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還有什麽能比今天發生的事更加令人難以接受嗎?

兀然陷入一種心緒不寧的感情之中,他再瞧了一眼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手下意識的一揮,藍光遊過,也做出了一個幻境。

這個幻境裏的景象便與還沒變成荒地的後山如出一轍。

古樹參差葳蕤,鳥兒叫聲喋喋不休。

……大概就是這樣子,祈求能蒙混過關吧。

帶著寒意的春風迎麵而來,鳳遲齡身上本就濕淋淋的,被這麽一吹,吹得瑟瑟發抖,雞皮疙瘩都起了來,忙抱臂來回摩挲幾下,縮起脖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走了好久,以他現在所站的這個方位,剛好能眺望見山峰之上的木屋,鳳遲齡扶著大樹深深看了一眼,又負起手在這片草地裏來回踟躕,時不時揚起脖子張望,可就是不敢再邁出去一步。

按照這個點,洛瀟應該回來了。而自家的那兩個師弟也十有八九向他道明了……

這該如何是好?以現在這副模樣去見人?

怕不是會以為我掉進陰溝裏給自己洗了個澡,得勁!

正不知所措中,突見房內白光微微閃動,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從房門中躥出,浮在半空中嗡嗡而動。

見狀,鳳遲齡忙不迭躲到一棵樹後,半晌,稍許探出半個腦袋朝那兒瞧去。

這把劍名喚“淵瀾”,是洛瀟的貼身佩劍。

別看他這個人的模樣向來斯斯文文,溫文爾雅的,劍意卻是與之截然相反,不僅一點不溫柔,反而宛如滔天大海,潮湧凶猛,具有力挽狂瀾之意,浩瀚無比,剛勁十足。

如果說溯雪為霜冷沉靜的一方,那淵瀾便是破除一切寂靜,化腐朽為神奇,撇去修為不談,單論雄勁力道,兩兩相比,後者還是要更勝一籌。

驀然,淵瀾像是感應到了什麽,順勢掉了個方向,劍尖直指向躲在樹後的鳳遲齡,停滯片刻,猛然襲來。

鳳遲齡:“!”

眼看泛著白光的銳利劍尖直直往這邊刺來,鳳遲齡驚得身形一顫,拔腿就跑,然而淵瀾也窮追不舍地跟在他身後追趕。

拖著濕答答的衣裳橫衝直撞,錚錚劍鳴不絕於耳。一把劍一個人圍著一棵粗樹幹繞了不下十圈,一會兒上樹躲避一會兒下樹逃亡,上跳下竄,好不忙活。

鳳遲齡大喊:“你追著我做甚啊!?”

淵瀾沒有回應,仍然窮追不舍地跟在他身後,白光凜凜,嗡嗡作響。

也不知道是不是壓抑了好久的鬱悶,經過現下這番奔波仿佛得到疏解一般,鳳遲齡此刻的心情竟然還不錯,忍不住嗬嗬笑了幾聲。

他背過身,腳步不停,邊倒退邊瞧著前方淵瀾,挑釁道:“來啊,有本事追過來啊,嘖嘖。”

說話期間,後背猝然撞上一人,鳳遲齡腳步一頓,連帶著脊背生硬,盈盈悅耳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回來了?”

這聲音冷得天寒地凍,鳳遲齡咽了咽口水,渾身僵硬得猶如雕塑,動彈不得,好久才啞聲道:“嗯。”

“怎的不回頭?”

聞言,鳳遲齡手腳依舊僵硬,額前發絲淩亂地貼在麵具上,滿身水漬。他戰戰兢兢地轉了個身,低垂著頭一語不發。

把他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收入眼底,洛瀟歎氣道:“先去洗漱,之後我再來問話。”

預想中的一頓責罰並沒有很快地如期而至,鳳遲齡豁然抬頭,便望見洛瀟那張盡顯擔憂之色的臉,餘光一掃,又掃到了跟著他出來的兩名師弟。

兩名師弟早就換了身潔淨的衣裳。

一身錦衣,一身鴉黑。

身著錦衣的上官允一見鳳遲齡便要整個人湊上去,他托著下巴左東右瞧,瞧完後還貼近些許,厚著臉皮嗅了嗅。

對此,鳳遲齡趕忙抵住他額頭,連聲問道:“你幹什麽?哪來的變態?”

上官允嚎啕道:“大師兄,你這是在陰溝裏洗了把澡出來麽!?”

鳳遲齡:“……”

跟這臭魚真是沒話講,令人無語!

鳳遲齡道:“行了,你別在我眼前礙我的眼了,我去洗把澡。”

說完,他衝洛瀟淺淺頷首,徑直往木屋那兒走去。邁步過去的途中,他與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低著頭的荊無憂擦肩而過。

鳳遲齡有意用餘光掃看他一眼,看他站的筆直,猶如鬆竹,也沒多想,繼續行走。

可在躍過他的一刹那,鳳遲齡的手倏然被一隻溫熱的手給緊緊握了住。

樹葉婆娑,沙沙作響,兩個溫差極大的掌心相觸,鳳遲齡緩緩撇過頭,發現荊無憂始終垂著頭,烏發垂落,遮擋住他半張臉,語氣平靜地問道:“什麽事?”

荊無憂沉默不語,手下卻還死死地握住他,不肯鬆開。

鳳遲齡無聲歎了口氣,道:“若是無事的話,我要去洗澡了。不過就算有事,你也得等我洗完澡再同我說。”

荊無憂依舊一語不發,也不肯撒手,洛瀟的視線在這兩人身上徘徊,隨即搖了搖頭,淡聲道:“齡兒,無憂他很擔心你。”

看出來了……

所以該怎麽說。

鳳遲齡想了想,轉了個身,改去正對與荊無憂。

他慢慢俯下身,伸出另一隻手在荊無憂的頭頂上輕柔撫摸,語氣放緩道:“謝謝你。”

感受到對方身形猛然一顫,鳳遲齡手微微僵住,心道莫不是他說錯話了,尷尬須臾後又改口道:“讓你擔心了,真不好意思。還有,你的傷勢怎麽樣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