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人淚(下) (2)
第7章 殺人淚(下) (2)
他猛地刹住腳。現在隻有一個辦法,逃跑也可以變成攻擊!他得轉身,正麵對著沌蛇這夥兒人!管他呢,馬波一手一個,他們有三個人的重量,可以試試。他猛地轉身,加快速度往樓下衝。也許是完全沒想到他往回衝,也許是剛才就對心狠手辣的馬波有些畏懼,前頭的幾個大漢完全沒有避讓而被衝倒,後麵的幾個居然自己讓開了條路。
本來他們也許就這樣直衝門外。馬波已經用肩膀撞開了通往戶外的一絲門縫。,馬上就感覺到冰冷的夜風了,卻感到速度被迫放慢,有人拽住了麻袋。沌蛇不會讓今晚的事情就這麽結束!
不能停!馬波以為隻要跟沌蛇往相反方向用力就可以搶下來扮貓。麻袋撕破是在所難免。對馬波來說最重要的是“逃命”,對扮貓卻不是!她用力咬了一口馬波的手臂。他一鬆手,麻袋人重重摔在地板上!等馬波站定,身邊隻剩下瑟瑟發抖的煎蛋。對扮貓來說,麻袋不被撕破比生命還重要!她摔倒在地板上,沌蛇一夥兒人立刻圍過去拳打腳踢。麻袋上滲出血漬。現在的情景讓馬波目瞪口呆。
“走吧!”他推開身邊的煎蛋“你自己逃!”
“我是煎蛋,半熟…”
馬波再也忍不住,“媽的!真不該救你們,白費勁!”
也許是聽見馬波的話,麻袋人居然在拳腳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著長桌上插滿蠟燭的燭台衝過去!燭台和桌椅滾了一地,火蛇迅速在地板和所有可燃物上攀爬蔓延。
“抽煙會死!”馬波把她手指間的煙抽出來,放到自己嘴裏。
“要替我去死嗎?”
“可以!但你笑一下。”馬波的眼睛清澈而認真。
曼波抹了把眼淚。
馬波扔掉煙,四根手指在姐姐淚痕斑斑的臉上擠出一個鬼臉般的笑容。
火焰借著風勢,順著窗簾和地板迅速在大廳蔓延。木質結構的房子全燒起來隻需瞬間。這裏,幾分鍾內就會變成一片火海。高溫加上嗆人的煙霧,呼吸越來越苦難,嗓子很難受,眼前越來越不清晰。人們瘋狂衝出汽車旅館,有人甚至來不及跑到門口就直接破窗而出。馬波本也可以迅速逃走,可還有渾身是火的麻袋人,還有向火海走去的煎蛋…
“不許哭!”年幼的曼波鼻青臉腫,卻極其厲害地嗬斥更年幼的弟弟。
“看見你挨打,我心裏難受。”
“那我能怎麽辦?他們,他們是我們父母!”
“我害怕!比怕死還害怕!”馬波湊近姐姐,靠著她。
曼波沒有擁抱弟弟,反而把身體躲得遠了一些。她把頭深深地埋在不住發抖的瘦弱膝蓋中間,“不許哭!他們打咱們,就是想看咱們哭!他們在外麵也被別人欺負。你不許哭!我討厭你和我。我討厭咱們這麽弱小!”
馬波於是拚命忍住哽咽。他把流進嘴裏的眼淚都咽了下去。
第三章馬波和曼波(上)世界上最大的罪惡就是讓孩子失望——匪首“花”
九年前,跑龜城
曼波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女孩兒,頭發永遠亂蓬蓬的,沒什麽發型可言,還自作主張刮光了眉毛。就連這女孩兒的心也像是一叢抗拒修剪的雜草,恣意而自由的生長著。曼波的所有所作所為都讓父母覺得很丟臉,於是對她高壓管束。家裏的房頂上,總有塊巨大的烏雲,壓得年幼的女孩兒喘不過氣來。
每次受父母訓斥時,曼波都被要求站在那裏一動不許動。
“在鞋子裏動動腳趾頭,我就隻有這點自由!”她這樣說。
曼波幾乎沒朋友,隻有小她五歲的弟弟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姐弟倆總在一起。曼波以前不叫曼波。十歲生日那天,她給自己改了這個名字。一個沒有姓氏的名字,不屬於任何家庭的名字。
十七歲生日那天,她想要個乒乓球拍。不止是十七歲生日,十六歲的時候她的生日願望也是乒乓球拍,十五歲,十四歲…她的願望從來沒被滿足過。因為乒乓球拍是玩具。而在父母眼裏,孩子根本不需要玩具。孩子本身就是父母的玩具,隻有曼波總是不認命!
以往生日都過得很糟糕,既沒有生日禮物也沒有蛋糕。隻有懂事的弟弟每年給姐姐煮湯麵。熱麵的水蒸汽裏,曼波的眼淚滴進湯裏,麵總是做得,太鹹了。
今年的生日依然沒有禮物,還多了責罵。
“乒乓球拍?那有什麽用?”媽媽是真的不知道那有什麽用!
“可以讓我快樂。”曼波一邊小聲說著“站不住腳的理由”,一邊用右腳的腳背蹭左腿的褲子。她知道這樣的理由是沒用的。在這家裏,任何的期待都沒用!但是年複一年,她還是想試試去期待,隻在生日這一天!
“你憑什麽要快樂?你這孩子從來沒有給家裏帶來過任何快樂!真是,光犯錯,不像個女孩樣子。”
“媽媽!你沒犯過錯嗎?”曼波不知道怎麽了。她大叫發怒的原因不是因為再次被拒絕了。也是隻是因為今年她十七歲了。
“沒有!我這輩子沒犯過錯!父母哪有錯?!”媽媽終於被激怒了,“我唯一的錯就是生了你這麽個愛說謊的孩子!”
“大人也說謊!你們說冠冕堂皇的謊話。什麽,犯了錯誤隻要承認就會被原諒。這就是句假話!錯誤就是錯誤!你們才不會因為我說了真話就原諒我!沒人會原諒。”
一旁聽著這場爭吵的父親早已滿麵鐵青。他走過來,掄起手臂給了曼波一個響亮的耳光。曼波奪門而出。
馬波找到姐姐時,她正在路燈下狼吞虎咽地吃烤甜薯,臉上的淚幹後留下道道淚痕。
“對不起。”馬波說。
“為什麽你道歉?為什麽每次我被他們罵,都是你在道歉?”
“該道歉的人永遠不會道歉。”馬波苦笑。
“看這個!”
曼波合著眼淚咽下最後一口沒有滋味的烤甜薯,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根彎彎曲曲的香煙,一邊遞給弟弟張破紙片。紙片明顯是從什麽書裏撕下來的一頁,已經不完整,被她用力展平過。
“包烤甜薯的紙?”
“嗯,讀讀上麵那個。”曼波用下巴點了下紙片。
借著路燈的光,馬波讀了起來。髒兮兮的紙片上個沒頭沒尾的故事:
諢號叫“花”的惡匪已跑不了多遠,他自己和那些警察都知道!
一顆銀彈剛才擊中了他的右小腿,子彈有一半鑲嵌在了小腿的迎麵骨裏。他每拖著那條腿掙紮一步,血就瑟瑟從皮肉裏湧出來。
追擊已經持續很久了,從黃昏到後半夜。他還在跑!槍裏已經沒有子彈,所以那把槍現在是個累贅,隻能讓他跑得更慢。他索性就把槍扔了。
“他把槍扔了!大概打算放棄了。”一個警察對另一個耳語。警察們的槍口都瞄準著同一個方向,瘸腿的匪徒在他們的射程內。
“他最好繼續跑,這樣我就可以一槍把他斃了。”警察用力握了一下槍。
新城從來沒有出動過那麽多警力,隻為追捕一個罪犯。現在是追蹤的最後時刻,警察們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的抓到他。凶悍的“花兒”受了傷,而且毫無抵抗力。可是他還一直在跑。在“花”身後滿是警車和警笛的聲音。對他喊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不過他現在管不了那麽多,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娃娃送到她手裏。他那匪徒特有的粗糙而有力的大手裏緊緊抓著個已經沾上血水的娃娃。
“隻要把這娃娃送給她…然後,你們願意怎麽對付我就怎麽對付我!但是我得把這個給她…”
警察的槍又響了。這第二次的警告射中了匪徒的胳膊,鮮紅的血漿從大臂上流下,順著手掌把娃娃凹陷的眼睛染成紅色。
“一定要把這個給她!她在等。”他再一次張開兩片幹裂醜陋的嘴唇對自己,也對那些追捕他的警察喊道:“世界上最大的罪惡就是讓孩子失望!”
“停在原地!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槍再次響了,血從“花”的額頭上流下來…
紙片不完整,故事到這裏就停住了,似乎後麵還應該再有幾行字。馬波停下,心裏不禁有些酸楚。
“世界上最大的罪惡莫過於讓一個孩子失望。”曼波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一口口深深往肺裏吸著煙。
馬波把紙片翻過來。後麵還有一個故事,也不完整,但是似乎跟剛才那個有些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