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口朱砂

第5章 心口朱砂(1/3)

語罷他便起身,獨自朝廊間深處走去。廊上燈籠裏昏暗的黃光映上他的側影,不知為何,賈杜若竟從其中窺探到絲絲孤傲。這個人,像個謎團。

“姑娘,請吧!”素心伸手讓道,她報以微笑朝相反方向步去。今夜怕是出不去了,不知喜寶可是在尋她,月黑風高,她又膽小,要早些回去歇息才是啊。

紅燭搖晃,屋外四起狂風,燥熱勁兒已過,即將是大雨傾盆。穆肇玖拾起那枚鐫刻著臘梅銀針,挑著油燈裏的棉線,素心在其左側,唇間幾番張張合合,欲言又止。

他驀然轉身,又淺坐在桌前隨手倒了一杯茶水,唇齒微酌,頓時茶香四溢,縈滿口舌。

“想問什麽便問吧,憋著也難受的緊兒。”

即是他先開口,素心攢了一肚子的話這才得以訴說。

“大人,你明知她來曆不甚簡單,為何留她?岐山外那人能在你我都未曾發覺之時對白秦禮動手,且手法辛辣,針又精絕,絕非等閑之輩。

以那人刺殺白秦禮的銀針與賈姑娘攜帶銀針相似來說,那人與這位賈姑娘定是認識甚至熟識,再或者他們的目標不是白秦禮而是您。”

素心回想那日之事,心中仍覺後怕。若是穆肇玖出了什麽事,她斷然不能獨活。她父母冤案是他洗清,命又為他所救。原本這塵世對她已毫無意義,隻因有他,隻因要守護他,她才找到餘生的支點。

“永泉山莊,江湖第一大幫,以製毒獨霸天下,調製之毒或可奪人命或可救人命。雖素來不問朝堂之事,朝野之人卻沒少有人去山莊求毒。或是為了續命數,或是為了毒害他人。如此看來,永泉山莊也算牽扯甚廣,賈杜若這少莊主的身份的確不簡單。”

一杯茶盡,他方細細品嚐,垂眸又拾起一鼬青杯子,重新注滿茶水遞與素心,“要嚐嚐嗎,今年的新茶,還有股草香呢。”

素心眉頭緊皺,手握緊劍鞘,身子微微一抖,幾個字從齒間蹦出:“大人

知道我指的並不是這個。”

穆肇玖輕笑,明眸望向不遠處明明滅滅的燭光,“你不覺得白秦禮當日對我也過分親昵了嗎。”

素心方憶起當時,白秦禮與他們對座兩人甚是投機不知不覺便聊了起來,從家長裏短到雄心壯誌,他有意無意還提起自己腰間玉玨來曆和自己那未曾謀麵的未婚妻。現在想來一切仿佛在做著臨終遺言。

“你還記得他被刺殺前的最後一句話嗎?”穆肇玖指腹磨砂著那塊粉石玉玨上的鴛鴦紋路開口問道。

素心垂眸言:“記得。他說就算是他遭遇了不測,也要找人將這塊玉玨掛與那人腰間,隻盼有朝一日他未婚妻尋來,好使她知曉自己從來沒背棄過婚約。”

當日白秦禮語音輕佻,穆肇玖也當他是開玩笑,不曾想便真的一語成讖,他遇害亡故。

“他似是知道有人要加害與他,也知道賈杜若在尋他。至於為何托付與我,我也想不通,就好像冥冥之中好像有誰在故意將賈杜若推到我的身邊。”

穆肇玖眼神深邃如同一汪不見其底的深潭,他左手定在玉玨上,右手定在空中似在沉思。

“大人既知如此為何還要留下她。你既想到往任巡撫之死有可能為中毒而亡,冥歇對屍體又獨有研究。

就算是我們自己查該案也應是好查的,而殺害白秦禮的凶手你卻是無從查起,又何苦給她做如此交易。”

素心苦口婆心一通勸說,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她自知失禮,微微頷首以做歉禮。

為何要留下她?穆肇玖捫心自問。一年前的那樁冤案讓舅舅含冤而亡,父母雖未受到牽連,但也於不久後如是中了邪一般一睡不醒,他眼看著雙親與園中枯花一同凋零至死卻無力回天。

從那時起他便常遭遇暗算,在京城之時亦或是左遷途中,殺手刺客從不停歇。而那個殺害白秦禮的幕後黑手貌似與這有極大關係,賈杜若在此時的到來到底是福是禍,是敵是友,

他無法揣測。留下她,隻不過是因為有用的到她的地方。

“我說了替她洗淨嫌疑,又不是徹查此案。再說這京城傳聞的案件,我雖知是凶手用毒,卻不知是何毒,這叫我從何查起。賈杜若可以幫我們查出是為何毒,如何製得,從何處可得此毒,這樣我們便有了繼續追查的線索。”

穆肇玖今日話語頗多,往日裏他定不會解釋這些,如此這般倒有了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他做事從來不用解釋,而素心也從來不曾問。除非是牽扯到他的安危或是……那件事。

“大人,怕不是如此簡單吧。是否她查清此案後,你依舊會留她。”素心眸中冷光一閃,寒聲說道。

穆肇玖執著茶杯的手一顫,心間像是被人用匕首狠狠戳了了一下,劇痛無比。

“她都說了她不曾聽過能令人沉睡不醒變得如同是植物一般的毒藥。難不成您還奢望能靠她查明尚書和夫人的案子?”

素心已然有些失態,慷慨激昂陳詞也不知收斂。

尚書和夫人的離奇死亡至今仍是京城奇談。皇上曾下令廣納天下醫者都未曾有人查出是何原因。如今連永泉山莊的人都不知這種症狀出自何毒,或許尚書和夫人這就真的叫天命罷了。

“有些東西,不試怎麽知道不行?”穆肇玖手中緊緊握著那個青釉茶杯,掌心的紋路越發明顯。那個事情如是心尖上的朱砂痣,殷紅而又不能觸及。

“可是……”素心欲言又止,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氣,卻無處發泄。她知道自己勸不住,隻得輕歎一聲罷了。

“夜也深了,初入曾萊,想來明日事情還多著呢。你也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穆肇玖既已下了逐客令,素心也不好再多呆,行過晚禮便回了房。路過門口當值的小廝又叮囑了幾句,才算稍有安心。

遠邊霹靂閃電,轟鳴雷聲,雨撣霜葉,近裏燈火明滅。隻是任誰都看不到在這般的雨天裏外頭發生了什麽,裏頭人心又想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