿布鞋的,早說了讓你去喊伯塵,你跑哪去了?”

張布施苦巴著臉,卻絲毫不讓的瞪向張布施:“說好了是你喊,反倒賴我頭上了,你這死.......”

“禿驢”二字被張布施硬生生收了回頭,無華頭戴錦帽,正是不想被同窗們發現他僧人的身份,以免引人猜測,張布施早答應過無華,此時雖忿忿,卻也及時收口。

學舍裏鴉雀無聲,兩人雖在低語,可也逃不過嚴老夫子的耳朵。

凶橫的目光從書卷後‘射’來,狠狠地瞪向兩人,無華和張布施臉‘色’一僵,隻得止住竊竊‘私’語,有模有樣的搖頭晃腦念起《國禮》來。

縱是神師傳人,遇上這個隻認死理,罵也不得,打也不行的老夫子,也得乖乖的去念書。

學舍中二十來人,恐怕也隻有馬文長、無華和張布施三人不恨安伯塵。其他人連同老夫子在內,都恨得咬牙切齒,唯獨那個臨窗而坐的黑衣少年嘴角揚起,俊朗的臉上浮出玩味的笑意。

養傷養了那麽久,再不出麵,恐怕這京裏人都以為我怕了你。

想到將自己這個琉京最風光的貴公子打落塵埃的少年,厲霖眼中閃過濃濃的恨意。

即便夜戰墨雲樓,安伯塵被他的“仇家”打成重傷,修為全失,厲霖仍未解氣。隻要安伯塵多在琉京一日,他便如石在履,如刺在背,寢食難安,每每想起總會恨得全身發抖。說老實話,此前的厲霖絕沒如此‘陰’沉,和馬文長一樣風度翩翩,全因三番兩次敗在安伯塵槍下,更是在禦前完敗,當著琉京所有人的麵被打成重傷,雖苟得‘性’命,可對他來說卻是生不如死。

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一朝被區區佃戶兒子踩在腳底,‘門’g在那層遮羞布下的世家子本‘性’再難以遏製的爆發出來。安伯塵若不死,他厲霖便一天難安。

以他厲霖的身份想要‘弄’死一個小仆僮,容易至極,就像捏死一隻臭蟲那麽簡單。可那夜突襲墨雲樓後,家中長輩下朝回來隻字不言,再沒提起為他報仇之事,厲霖知道,想要親手將他殺死已是不可能。於是厲霖找過廣平縣主後,重回學舍,卻聽到一個令他心‘花’怒放的消息。安伯塵數次逃課,老夫子早已心懷不滿,如此一來,他唯一顧忌的嚴夫子也不再是威脅。

你當我隻厲霖會鐧技會秘術,卻不知,若我隻是一武夫,又怎能令琉京一眾世家子俯首稱臣。今次回來,我定要讓你身敗名裂,在萬人前被千刀萬剮。

嘴角浮起一絲毒辣,厲霖看了看天‘色’,已是午後,散學時間將到安伯塵還未出現,他不經有些遺憾。

側目看向斜前方的同樣略顯失望的廣平縣主,厲霖嘴邊的笑意更盛了幾分。

廣平縣主倒是顆好棋子,得琉君寵愛,‘性’子又急又傲,幾句話就被自己說動,借她的手‘弄’死安伯塵再合適不過。

自打聽聞廣平縣主從魏國回轉,厲霖便動起了心思,暗中囑咐原先跟隨他的世家子們在廣平耳邊散布安伯塵的惡‘性’,但又不能太過誇張,點到即止,廣平雖然‘性’子直,可並非蠢人。果不出其然,廣平聽後大怒,命人打探後愈發篤定安伯塵是一得意忘形的卑鄙小人。而厲霖恰到好處的登‘門’拜訪,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儼然一副雖受重挫,卻愈發刻苦勤奮,不屈不撓誓死忠君報國的世家俊傑。如此一來,廣平雖覺厲霖輸給安伯塵有失顏麵,可也難以生出惡感,厲霖說的話,廣平自然聽得進去,於是在昨天,厲霖終於推出殺手。當那對母‘女’顫巍巍的來到廣平麵前,痛哭流涕時,傾訴冤情時,廣平勃然大怒,當即答應和厲霖聯手,除去這顆魂入白狐書院的“毒瘤”。

看向漸漸西落的夕陽,厲霖忽覺心情大好,就在這時,餘光中閃過一道人影,厲霖瞳孔遽縮,原本就極好的心情愈發難易自禁。

好,好,你終究還是來了,不過,你怎麽也不會想到你即將麵對的會是什麽。

眸裏浮起濃濃的興奮,厲霖放下書卷,眯起雙眼打量著冒冒失失闖入書舍,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的少年,心中突然生出一絲荒謬。

這樣一個普通至極,不過多了幾分好運的少年,竟會被自己引為對手?自己竟淪落到對一個無權無勢修為全失的佃戶兒子施計布局,真是殺‘激’用牛刀,可笑無比......或許連‘激’都算不上。

轉念一想,厲霖笑著搖頭。

罷了,權當是殺‘激’儆猴吧,再說,若不讓他受盡煎熬而死,又怎能出了這口惡氣。

隨著安伯塵氣喘籲籲的闖進書院,原本的讀書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放下書卷看向安伯塵,當然,大多學子一臉惱恨,唯獨老夫子一臉平靜,手也不抖了,好整以暇的看著書。

可所有人都知道,此時隻是暴風雨來臨前一刻的寧靜。

果然,下一刻,嚴老夫子猛地彈起身,抄起案上的書筒砸向安伯塵,卻被安伯塵電光火石間側身避開。

“你......你竟還敢躲?”

嚴老夫子氣得牙齒咯吱咯吱作響,頷下長白胡子翹起複落下,好似自己會動一般。嚴夫子本就生著一張長臉,此時此刻,像極了圓井村裏那頭拉了十來年磨的老山羊,同樣整日繃著臉,村裏娃子們逗‘弄’它時,總會氣急敗壞的吹胡子瞪眼,甚是可笑。

也不知為何,一想到村裏那頭老山羊,再看向眼前無比滑稽的老夫子,安伯塵忍不住想要笑。

一口氣沒憋住,安伯塵僵著臉,可頰邊仍難以控製的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

鴉雀無聲。

所有學子,包括厲霖在內都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向一臉“怪笑”的安伯塵,目瞪口呆。

反觀嚴夫子也是一怔,轉眼後漲紅了脖子,七竅生煙,再不顧儀態,抓起一切能抓住的東西,惡狠狠的砸向安伯塵。

“孺子不可教!”

“敗壞學風,成何體統!”

“還躲......”

“小兔崽子,有種別躲!”

砸到興起,嚴夫子破口大罵,竟還脫下木屐抄於手中,踉蹌著向安伯塵拍去。

安伯塵一臉苦澀,心中無奈,怎麽也想不出這樣一個‘性’格火爆的老頭如何能成為白狐書院甲等學舍的座師。不過眼下他也無暇去好奇,雖知被老夫子打上兩下或許能讓他消消氣,可安伯塵如何拉得下這個臉,隻能繞著學舍邊躲邊轉圈子。

恩師怒拔履,學生繞圈逃。

這番動靜自然驚動了乙丙丁三書院的學子教習們,散學時間已到,學子們都聚在樓下,張大嘴巴看向甲等學舍中,前所未見甚至想都不敢想的情景。

“連嚴夫子都被氣得半死,這一下,再沒人會為你說話了。”

咧開嘴,厲霖幽幽說道,轉目看向廣平縣主,就見她也向自己看來,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