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燒東西

第六章 燒東西(1/3)

麻子大爺年輕的時候得過病,所以長了一臉的麻子,那張臉看起來十分醜陋,但是我知道他內心是很好的。不過因為麻子大爺醜,一輩子也沒討到老婆。

他家裏總是攢了特別多的好吃的,我很想來吃,可是一個人不敢來,因為他是個紙紮匠,他的屋子裏擺滿了他紮的什麽紙人紙馬之類的東西。

紙做的馬我倒是不害怕,可是紙人我就害怕了。那些紙人差不多有個子矮的成人高,畫了血紅的嘴唇,臉上也抹了血紅的顏色,眼睛是塗成了黑色的,再加上那白紙做的臉,看上去就顯得很恐怖了。

我問過麻子大爺怎麽一直把這個紙人放在屋子裏,麻子大爺跟我說這個紙人就是他的娃。

我有時仔細看那個紙人時,發現他的眼睛竟然像是在動。

而且那個紙人嘴上有一種詭異的笑容,我心裏有點害怕,但是想起誘人的到酥餅,一下子挺起了胸膛,狠狠的瞅了紙人一眼。心想小樣的你能把我的鳥給咬去。瞅著瞅著好像紙人的眼睛動了一下,我當時腿就有點兒打顫,心想這是幻覺,一定是花眼了,這一想還真管用,再看看紙人還是那個樣子。

扶起打顫的腿直了,喘了兩口粗氣,三步兩步的走到麻子大爺的床前,一下子把到酥餅拿到手,看著這圓圓的到酥餅,嘴裏的口水又止不住的往外流,擦擦口水忍著饞蟲的侵擾,把到酥餅分成三份,嘴裏念叨著給妹妹留一份,自己留一份,現在吃一份,於是撿了份最小的塊吃進去,太香了差點把舌頭咽進去。

這時我爹和麻子大爺都進來了,我爹一看我嘴上有到酥餅的渣渣,當時就要打我,說我就知道吃。麻子大爺說:“小孩子嗎,不吃幹什麽?我那塊到酥餅是專門給思遠留著的。”然後摸了摸我的頭說:“兄弟,思遠這孩子上輩子是個精靈,到後來可不簡單。”

我爹歎了一口氣說:“當時我真懷疑思遠娘看錯了,說是什麽白狐狸,我看是一頭白豬差不多,這個家夥除了吃,哪一點都不開竅。”

麻子大爺說:“還不是開竅的時候,到時候有些事會無師自通,比我這把老骨頭強多了。”

我可不管這些,一聽說嘴上有到酥餅渣渣,趕緊的往嘴裏撲了撲了。小渣渣到了嘴裏,哎呀真是又香又甜的,早知道就慢慢吃了。

父親就把我遇到的事說了一遍,包括怎樣摘酸棗遇到了石蛋,怎麽遇到我爺爺。

這時麻子大爺說:“我叔不是說要衣服嗎?我這裏有紙馬上就給我叔做衣裳,陽間的衣服我給做不起,陰間的衣服我好做,”

說完就用剪子鉸紙,麻子大爺心靈手巧,一會兒幾件衣裳就做好了,做了一套藍的,做了一套紅的,說是藍的給爺爺,紅的給奶奶穿。我看著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當時真是迷茫,為什麽這些紙到了那邊就成了衣服。

不過就憑我這個吃貨的腦袋,這些問題怎麽也想不通。想不

通就不想唄,反正兜裏還有兩塊到酥餅,回到家裏給妹妹一塊,自己一塊留著晚上睡覺慢慢吃。

麻子大爺吩咐父親到了晚上子時,領著我在四岔路口畫一個圈,喊著爺爺奶奶的名諱,看見旋風來了,千萬別回頭,直接回家就行了。

回到家裏我哭的心都有了,終於明白了大人們的經驗是多麽重要,一回到家裏,妹妹的小饞貓鼻子就聞見我褲兜裏的到酥餅味,我拿出了一塊,妹妹還要另一塊,也不知道妹妹的鼻子咋就那麽尖,怎麽就知道我褲袋裏有兩塊到酥餅,我當然是不願意給,結果妹妹又使出了她那百用百靈的絕招,沒辦法把另一塊到酥餅也拿出來,看著妹妹高高興興的去吃到酥餅,我饞的直咽口水。

誰叫我家重男輕女哪。當然我說的是每一次都使勁的打我,不舍得打妹妹一下,我長大後問過老爹這個問題,父親說:“小時候潑皮,被打傷不用擔心。”看看這是多麽無力的解釋。

我爬到床上自己睡覺去了,半夜正在夢見啃雞腿,哎呀、妹妹沒在跟前,自己獨霸一個雞腿啃得正香。父親擰著我的耳朵說:“思遠快起來,我給你爺爺送衣服去。”

我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眸,我的雞腿哪去了?我大哭:“我的雞腿沒有了,還我的雞腿,我的雞腿沒有了。”

父親說:“思遠別哭了,你這是打癔症,明天我殺那隻老母雞給你吃。”

一聽說殺老母雞,我趕緊擦擦一下巴殼子的口水,當時來了精神,一下子蹦起來,起來一想不對呀,父親說這話至少有十來回了,每次都說話不算數。

一想到父親騙人,我當時就沒有了精神,父親變戲法一般,從背後拿出一塊到酥餅,我當時雙眼放光,趕緊擦擦口水,忙問父親這是從哪裏來的。

父親說:“這是下午買黃紙時在商店裏買的,思遠你隻要跟著我去,這塊到酥餅就給你吃了。”

一把搶過父親手裏的到酥餅,一邊吃一邊下床,這次我有了心眼,現在是不吃白不吃,留著如果讓小饞貓知道了,我這個大饞貓渣都吃不上。父親拿著幾件紙衣服,讓我提著籃子,我一看籃子裏是疊好的黃表紙,據說這玩意到了那邊就成了硬通貨。

我跟在父親的後麵,爺倆一前一後的來到了我們莊上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旁邊是黃花寺,不過我記事時就是一片廢墟了,不過旁邊的一棵空心的老槐樹卻是枝葉繁茂,那棵老槐樹雖然裏麵完全空了,但枝葉依然繁茂,我不喜歡到這裏玩,因為總是在陰天或者晚上看見有小孩蹲在樹上玩,好幾個都穿著紅肚兜,他們特愛戲法人,你走路時他上去就把你絆倒,以至於一般人都不走那一片,說那一片邪性。

走著走著又見那幾個小孩過來了,圍著籃子轉,我當時火就起來了,大聲說著:“一邊去,這是給我爺爺燒得東西。”

父親問我:“思遠你走路就走路,

胡說什麽?”

我說:“有幾個小孩圍著籃子看東西。”

父親狐疑的四下看了看說:“思遠你胡說什麽?”

我大聲的說:“沒有胡說,幾個小孩就在這裏,”

父親一下子嚴厲起來說:“思遠不準胡說,再胡說我就揍你了。”

我當時就識相的閉上嘴,父親在揍我的問題上從來不打折。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這些是當年在廟裏記名的小鬼,不害人隻是有點愛戲法人。

到了十字路口,父親用木棒畫了一個很大的圈,我問父親為什麽要畫這個圈,父親說:“不畫圈這東西到了那邊,就成了無主的東西了,畫圈和畫迷郞是一個道理,隻要畫了圈,別人就不會去拿這圈裏的東西了。”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父親留了一份,父親在圈裏把紙點著,然後讓我跪下,他自己也跪下,父親跪下之後磕了三個響頭。我也照葫蘆畫瓢的磕了三個頭,父親把幾件紙衣裳拿出來,喊著爺爺的名諱,說:“兒子給二老送衣服了,二老快來拿吧。”

然後又在圈外燒了點紙說:“這點是平安錢,各位別嫌少,小兒無知冒犯各位,千萬不要見怪。”這時我看見在村北來了兩個火球,就高興的對父親說:“你看那邊來了兩個火球,突突打轉真好看。”

父親一見火球拉起我就走,父親走的很急,我籃子都沒有拿,我掙脫了父親的手回來拿籃子,就看見那個自稱為我爺爺的老頭從火裏拿出一身藍衣服,那個老太太大概就是我奶奶了,也從火裏拿出一身衣服,一臉的高興勁。

那幾個小孩正在地上撿東西,我不敢多看,拿起籃子就走,父親回過頭卻什麽也沒看見,據他說隻覺得陰風陣陣,兩個火球在圍著自己燒的紙衣裳轉悠。你說這人眼裏的東西,咋就不是一個樣哪。

回到家裏這件事算是過去了,第二天我還沒睜眼,就聞到一股到酥餅的味道,心想這一定是打癔症,不對,打癔症也不會在快醒的時候打,我睜眼一看,隻見小饞貓正拿著一塊到酥餅在我跟前炫耀,我說:“妹妹,你哪來的到酥餅。”

妹妹奶聲奶氣的說:“是爹爹給買的,昨天晚上你吃了一塊,這塊是我的。”

我咽了口口水說:“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別在這裏饞我,小心哥的饞蟲出來了,給你搶去。”

妹妹嚇得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說:“哥今天我姥姥家有喜事,我今天去吃八碗。”

一聽說吃八碗,我當時就蹦起來,我們家鄉的喜宴叫八大碗,我們這裏誰家有喜事結婚生孩子就要辦喜宴,俗稱八大碗。

八大碗其實是十二個菜,先上四個小碟子,倆葷菜倆素菜,葷菜是一碟豬肉榮,一碟豬心豬肝豬肺一類雜菜。小時候記得特好吃,上麵有芥末沾一點吃到嘴裏,香、辣一股辣氣會從鼻子裏竄出去,另倆碟子是素菜,一碟子藕菜,一碟子魚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