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蒼老的林少博

第054章 蒼老的林少博(1/3)

太祖母臨終前的話讖言猶如詛咒一般讓每一個人都心頭凝重。

能活在槐樹嶺的人本就過得比旁人戰戰兢兢,而嫁給江家的女人更是遭罪,太祖母對太爺爺江無道是既愛又恨,因為太爺爺什麽都瞞著她,讓她隻能做一個旁觀者。

不知何時起太祖母為了爺爺就開始研究起風水玄學來,她看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想要靠自己扭轉爺爺三十歲必死的命運。

甚至是不惜耗盡壽元,看到一角未來,而這些甚至連馬真人都無法做到。

沒人知道太祖母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爺爺也不曉得太祖母有這般本事。

太祖母下葬之後,爺爺一度陷入悲傷中無法自拔,整日裏提不起精神,那時翠翠白天會從小台莊趕來做飯給爺爺吃,等到了傍晚再趕回小台莊。

太祖母在彌留之際並沒有私下跟爺爺說任何事情,他仿佛就是要向所有人證明一些事情,證明求人不如求己。

她一定想不到,很多年以後,有一個後人和她一樣凡事都被蒙在鼓裏,那後人和她一樣,在被逼得走投無路之後,做出了一些瘋狂的事情。

一個多月之後,道家老祖太上老君的生辰,槐樹嶺舉行廟會,祭祀老君,燒香念經。

主持這場廟會的便是陳文喜。

往年的時候槐樹嶺極少舉行廟會,一來馬真人也不喜操辦這些凡俗瑣事,二來廟會需要請戲班子,吹打跳唱,有時還會有一些血腥或情色節目,馬真人一直覺得這是對道家文化的侮辱。

但是這一年的廟會之所以舉行,實際上是要趁機宣布另一件事情,兩個月之後的四月十八日,是馬真人的百歲壽辰。

馬真人離開茅山派數十年之久,期間極少回門派,茅山派當年又因為戰亂封山不出世,所以很多道門之人對茅山派已經逐漸健忘,沒曾想馬真人隱居在槐樹嶺,並且已經百歲。

道家諸掌門凡是年至百歲者都可稱尊,天下萬門朝聖,一同恭賀道家尊者福壽齊天,得以長生。

陳文喜是個放得開的人,口才也相當不錯,馬真人看在眼裏,所以廟會舉行完畢後,馬原便對眾人宣布:“農曆四月十八日乃是家師一百歲大壽,成就尊聖之果,屆時昭告天下萬門朝聖,你等作為槐樹嶺之人,當以待客之道招待外賓,壽宴的總管事為張濟世,接待為林少博,主事人為陳文喜,你們晚上來一趟陰陽觀,家師有話吩咐。”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紛紛稱喏,陳文喜處理完廟會戲班子的瑣事也就上了後山。

那時張濟世和林少博已經在道觀之內,正在商談的張濟世見陳文喜走來,便說道:“文喜你來的正好,真人的百歲壽宴由你主持再合適不過,到時道家的凡俗禮節我統統都列在一張紙上,你好好琢磨琢磨怎麽說,雖說馬真人不喜這些繁瑣事,但畢竟天下萬門來賀,麵子裏子都要過得去的。”

“我看了先生的文稿再說,到時有不懂的再問。”陳文喜說道。

林少博這時說道:“不知道所謂的天下萬門到底有多少人,後山這塊地方並不大,宴席擺桌豈不是要擺在山下空地?”

“這倒不必。”張濟世說道。“萬門朝聖實則就是一種昭告和震懾,真正來的人隻需要道門各派的高層,其餘來的弟子隻是各派顯耀資本而已,就在這陰陽觀前擺幾桌酒席,幾個大派的掌門、長老和首徒位列其中,其餘小派的掌門都不用搭理,更何況是數不清的弟子,總共也就一天的時間,餓不死人。”

張濟世說完,抬頭看向馬真人,馬真人

點頭,說道:“就如此辦吧。”

於是張濟世、陳文喜和林少博三人繼續商量兩個月後的具體事宜。

三人走後,馬真人走到道觀後麵,看著群山連綿的荒野晚景,略有一絲疲倦,不禁歎了口氣。

“師傅,馬上要到你的百歲壽辰了,歎什麽氣呀?”王寶問道。

“師傅不想過百歲壽辰,你偏吵著要過,不知道師傅喜靜不喜鬧嗎?”馬原在一旁責被道。

王寶嘟囔著嘴哼了一聲,道:“師傅老人家一輩子都沒過過生日,在茅山時候那些沒良心的連六十大壽都沒給他過,他的百歲生日如此重要,當然要過了!”

馬真人說道:“好了,過壽就過壽吧,反正山中也閑來無事,當塗個熱鬧,隻是不知為何,為師心中有些不安。”

馬真人說出這話的時候不禁想起太祖母臨死前的讖言, 那句讖言一直飄蕩在馬真人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一場浩劫即將來臨,你們所有人都躲不掉!馬真人,就算你是活神仙又如何?”

馬真人搖了搖頭,不禁覺得可笑,他這輩子為他人測吉凶,斷生死,沒想到老來竟然有一個鄉下婦人給他預測未來,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想起來就發笑的事情。

那天三人離開後山後,張濟世徑自回了小台莊,陳文喜和林少博順路一程,到了陳文喜家門口時,陳文喜說道:“少博,我看你近來心事重重,不如來我這喝幾杯酒,咱哥倆有段時日沒喝酒了。”

林少博點頭,很幹脆果決,倒是有些讓陳文喜出乎意料。

陳文喜簡單的炒了幾個拿手小菜,將家裏的藏酒拿出來和林少博邊吃邊聊,陳文喜說道:“這酒是我剛來槐樹嶺的時候你送給我的,村裏的人也送了一些,倒是不如你的甘冽。”

“你這酒鬼倒也能忍得下來。”林少博笑道。

陳文喜說道:“酒是越存越香,想要好的東西,自然是要時間久點才行。”

“是啊,酒是越存越香,但是人卻過一天沒一天。”林少博說著,一整碗酒就喝下肚去。

“少博,你喝這麽快做什麽,這酒衝,後勁兒大。”陳文喜說道。

林少博平時並不好酒,每次和陳文喜喝酒時都是點到即止,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端起碗就一飲而盡。

林少博苦笑一聲,說道:“我記得三年前你剛來槐樹嶺時,一向心高氣傲的我其實根本瞧不上你,後來聽你談吐,才知你倒是讀了不少書,寫得文章也是很出彩。”

“談不上,就是山裏的日子靜,閑著沒事感懷感懷。”陳文喜說道。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喝酒了。”林少博說著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我記得你我剛認識的時候,你問過我,今年貴庚?”

“你說今年二十有六。”陳文喜說道。

林少博說道:“是啊,三年前是二十有六,可現在是三年後,二十有九了。”

陳文喜這才意識到林少博傷感的緣由,槐樹嶺的詛咒是江林兩家的人活不過三十,林少博二十九歲,也許過過不了幾個月就會不明不白地死了。陳文喜安慰道:“少博老弟,也許詛咒的傳言不真實,我看過江家的藏書,上麵並未關於槐樹嶺詛咒的具體由來,再者遠堯他娘臨死前曾說過,遠堯將來不止能活三十歲,這就說明一定能有辦法的,等馬真人的百歲壽辰過了之後,我放下手頭的一切跟你一起研究延命之法。”

“來不及了。”林少博搖了搖頭,臉上有一絲醉意。他撩起額前和耳鬢的頭發給陳文喜看,貼近頭皮的頭發已經全部花白,林

少博輕輕一拽就拽下一撮頭發。

“怎麽會這樣?”陳文喜被嚇了一跳。

林少博說道:“我爹當年臨死前說過,江家和林家的人在二十九歲生辰之後,頭發會日漸掉落,壽命縮減,用不了幾個月就會骨瘦如柴,身體衰老,我本以為自己不停地服食名貴山參起碼可以延緩詛咒的發作,好給我爭取一些時間,兩個月前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頭發開始脫落,體內道氣在緩慢流失,血液之中像是摻雜進了某種雜質,如鐵鏽一般腐蝕我的血骨,為此我去了趟京城的醫院冒著危險把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換了一遍,可依然無濟於事。”

“少博……”陳文喜不知該說什麽好。

林少博突然淌下眼淚,說道:“我這人心腸並不好,從小也爭強好勝,所有得罪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可是除了你,我從來沒有一個朋友,你不明白這十幾年裏,我一直活在三十歲必死的陰影裏,是痛麽痛苦和煎熬。”

林少博在槐樹嶺眾人的心目中向來是個健談陽光的青年,他如此優秀,可以說是鶴立雞群,獨樹一幟,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即便他是一個惡人,一個冷血的人,可三十歲必死的詛咒還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壓得他也有某時某刻脆弱的一麵。

那天林少博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地被陳文喜扶到床上睡著了。

陳文喜發現林少博的脖子上和手臂上滿是鱗片,這應該是喝酒後的症狀,陳文喜作為林少博唯一的稍能走得進心裏的朋友,林少博的這次放縱,暴露了自己的身上的一些秘密,同時也是對陳文喜的一絲信任。

就像陳文喜沒有將大蛇和林少博的關係告訴馬真人一樣,無論林少博是好是壞,他始終是沒有傷害過自己。

行走江湖義氣為先,別人做了錯事沒有傷害到自己,陳文喜就下不了這個狠心。

更何況,從始至終,林少博隻是想活著而已。

陳文喜在地上鋪著草席,準備將就著睡一夜,臨睡前突然聽到了林少博的夢囈:“其實江無道和我爹的確研究出了詛咒的破解之法,但是這個破解之法需要付出代價太大,江無道最終還是選擇傳給了我林家。”

“你說什麽?少博,破解詛咒的方法到底是什麽?”陳文喜連忙問道。

可林少博沒有再說,即便他是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也對破解詛咒的方法諱莫如深,隻字不提。

陳文喜也沒有再問,等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林少博已經不辭而別。

之後的幾天裏陳文喜並未再看見林少博,他到小台莊找張濟世商議關於馬真人的百歲壽辰大典也未見到林少博。

陳文喜到林家找林少博時張氏也搖頭說陳少博這幾日並未歸家,問其餘林家兄弟也都表示不知林少博的蹤跡。

陳文喜大感奇怪,他知道祭壇水域下方的大蛇和林少博有極大的關係,林少博就算是詛咒來臨想要盡快化龍,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在水裏和那條大蛇待著吧?

自從一年前大蛇被馬真人打傷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龍骨的消息一傳出,槐樹嶺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人,但終究也沒人找到有用的線索。

陳文喜來到槐樹嶺後,練習馬真人傳給他的上清內氣訣也有兩年的時間了,這兩年裏他從不間斷,除去酒醉時第二天早晨會醒得晚,一般都是準時準點起來,迎接朝霞,打坐吐息。

不過陳文喜以前醉酒醒來之後會感到口幹舌燥,頭腦暈疼,可自從練了上清內氣訣後,再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每天都覺得精力充沛,做什麽事情都興致勃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