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猙獰

第6章 猙獰

“天清地濁,陰陽相抱,神人繞道,四鬼朝陽……”爺爺一把將手中那個指針亂竄的羅盤甩在了金貴的腳底,雙指並作劍指抵在了李金貴的額頭正中的那個符號上,低吟出口。然後我便看見李金貴臉部上的黑線如同蟲子一般蠕動了起來,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朝著李金貴額頭正中的那個奇異符號匯去。

如同夜晚的螢火蟲一般,李金貴額頭正中的那個紅色符號,泛起了絲絲微弱的光芒。與此同時與之相應的那原本的蠟燭根部爺爺用黑狗血匯成的那個符號,亦是泛起了紅色的光芒,與李金貴正額頭的那個符號交映而成,忽明忽暗。

黑氣如同蒸籠上的蒸氣一點兒又一點兒的匯聚了起來,然後借助額頭正中那個符號一縷一縷的散發了出來,溶進了這未被燭火映出的黑暗中。

慢慢的,當李金貴臉麵上的那種黑氣逐漸散盡時,額頭正中的那個符號,如同紙上被水衝刷過的墨跡一般,一點兒一點兒的淡化了開來,消散在了李金貴的臉麵上。

“撲哧。”那64根蠟燭排頭的第一根蠟燭,悄無生息的滅了開來,一縷白煙徐徐升起,散開在了這一片不大的光亮裏。

“哢嚓。”又是一聲輕微的響聲猛然響起,我低頭看去隻見那深埋蠟燭根部的銅錢,亦是沒有任何征兆的破裂了開來,形成了幾芽子,直直的躺在了地麵上,而就在這碎裂的銅錢旁我看到了一灘碗大的黑水,從正中的方孔冒了出來。

“撲哧,撲哧。”又是一連串的響聲迭起,然後我看到不大不少正好這64根的一半正正的32根全部無聲的滅了開來,而一如前麵的第一根一樣,我看到在這32根蠟燭的底部,都有幾芽子碎開的銅瓣。而在這64根蠟燭圍成的一個大圈中,隨著那一根又一根蠟燭的破滅,形成了一個半明半暗的陰陽格局,直直的拓在了地麵上。

“嗚嗚……”如泣如訴,我就這麽直直的盯著這滅下去的半邊光圈,猛然感到周身一涼,渾身的汗毛如同被風掃過一般直立了起來,也就是在這時,我才聽見一股似乎是哭泣又如同歡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來了。”爺爺一聲急喝,轉手翻出了一個雙麵銅鏡,伸手甩出了一塊抹布在黑色的瓷碗中搖了兩搖,然後貼這鏡麵擦了起來。

“果真來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彌陀佛,願我佛恩慈。”住持雙手合十,看著麵前的虛空低吟出聲,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團淡灰色氣體就這樣直直的升騰了起來,也就是此時那原本吹拂的陰風更加猛烈,我看到身後的燭火突然忽明忽暗的擺動了起來。如同煮沸的開水一般,一股濃濃的血氣傳了開來,而眼前的這團氣體更是突兀的加劇,猛烈的翻滾著,顯化出了一張又一張的女人臉,那樣的猙獰。

“李金貴本為地府所結陰親。”爺爺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金貴,似乎是在對我訴說一般,開言道:“為此驅除臨行三劫時,自有這原本散於天地間枉死少女神魂前來阻攔,過得了這關他會平穩的走過剩餘時間,過不了隻怕他挨不到今天的日落,且魂魄曆經萬千陰罰,從而消散不複收聚。”

“阿彌陀佛。”住持悲念一聲,雙手相開大呼道:“佛雖慈悲,心懷達濟天下之誌,亦時有怒目金剛懲惡揚善,以正世道。”

“就你這性子,也該是一輩子的和尚。”爺爺回頭頂了一句住持道:“幸好此時外麵正值白晝,陽盛,否則要再來多些,你今天就怕真的要成為佛陀屠夫了。”

“來了。”爺爺的話剛說完,便是眸孔一凝,瞳孔急縮,對我道:“退到那還亮著的這半邊燭火區去,快。”也就是此時,我看到了麵前的這團灰霧,不再翻騰,反而一點兒一點兒的縮了回去,慢慢地凝實,不大的功夫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頭,就這麽出現在了房中。

一雙眼睛足有牛頭大小,眼角結著兩行血痂,一隻舌頭呈現著令人心悸的血色,從那兩顆抵出下唇的撩牙間伸了出來,直直的掛在嘴邊,這個頭顱足足有六人合抱那麽大,沒用任何東西的支持直直的懸在半空之中,一雙眼睛就那樣忽閃忽閃的在爺爺與住持的身上掃來掃去。

“七陰絕煞鬼。”爺爺盯著這隻鬼頭,手掌不自覺的撫上了手中的這個鏡麵,麵現愁色,眉頭微皺,低語疑惑的道:“怎麽會是這個東西。”

一陣幽香飄蕩在了屋子間,我的鼻頭不自覺的嗅動了幾下,隻感到一陣目眩,眼前的驚物竟是出現了晃動,反倒是爺爺一呆,大驚道:“屍香。”轉身抓過身邊的那碗黑狗血,手指一攪,急忙在鼻頭下的上唇用指一抹,回頭對我急道:“以血阻味。”

“血,血。”我有些慌了,回頭忙找看何處有血,但我站的地方是這半圓未熄的蠟燭之內,別說是血就連一個房子基本的擺設桌椅都沒有,更別說是血了。

無奈之下我隻得忍痛咬破了中指,在鼻尖下的唇槽劃出了淡淡的血跡,也就是在那印記剛抹上嘴唇時,我先前所感的所有不適,皆是消散的無影無蹤。

站在半圈燭火內,我直直地注視著不遠處飄浮的那個大鬼頭,我以為爺爺之所以皺眉,麵露愁色是因為此鬼殘暴凶戾,誰知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後來聽爺爺說七陰絕煞鬼,之所以令人心煩,是因為它算作幽冥中的一個異類,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麽手段或有著怎樣的習性,不過總體來說它屬於性和之靈,沒有什麽凶戾的怨氣,他之所以奇怪是因為他怎麽也沒料到會出現這麽樣的一個東西。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住持懵聲懵氣地說著,我大感驚異,回頭一看這見住持的鼻中,不知哪來的兩團黃色布塞直直的梗在鼻子中,看起來更象是僧衣的碎布。

“你是說?”爺爺望著住持投來疑問的目光。

“不知道,隻是感覺事不對勁,走一步算一步吧!”住持盯著那個在半空中飄忽不定的鬼頭,眼睛微眯。

“哢,哢……”幾聲翠響,我身旁的這半圈直亮的燭盞,竟有大半竟竟的截腰而斷,墜落在地,而與此同時那一隻飄忽不定的鬼頭動了,如同細胞的分裂般,有兩個細小的黑影從它的身體內直接破了開來,向著我這邊疾駛而來。

“有人作法,破陣。”爺爺一驚,腳步向後一撤,向我奔來,同時對著住持大喊道:“先擋陣子,我頂下。”

“佛法無遍,渡魂贖孽。”住持腳踩遊龍步,一下子頂到了爺爺的位置上,伸手取下了脖子間那串劣質的快要掉色的念珠,麵含悲苦之色套在了合十的雙手上,輕言道:“萬千菩提子,十萬苦眾生。破。”言罷,合十的雙手猛力一撐,那串念珠就這麽的散了開拉,朝前直射而去,掉落在地擺成了一個奇異的圖案,隱隱看來竟有點兒類同於蓮花。

“蹦,蹦……”清脆聲起,七枚銅子被爺爺隨手甩出,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竟擺成了一個玄妙的七星方位。

爺爺腳下踩著一種奇異的步法,身形忽左忽有,左手一個不知名的印訣,右手劍指前指朝向這個圖形的前端,來到這小半圈燭火的前邊,一聲暴喝,大喊道:“腳踩七星步,身借列魁力,天罡北鬥在前列,七星七甲向前開。”話畢,手印互變,連續兩掐,手掌合訣,閉目低語:“借星罡力,訟神明德,念眾生苦,合身為道。天明地清,列法之壇,破。”一個“破”字出口,雙目怒睜,看向前方。

“哢嚓。”房間中異響突起,就象是什麽東西破碎一般,但放眼而去,空蕩蕩的房內不管什麽擺設一目了然,哪有什麽多餘的物體破裂,反倒是這聲響來的突然久久不散,不知來自何處。

“血汙陰冥童。”住持依舊那樣的泰然,盤腿坐在地上雙手前引,左手菩提葉,右手佛禮低誦佛號。前方那兩道子“七陰絕煞鬼”身上分離出來的兩道身影,就這麽呆停在了住持身前的十數步之間,似乎麵前有一堵無形的牆壁阻攔住了他們。也正是這時,我方才看清,原來這兩道身影竟是兩個截至爺爺半腰的小孩樣子,一對虎牙輕微的抵出唇外,兩隻小手在不斷的亂抓,白白淨淨的圓臉蛋看起來好不可愛,隻有那茫然無神的雙眼,令人萬分的驚疑,可是就是這麽兩個可愛的小孩,竟使得爺爺驚出了聲。

“血汙陰冥童!而且還是被人控製住的陰童。”爺爺看著那被住持阻住的兩個童鬼,目光變得驚疑不定,猛然對著住持道:“老禿頂,不能再這樣仁慈了,這該下殺手的。”

“阿彌陀佛,世間萬物既生,便有生之道理,雖則人鬼殊途,法令有隔,但殘手之事我無可為之。”住持睜開了那緊瞌的雙目,看向了前方那飄飄蕩蕩的兩隻童鬼,淡言道。

“佛雖慈悲,亦分善惡。老禿頂,你知道這是什麽嗎?”爺爺急了,變得麵紅耳赤起來,看著住持罵道:“這是道教中的‘血汙陰冥童’傳說是枉死城血汙池中出來的,乃大凶之物,原是舊時術士為懲戒大惡不孝之人,取枉死孕婦胎中未死嬰靈而煉,若非初借星鬥神力破陣,基道未穩,我會難你?”

突然那原本飄搖不定的兩隻冥童,如遭電擊一般當場顫抖了起來,而爺爺原本坐在地上養神的人,卻一下子瞳孔皺縮,單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對我急道:“快將案桌上崔判的牌位給我拿來。”

“哢嚓。”如同是玻璃的破碎聲般,這聲響來的那麽的突然與急促,而當爺爺聽到這聲響聲時,正是剛從我的手中拿去了“崔判”的牌位,卻是猛然回頭對著住持大喝道:“快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