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狂性怒發 (3)

第12章 狂性怒發 (3)

女生有轎車接送,在大學裏算不上新聞。但是,他了解宋妮娜的家境,頂多算個小康,跟張子昂比,那是天差地遠。她哪來的車?除了“傍大款”“被包養”這些下流的解釋,他實在想不出還有更好的理由。

“蘇老師,你怎麽來了?”秦湘經過值班室時發現了他。

目送宋妮娜駕車消失,蘇放有點神情恍惚,遲鈍地站起來,“啊,我怕你父親等久了,特意來接你。”出了值班室,把靠牆邊的自行車推給她,“聽說你自行車壞了,怕你借不到,你父親在院辦會議室,等你好一會兒了。”

秦湘推車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心細如發的班主任,眼睛突然紅了,站住不動。

“怎麽啦?”蘇放很奇怪。印象中,這個好強的女孩子隻哭過一次,那還是因為看見他救張子昂懸在半空時著急所致。

“我、我爸是來找我要錢的,他、他剛出獄,沒工作,我媽跟他離婚了,他老是問我要錢,我、我實在沒有了,現在,他、他找到學校……”秦湘傷心地哭訴起來。

蘇放異常驚訝,有點難以置信。他不喜歡打聽學生的隱私,所以不了解情況。再說,秦湘父親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而且聲稱是給女兒送生活費來了,順便探望女兒。幾分鍾接觸,在他看來,此人除了衣著檔次低些,簡直是又一個張大年。

“他、他以前詐騙,能說會道,誰也看不出……”秦湘那雙善解人意的眼睛注意到他的反應了。

“你打算怎麽辦?”蘇放想起宋妮娜說過在她抽屜放錢,知道她借錢給父親用。

秦湘又小聲抽泣,“我、我沒辦法,借了一點錢,否則,他在學校鬧起來……”

“唉”蘇放歎息不語。這個女孩品學兼優,是外語學院裏乃至整個大學的紅人,幾乎肯定會被推薦直接升讀研究生,如果給她父親一鬧,不單單會破壞她的形象,甚至會影響到她的前程。

“蘇老師,你能不能幫我找個工作?”秦湘擦去眼淚。

蘇放考慮了一會兒,搖頭說:“不行,你已經在校外做了兩個家教,一來會影響你的學業,二來老是在校外跑來跑去不安全。如果你同意,我跟你父親談談,他要是願意工作,我在你們縣裏有熟人,可以幫忙,如果他不願意工作,隻好請他不要幹擾你學習,你是學生,對他還沒有贍養的義務。你看怎麽樣?”

“好吧,隻能這樣了。”秦湘點點頭,不過,那表情似乎不大相信他能說服父親。

蘇放原先想安排秦湘父女見麵後,馬上去找劉曉嵐。那天晚上留宿劉曉嵐的新房,他一夜未眠,不停回憶林丹丹自殺視頻的每一個細節,天亮後,劉曉嵐還沒醒,他就悄悄離開。回到家又反複觀看那個視頻。隨後幾天,他有空必看,連那個死亡倒計時也不放過。隻是,他對電腦實在外行,腦子裏想做什麽也做不來。隻好去找劉曉嵐幫忙,誰知劉曉嵐經過那一晚,徹底嚇壞了,聽到要幫忙研究視頻和倒計時,斷然拒絕,還躲著不接他的電話。今早,他找到劉曉嵐辦公室去,撲了個空,他沒有氣餒,打算下午直接上劉曉嵐家。秦湘出了這種事,他隻好改變計劃。

跟秦湘推車經過男生宿舍,李海山抽著煙,路也不看,埋頭衝過來。

“李海山,又想撞我呀?”秦湘大叫著遠遠避開他。

李海山吃了一驚,煙也掉了,“啊,秦湘……蘇老師。”

蘇放問:“這麽著急上哪去?”

“不知道”李海山一愣神,摸摸腦袋,“啊,我、我去圖書館。”

蘇放又問:“聽說你去看張子昂了,他好點了嗎?”

李海山遲鈍地想了想,“啊,我、我差點忘記,啊,他、他呀,好點了,蠻好的。哦,蘇老師,我、我走了”說完,又埋頭走了。

“這家夥怎麽變得怪模怪樣的?”秦湘奇怪地打量遠去的李海山。

蘇放邊走邊歎息,“他說張子昂好點了,我估計不是那麽回事。他們倆玩在一起有幾年了,少了一個,難免不開心。”

秦湘欽佩地望著蘇放,跟了上去。

清澈潔淨的水,宛如天上掉下的一片蔚藍,散發出迷人的誘惑。投入到水中,仿佛擁有了一片天空,能夠觸摸你希望得到的自由。

張子昂一口氣在遊泳池裏往返了五六趟,感到呼吸有些急促,才戀戀不舍爬到岸上。拿起泳巾,慢慢揩幹身上的水珠。恢複得不錯,他對自己身上的肌肉相當滿意。開葷僅半個月,二頭肌已像個鐵球硬邦邦鼓露出來。對於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來講,這身材絕對令男人羨慕、女人傾倒。

這是蘇老師的功勞。張子昂十八歲時,和李海山一樣精瘦,兩人是出名的“吃了不認賬”。他一直希望自己變得強壯,又沒有耐心泡在枯燥無味的健身房裏,直到上了大學,遇見蘇放。這個後來被李海山稱為運動狂的班主任,在講台上一出現,給人第一印象卻是文質彬彬、弱不禁風,典型的書生一個。但是,當他處於運動狀態時,你會發現他好像有使不盡的力量,身上健美的每一塊肌肉都被調動起來。張子昂找到了榜樣,或者說是偶像,他想要的就是這樣,既有運動員強壯的體魄,又沒有運動員剽悍的外表。於是,他成了蘇放最忠實的弟子,屬於青出於藍勝於藍的那種,這是蘇放兩年後給他的評定。

歇了一刻鍾,遊泳池對麵來了一位妙齡女郎,穿著鮮豔的三點式泳裝,戴著墨鏡,坐到陽傘下的躺椅上看雜誌。有了觀眾,張子昂再次投入水中。遊泳可以幫助協調四肢,增加肺活量,還能體會身處高空的感覺。蘇放的訓練項目有三種,攀岩、遊泳、騎自行車,攀岩鍛煉上肢和腰腹力量,自行車既增強下肢力量又可以提高身體平衡能力,再加上遊泳,這三種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運動,其實可以最大限度地挖掘你本身的潛力。如果現在麵對那個一米九的黑人,絕不會再被他打斷肋骨。想起黑人,就不自然地想起林丹丹,那是他們的開始。當然,之前他已暗戀林丹丹多時。傷好後,林丹丹主動找他,他以為感謝來了,誰知林丹丹說:“想不到你是個野蠻人,如果你想幫我,任何一種方式都強過你所選擇的方式,我遇上一個野蠻人已經夠倒黴了,誰知又來了第二個、第三個。”幾句話,說得他無地自容,同時,更加對林丹丹神魂顛倒。冷靜一想,她為什麽單單對他說這些話,沒有給另外一個“野蠻人”李海山隻言片語?這個判斷是正確的,早上發出短信,晚上有了回音,然後,第一次約會……

“喂,洗泳池的,別遊了,沒見我在看書嗎?吵死人了”

三點式妙齡女郎嬌聲嗬斥,驚醒了美妙回憶中的張子昂。弄清話中所指,他差點大笑起來。這個地方這個時間,一般沒人,大概他這身材引她誤會吧?張子昂感到悲哀。出入此地的黃皮膚男人,幾乎個個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富態”“福態”,啤酒肚、將軍肚,他的健美身材,隻能屬於洗泳池的人。都說“鮮花插在牛糞上”,如果想找插在“牛糞”上的“鮮花”,來這裏就對了,眼前就有一朵,隻不過還沒有看到“牛糞”。

“你喜歡插在‘牛糞’上,是嗎?”張子昂上了岸,用英語問女郎這個問題。

女郎莫名其妙,“你說什麽?不會講中國話呀?”

“我說,你喜歡看書是嗎?”張子昂走近她。在女人麵前,一定要臉皮厚、嘴巴甜,這是他和李海山總結出來的,跟他父親傳授的經驗大同小異。

“是呀”女郎像看美味一樣看他的身體,“你說英語,不是中國人?泰國的,新加坡的,還是馬來亞的?”

至少知道是英語,張子昂笑著點頭,“你地理知識不錯,我從新加坡來。”

“哇,我喜歡新加坡”女郎向他做出挑逗動作,“你一定是來這裏打工的留學生,我猜對了吧?”

這個身份張子昂都想不出,於是他又微笑點頭,“猜對了,你真聰明耶,給小費的時候,不要忘記大方一點喔。”他盡量將普通話講得怪腔怪調。

女郎笑得很曖昧,“可惜我沒帶包,要不,跟我到房間去拿,你會不會按摩?”

張子昂又想大笑,看樣子,這裏不單單是花錢的地方,想掙錢也不難。他剛想開口回答,突然看見遠處鐵柵欄外的大門口處,從一輛寶藍色轎車下來一個麵熟的美女,心裏十分詫異,給女郎扔下一句“我做工去了”,匆匆跑開。

這朵“鮮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她不是一般的“鮮花”,她是名副其實的校花呀。曾幾何時,也是他的夢中情人、追求對象,是除了林丹丹之外的最佳選擇。然而,看她開車來的架勢,像個常客,她怎麽可能是常客?這個叫“君衛”的會所,一般的白領或富人也望而卻步,媒體說是“千萬富翁俱樂部”已經夠謙虛的了,比較接近的說法是,這裏會員的身價總和,能買下半個城市。

換了一套衣服,張子昂坐在酒吧大廳的一個角落,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也是“牛糞”上的“鮮花”?或者是會所故意放進來的“鮮花”,給“牛糞”挑選的?前一種可能性更大些,因為她開的是一輛價值可觀的轎車,而且,熟人熟路。

他越想越沮喪,越想越鬱悶。咦,她在找誰?

隻見坐在吧台邊的校花一手拿手機,慢慢扭轉座椅,那雙千嬌百媚的眼睛警惕地向四周探尋。

在找什麽人?張子昂把身子側向她看不到的一麵,難道被她發現了?心裏有點緊張,又微微扭頭看。校花已不在吧台邊,她走了?起身尋找,果然,校花急急忙忙拐進了出口通道。

“福哥,我們走”張子昂追到大門邊,看見寶藍色轎車在門外急速掉頭,他回身跑到一個房間門外叫張福。那個房間是專門給司機呆的地方,裏麵同樣有吃有喝、有玩有樂。

寶藍色轎車在路上狂奔,像是被人追趕一樣。張子昂心裏更加好奇,不停催促張福跟上。張福特種部隊出身,還當過幾年刑警,追一個女人開的車,簡直易如反掌。

“福哥,怎麽停了?”

在一個紅綠燈路口,車子停了,張子昂眼睜睜看著寶藍色轎車飛快地通過紅綠燈,焦急萬分。

“有交警!還有電子眼。”張福手指紅綠燈下。

“哎呀,你……”張子昂真想抱怨張福幾句,話到嘴邊又不敢。張福一家,跟父親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十多年前,張福退伍後當了刑警,酒後傷人被開除,還被告上了法院。父親出資幫打官司,並且安撫治療傷者,給了傷者一筆可觀的賠款。最終,張福免於牢獄之災,死心塌地為父親工作,現在,已經成為父親最貼心的人之一,父親甚至贈送公司股份給他。所以,張浮表麵隻是父親的司機,其實是公司董事兼保衛部門負責人,管理著全公司數百個保衛人員,下邊分公司老總也對他禮讓三分。平時,他對張福同樣是畢恭畢敬,父親讓張福當他的司機,那是給了天大的麵子。

“子昂,你爸的電話。”張福遞來一部手機。

張子昂有點惱火,接過大叫:“老大,你什麽時候讓我開車呀?我又不是小學生了,連大學生也不是了,整天讓福哥跟著我,他辛苦,我也不自在,讓我自由一點好不好?”

張大年也在電話裏笑,“我非常同情你,不過,我也做不了主,這是你媽的意思,我讓你開車,她不跟我拚命才怪。你回來自己跟她求情吧”

“啊,我媽回來了?”張子昂也緊張起來,“沒帶回來什麽高人吧?她再找人來煩我,我住到瘋人院去得了”

張大年又大笑,“放心,我沒讓她帶人回來,不過,她要帶你去海南住一段時間,我看這主意不錯,明天就去吧”

“好吧!記得幫我喂花花,它一天沒吃了。”張子昂知道無法改變父母共同的主意,心灰意懶地掛了電話。張子昂心想:我還是個沒有自由的病人。他歎息一聲,從口袋摸出ZIPPO打火機,“叭”的一聲甩開打火機蓋,同時熟練地撥輪打著火,點燃一支煙。

“福哥,我爸在哪找到我的打火機的?”

“在他辦公室。”張福又開動車子。

張子昂稍稍放下車窗,“以為他搞丟了,聽海山說,宿舍保安也撿到一隻,看來海山搞錯了,這是我的打火機,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