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身死道消

第14章 身死道消

“啊!”爺爺一聲大吼,那跟柳豔纏在一起的右手,生生的被他扳了起來,連帶柳豔的手一起被他壓在了柳豔的額頭上。

“法破。”爺爺厲吼一聲,一根由棺材板削成的尖銳的木簽,上寫著一個墨色的“破”字,被爺爺走手高高的舉了起來,然後對著那按在柳豔額頭正中的那隻幹枯的右手插了下去。

“噗”的一聲,這根木簽穿肉而過,穿透了爺爺的右手與底下那隻,一直與爺爺右手相扣的纖手,那穿出的半截是直接穿過了這被手掌而掩的眉心。血,如同是一眼初開的泉眼一般,涓涓的流了出來,慢慢的將這片素淨蒼白的額頭染成了一片殷紅,分不清那這一片一片的深紅,哪一片爺爺的,哪一片是柳豔的,或者說已經匯成了一脈。

爺爺哆嗦著嘴唇,兩瓣肉色的唇因為那鑽心的疼痛,而變成了紫青色,還能清出的看見下唇上那被上牙所咬出的痕跡。“吼……”又是一聲淒厲的吼聲,那被爺爺踩在腳下的柳豔,劇烈的掙紮了起來,似乎十分的痛苦。

“呃……以吾之血誦神明,六世浮屠昭道果……”爺爺哆嗦著嘴唇,卻是十分清晰與流利的念了出了,看著身下掙紮的柳豔一聲厲呼道:“一力降十會,萬法不加身。冥王降世間,以血來渡人。”而後我便看到爺爺抽出左手瞬間幾個指訣,幻為劍指在手背連點三下。

“這是?”我眨巴了幾下眼睛,看著遠方那穿爺爺單掌而過的木簽,止不住的一陣心驚。我雖然是十分擔心爺爺的身體,但卻因為爺爺囑咐過讓我站在案板後不要亂動,我也隻能是生生的看著爺爺的痛苦,而一陣的心痛,但也因此我看到了我所驚詫的一幕,令我不確定的驚出聲來。

我看到自爺爺最後那一指點在手背時,突然一股鮮血從爺爺的手心湧出,但卻並不散開,這湧出的鮮血就如同是一個整體一般,緩緩的向著那隻下方被爺爺手掌所扣的手掌創口湧去,慢慢的鑽了進去,從柳豔手掌的另一端竄了出來,順著這根端插的木簽倒流而下,進入了柳豔眉心的創口處。

而那一直是暗黑色的木簽,隨著這些血液的浸染竟然逐漸變成了暗紅色,而最後當那一道血線從爺爺手中湧出順著它走過時,竟然炫出了微弱的紅芒,到了後麵是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後幾乎就象是一個赤色的燈泡一般。

“血祭。”我驚異的喊了出來,終於是確定了這一切,爺爺竟不惜損耗自己的精血,要徹破對方法陣,看來對麵那個人的“冥王禦鬼訣”真的對爺爺打擊很大。

“啊。”爺爺又是一聲大吼,將那隻手從那根倒豎的木簽中拔了出了。我看到爺爺一頭的冷汗,那紫青發白的嘴唇更甚,那根木簽徹穿了他的手掌,鮮血如同噴湧的泉水一般,從打透掌心處的那個鮮紅的深孔中湧出,頃刻間便將爺爺的一隻手給染成了赤紅。一眼望去,通手紅色,一隻手上哪怕是一絲平常的肉色都找之不見,而爺爺的指尖處有著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在那青石鋪就的院子裏,綻放出了一朵朵絢麗的血色小花。

“吼……”那倒在地上的柳豔再度厲吼一聲,掙紮著想要翻起,而爺爺看到這一幕,顧不得細察那成孔的手掌,一個空翻從她身上翻了下來,一腳踩住她的一隻手掌,用那血染的右手顫抖著伸入懷中,掏出了一隻象是方塊形的符令,正是爺爺臨出寺門前拿過的那一串,隻不過是不知幾時,爺爺竟將這隻木牌的下方削尖了。

“噗。”又是一聲入肉的聲音,我看到爺爺眉頭一皺,拿著這塊木令對著那踩在腳下的一隻素手,毫無一點憐惜之情的紮了下去,釘在了地上。然後一個後空翻,來到了另一隻手掌處,同樣一插而下。緊接著雙腳,最後爺爺站起看著那隻被鮮血衝刷的不成顏色的右手,看了一下,而後低頭看著那逐漸停止了掙紮的柳豔。

“怎麽回事,我的力量……”柳豔睜著那雙死灰色的眼睛,蒼白的臉龐上找不出一絲人性化的情緒,但我分明從他那灰寂的瞳孔中,看出了驚詫的影子。

“道人……你怎麽會……怎麽會……”嘶啞的聲音憑空響起,這回我聽清了,是個男人的聲音。那顫抖的語調中還能聽見這化釋不開的驚詫,那灰寂的雙眸就這樣直直的盯上了爺爺。

爺爺就這樣與她對視了起來,然後看著她唇角微張,同樣嘶啞的聲調從爺爺口中傳出,看著他抬起了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往事一般,半響道:“很驚訝我能破掉吧!”爺爺頓了頓道:“這個術,我也會,而且淵緣比你深。”

“不……不……不可能……你怎麽會……”柳豔盯著爺爺,劇烈的搖起了頭,帶著那根紮在頭上的木簽一起晃動了起來,一道血跡順著眉心緩緩的滑下,為那蒼白的臉頰加了一絲血鑄的裝飾。從他那斷續的言語中我聽得出來似乎對於爺爺所說的十難接受,但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會有這種表現,畢竟爺爺當陰陽師數十年以來,見聞等比他深也屬正常啊!

聽著他那無法釋懷的話語,爺爺低下了頭,再度對上了他雙眼道:“看來你和他是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爺爺頓了頓,又道:“如果你和他確有關係,你是會知道我的,也就不會在我麵前對我用這個術了。”爺爺看著躺在地上的柳豔,突然麵色一冷道:“玄學之人不知心懷慈悲,縱不能普濟世人,亦可淨身,你如此做法實乃入邪,玷汙了你這身超凡本領,今日且看我如何破你的‘道’。”

爺爺話剛脫口,手中最後的一個木牌甩手而出,向著柳豔的頭頂直射而去。末了,一聲輕響,我便看見這塊令牌結結實實的紮在了柳豔頭頂的那塊青石板上。

“天玄地靈,萬物輪回,六道無序,陰陽無章。”爺爺低誦幾句,睜大了眼睛,又是一個訣印憑空而起,右手作個龍虎印,坐手劍指下戳,指著大地,怒吼道:“冥王淨世間,萬物終為土。”

“不……”柳豔掙紮的更厲害了,那填充於瞳孔中的恐懼更甚,而後我便看到一縷偏灰色的氣體,從她頭頂緩緩的升了起來,飄散而開。

柳豔那沙啞的嘶吼聲更厲,但我卻沒有心情去聽,去多想。而是看著爺爺那副怪異的印訣,腦海中幾乎反射一般的迸出了幾個字:冥王有淚,可淨世間。

“冥王有淚,爺爺竟施用了冥王有淚。”我看著爺爺,耳中回蕩的卻隻是我的低語聲,我記得爺爺對我說過:冥王,主陰世地府,鐵麵冷血,不憐任何人,但卻有淚,可歎世,可悲世人。冥王不落淚,落淚便是憐憫世人,悲歎世間,欲毀世淨世,這便是冥王的悲泣,冥王的慈心,渡那不盡罪孽莫若毀世重生,再洗世人心。

可是……想到此,我抬頭向著爺爺看去隻見他還是那幅姿勢,動都沒動過,隻是看著他耳邊那憑風而動的那幾根衰白鬢角,我卻是心頭一痛,爺爺已經老了,他到底還能經得起這麽幾回的折騰。

可是……可是……冥王歎世間乃是極陰的術,可驅萬邪,能誅萬鬼,可毀道根。如此之術作為施術者,是必然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的,那便是折壽,但是作為暮年的爺爺,他……他又有多少年的壽命,可以折騰呢?想到此我向著那在地上不斷掙紮的柳豔看去。

她還在不停的掙紮著,可隨著她每一次劇烈的掙紮,都有一大團灰色的霧體當空湧出,飄散開來,而且我看到她的肉體也在以每秒鍾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停的幹枯著,似乎就這短短的幾秒鍾時間,柳豔便向走過一生一般,麵皮逐漸的幹癟了下去,隻有那麽一張皮貼在身上,而她卻還在不住的掙紮著,隻不過可以明顯的感到他掙紮的幅度是越來越小了。

看著那還不死心,仍在不住掙紮的柳豔,我突然感到一絲悲哀,為那背後的施術者感到了一絲悲哀,現在即使掙開了又能如何,“冥王淨世咒,一施不回頭。”從爺爺施放此術開始,便已經注定了此術,他隻能作為一個施術者,可以施卻不可以收。而作為此術的承受者,他也必然不好受。

但是就是他此刻掙開又能如何?此術一施,任何東西都阻擋不了,畢竟這折損壽命所換來的大決殺術,又怎會弱?不管他掙開掙不開結果都一樣,隻能落得個道根消散的結果,最後變為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