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剃頭匠
第一章 剃頭匠(1/3)
理發師,是一個挺古老的職業。
古時候叫禮官,粗俗點,叫剃頭匠。
不過,那都是給活人理發的。
給死人理,叫剃陰頭,禁忌規矩很多。
當然了,也沒啥複雜的。
說白了,就是入殮師,給死人整理儀容的。
可我老爹不這麽認為。
他說剃陰頭,溝通陰陽,接觸鬼物,連關二爺都要敬重幾分。
還說自己祖上十八代都是剃頭匠,到了我這一代,也要繼承。
我最反感這說辭。
怎麽講我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生,不敢說前途無量,可也不至於去幹入殮師這麽晦氣的活吧?
可我爹不依不饒,死活讓我繼承。
為了這事,我倆吵了好幾次。
最後我也說不過這個老古董,就幹脆不搭理,很少回家,就連過年就借口打工,不回去。
不過今年不行了,老爹身體不太好,說讓我趕緊回來,還說大限將至,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爹會看相算卦,他說這是剃頭匠的基本功。
看活人麵相,更要看死人的眉眼,確定給死人作什麽儀容,怎麽送上路。
對於這種冥冥之中的事,他是極為看重,絕對不會說謊的。
因而,我還是極為重視,趕緊回去了。
雖然不信鬼神,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可老爺子能說出要死要活的話,肯定是有事。
我馬不停蹄的趕回村裏,一進村,就撞見了小紅。
當時陽光明媚,她正在挽著褲腿,在溪水旁洗腳。
小腿又白又細的,小腳也特別嫩。
小花見了我,臉一下就羞紅了,趕緊收拾東西。
她跟我一起長大,也算青梅竹馬,人也清秀,甚至有段時間,老爹還想娶她過門,當兒媳。
可後來,她舌頭壞了,精神出了問題,我也考上了大學,走出山村,兩人也就再也沒了交集。
我記得當時,她是因為把燒紅的鐵塊放在嘴裏,把舌頭燙爛了。
不過,當時我在外麵上學,不知道具體情況。
“小花!又去山上摘果子?”
我笑著打招呼。
小花一臉局促,感覺特別怕我,也特別害羞。
不過這模樣,也是有些可愛。
見我過來,她拿出籃子裏的山果給我吃。
我笑著搖頭不要。
她神情馬上就有點不對,好像很受傷,把果子硬塞給我,就轉頭跑了。
因為跑的太急,籃子都翻了,紅色果子摔了一地。
她似乎很害怕,隨便收拾了幾個果子就跑開了,剩下一地狼藉。
我特別狐疑,她這
是怎麽了?
而最不可思議的是,我在一堆果子裏麵發現了百草枯,雖然隻是一個空瓶。
百草枯,是全世界都明令禁止的烈性農藥。
粘著就死,喝了就完蛋。
根本救不回來。
八九十年代,經常有農民喝藥自殺,甚至還有嚇唬一下老公,喝了又吐的。
可不管怎麽樣,都活不了,必死無疑。
我挺擔心小花誤食這種烈性毒藥,本來想去找她,可找了好幾天,都沒有見人。
後來,一天早上,聽老爹說,她死了。
這消息實在太突然了,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老爹卻理也沒理我,自顧自的收拾著剃陰頭的工具,嘴裏還念念有詞。
“帶我去吧。”
我回過神來。
“帶你?”
老爹搖搖頭,一聲哼笑。
我最看不上這種封建迷信活動,平時沒少跟老爹吵,別讓他搞這些。
現在卻要求去,自然有點自打嘴巴的意思。
“我想送送她。”
我有點哽咽,也特別傷感,根本沒心思跟老爹鬥嘴。
“我看還是算了,她走的不安生,再嚇到你。”
老爹收拾東西,就準備出門,沒再理我。
我一把拽住他,死活不讓他走。
小花算是我童年僅有的美好,我不能最後一麵都不見。
“她遇了惡鬼,死狀淒慘,你還是別去了,晦氣重,對你身體不好。”
老爹掰開我的手指,也是無奈歎氣。
他自然是知道我跟小花的感情。
“你知道我不信這些,帶我去吧。”
我堅持。
老爹有些猶豫,可最後還是搖頭。
我有些不耐煩,忍著罵人的衝動喊,“你幹嘛這麽軸?再說了,剃陰頭規矩那麽多,沒我幫忙,你一個人能行嗎?還以為自己是年輕小夥子?”
老爹都六十多了,身體大不如前,而且這些天他有點感冒,還在發燒。
再加上小花這種晦氣重的,剃陰頭禁忌很多,時間也特別長。
講道理,他還真有點撐不住。
“行,帶你去可以,可你不能靠近,隻能遠遠的看。”
老爹的口吻不容置疑。
我也沒再廢話,替他提了件工具,就往村子靈堂走。
我們村靈堂特別大,很恢弘,村民死了,都在靈堂辦事。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越是愚昧的地方,對死亡越是敬畏。
我跟老爹到靈堂時,村裏人都已經到了。
大家都說說笑笑,扯閑篇,沒看出一點悲傷的氣氛。
小花是養女,外麵帶來的,沒什麽親戚。
隻有一個養父,是村裏的赤腳醫生。
她養父四十幾歲,一臉油膩,肚子跟懷孕了一樣。
他也沒看出有多難受,還跟村長談笑,抽煙。
這人很猥瑣,感覺看人都是鼻孔衝天,不過他貌似很敬畏我爹。
見我爹來,趕緊迎上來,遞煙賠笑。
其實不光他,全村都敬畏我爹,當然了,這種敬畏,更多的是對死亡。
“你就別跟過去了吧?”
小花的養父攔住我。
我看了這胖子一眼,心說老子去不去幹你屁事?
我對他沒好感,當下就要推開他。
可我爹卻瞪了我一眼,還問我說不是答應他了嗎?
我心裏那個氣,心說你老頭胳膊肘往外拐?
“行了,趕緊下去。”
我爹又命令了一句。
我實在無奈,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不好意思跟他吵,就幹脆找了一個視線好的位置,盯著瞧。
我眼神還算可以,所以看的很清楚。
小花沒穿壽衣,反而穿著大紅的婚袍,很豔麗。
可臉上猙獰的傷口卻一點都掩飾不住,特別可怖。
老爹說她晦氣重,死相猙獰,我一開始還不信,現在看來,真是觸目驚心。
而且,她明顯是被人打的。
臉上都是淤青,牙齒外翻,本來俊秀的臉旁,一點好肉都沒有。
這是誰幹的?也太殘忍了吧?活活把人打死?
我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小花死亡時的不甘和痛苦。
老爹上台洗手,拿出剃頭刀。
他反複磨砂著剃頭刀,一遍又一遍,也不下手。
出於對死亡的敬畏,誰也不敢說話,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氣,隻是呆呆看著。
一股特別靜默的氣氛蔓延開來。
老爹抬起刀,沒去處理小花的頭發,反而盯著她的脖頸看。
小花可能死了還不太久,脖頸動脈並沒有完全發黑,甚至因為化妝的緣故,還有幾分血色。
他伸手摸了摸小花的脖子,似乎在尋找最合適的下刀位置。
而周圍的人,則都緊張期待著。
這他媽不對啊!
這是要割腦袋,不是要剃頭啊。
小花都已經死了,還割人家的腦袋幹嘛?
老爹把剃頭刀橫在脖頸上。
剃頭刀很鋒利,要是真的割,估計應該可以割下來吧?
我實在忍不了,張口就要阻止。
可老爹突然摔倒在地上,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一般。
村民都是一聲驚呼,紛紛圍了上去。
但我爹又突然爬了起來,他臉色發黑,有氣無力,喊道:“別亂,讓我兒子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