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那本是你的花轎

001 那本是你的花轎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在耳邊炸響,段雲蘇睜開迷蒙的雙眼。

映入眼中的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她微微側過頭向外望去,隻見一檀木圓桌擺在正中,上麵擱著杯具。靠壁的架子上擺放著不少瓷器古物,處處皆是古典之美。

段雲蘇撐著乏力的身子坐了起來,打量了一下身上穿著的白色裏衣,觸感細膩順滑。

她轉了下脖子,感受到頸上傳來的陣陣痛意,心中疑惑,自己落入水中,那呼吸殆盡肺腔壓迫的窒息感還記憶猶新,如今怎麽就活過來了?

屋子裏有一梳妝台,段雲蘇穿上那床邊的繡花鞋子,踏著軟綿的步子走了過去。隻見黃銅鏡上,女子的容貌依稀可辨。眉如墨畫,雙瞳翦水,顧盼間流光生輝,再加上那婀娜身姿,端端是個古典美人兒。

段雲蘇不敢相信地撫上臉龐,隻覺皮膚細膩光滑,這不是她原本的樣子。

隻是頸間那兩道淤痕,大打折扣。段雲蘇在鏡中端詳了一會,斷定一道是勒傷,一道是掐痕。

幽幽地歎了口氣,重生是好,隻是這身子原主究竟是得罪了何人,居然被這般生生掐死了?

耳邊的炮竹聲仍未停止,段雲蘇攏緊衣裳,才發現院外枯葉盡落。原來這裏是冬天了,怪不得這麽冷。

隨手披上搭在一旁的大氅,她尋著方向走出了門,按屋內擺設以及自己身上的衣飾,想來是個主子,隻是為何院中連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這時,偏殿傳來陣陣的咳嗽聲,想來是咳的狠了,好一會才停下。段雲蘇邁出的步子生生止住,光聽這聲音,就知道這人喉嚨該是發炎了,沒準還發著燒。這裏一個人都沒有,若自己就這麽走了,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被人發現。

算了,老天賞她多活一世,自己就當作是在行善積德罷了。

段雲蘇輕輕推開門,迎麵襲來一股寒氣。屋子裏的裝飾不如方才她醒過來的房間,廿十來歲的女子正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不時還咳上一聲。

段雲蘇走向前去,床上的人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就看見她的大小姐在她身前,無力一笑道:“我這是病糊塗了?居然看見大小姐了。”

段雲蘇看著她燒紅的臉頰,伸手在她額上摸了一下,問道:“可還覺得頭暈、四肢乏力?”

見病人愣愣的模樣,段雲蘇便從被中拿出她的一隻手,仔細地把著脈。她方才可斷定病情,隻是出於醫者的謹慎,不敢疏忽半分。

床上女子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溫度,驚喜得猛地坐起身來,神色激動:“小姐,是小姐!小姐你醒了,奴婢以為你就那麽……”

段雲蘇急忙扶住她用力過猛而搖晃的身子,猜想著她應該是前身的丫環,便說道:“我沒事,隻是你病得不輕,可吃藥了?”

“穀秋的病無礙,小姐才醒來,快去歇著。”穀秋還是掙紮著起了身,趿著鞋子將段雲蘇扶到椅子上坐下,摸摸茶壺,茶水早就涼了,她尷尬地笑了笑。

段雲蘇被她這一係列順溜的動作弄得一愣一愣的,這就是被人伺候的感覺了?

“你別忙活了,發燒了就好好歇著,可有酒水?”

穀秋搖搖頭,臉上的落寞十分明顯:“人人都說小姐過世了,那邊早就斷了這裏的用度,本早就該下葬了,隻是……啊”

穀秋急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瞄向段雲蘇。後者抿嘴一笑,並不在意,見浴洗架上擺放著一盤清水,便強勢地將穀秋又按會床上:“先敷著,可還有銀兩?我幫你去抓些藥。”

不管怎麽說,這丫頭眼中的情意不似作假,想來她對這大小姐確實是個衷心的,要不然也不會在這院子裏,隻剩她一人沒離開。

卻不料穀秋聽此一言,居然嘩啦啦地落起淚來,把段雲蘇弄得個驚慌失措,笨手笨腳地幫她拭淚。她總算見識了什麽叫“梨花帶雨”了,這安慰人的活可比治病還難啊!

“小姐,奴婢這是高興的。自夫人病逝後,小姐再也沒使過醫術了。如今肯為我這小小奴婢把脈抓藥,可是都看開了?”穀秋抽泣地說著。

得,怪不得她不對自己會醫術這回事覺得奇怪了,理由都說給自己聽了,也省了她再想方法圓過去。

“我不能眼睜睜地見你病著不顧。”段雲蘇此話倒不是假話,占了別人的身體,總要做些什麽才心安。

誰知此話一出,穀秋又嗚哇一聲哭起來,段雲蘇無奈地搖搖頭,想來她是誤會了。

“我這就出去抓藥,你躺著等我回來。”

段雲蘇剛抬起腳步,衣袖就被人一扯,便回過頭來,疑惑地看向穀秋。

穀秋欲言又止,最後實在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小姐聽了可別生氣,今日是二小姐的大婚之日,外麵都是送嫁的人。那本是小姐的花轎,我怕小姐見著又要傷心了。”

如此一說,之前聽到的鞭炮聲倒也可以解釋了。隻是,這二小姐成親,又關她何事?

最後,她從穀秋的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段雲蘇如今已芳齡十五,乃將軍府中唯一的嫡小姐。段雲蘇容貌出眾,可謂是京城第一美人。自小因被放任縱容,養成了刁鑽野蠻的性子。段雲蘇在五歲時便與丞相之子袁楚商有了婚約。隻是這袁楚商並不歡喜她,反倒愛慕她溫柔善良的二妹段雲裳。

眼看婚期將至,段雲蘇卻被發現與外人苟且,被未婚夫當場撞破,羞愧之下懸梁自盡。

袁楚商卻不是背信棄義之輩,他揚言不在追究段雲蘇與將軍府的過錯,不過前提是在段雲蘇的婚嫁之日迎娶了將軍府二小姐段雲裳。將軍府與丞相府隻為聯姻,嫁哪個女兒就無所謂了,於是便成了這門親。

大小姐段雲蘇已被大夫判定氣絕身亡,因清白盡喪有辱門風,被擱在院中無人搭理,想著婚嫁過後再行下葬,絕不能因這汙穢之人延誤了婚期。

如今的段雲蘇聽罷,不禁歎了一口氣。這段雲裳想來也是個人物,居然能讓死者給她的婚期讓道。在這死者為大的古代,這做法實在是聞所未聞。

不過也正因此,才讓她有機會到了這具身子上。

段雲蘇摸摸頸上傷痕,諷刺一笑,懸梁自盡?那這掐痕是怎麽回事?

“死過一遍,什麽都想開了,放心吧,我隻是出去給你抓藥。”段雲蘇輕扯嘴角,連她的死都不顧的人,她可不會傻得再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