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說走就走,在目送洛瀟步入門檻後,鳳遲齡拂袖即走。

可剛等他轉過身,就被淚眼婆娑的上官允給攔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人是受到什麽刺激了,眼眶通紅,還噙著未幹的淚珠。顯然是哭過。

鳳遲齡才不管這人又在犯什麽病,負著手冷冰冰地道:“有事?沒事的話別打擾我逛你家院子。”

上官允也不管他說的什麽鬼話,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管蹭掉滿眼的淚花與鼻涕,哽咽道:“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當上仙君的徒弟?”

“你還在想這個啊?”鳳遲齡頓了頓,毫無同情心地笑出了聲,並帶了點兒揶揄的口吻道,“我師尊收徒向來隻看眼緣,有些事強求不得,你早些放棄吧。”

見他要躍過自己離開,上官允雙臂大開再次擋住他的去路,懇求道:“我已經被我娘和我哥帶水帶漿地嘲了好一通了,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做仙君的徒弟,隻要你幫我勸勸仙君,我什麽要求都答應你,好不好啊,算我求求你了。”

鳳遲齡壞笑道:“什麽要求都答應?”

上官允一個勁點頭:“嗯嗯!”

鳳遲齡道:“那行,你搞個像樣點的轎子送去璿昆山,最好是金裝玉裹,檔次很高的那種。然後指名道姓是說送給我的。”

上官允不假思索地答應道:“沒問題!”

鳳遲齡不忍心道:還真是個癡心妄想的蠢東西。

“好,你過來。”他咳了一聲,招招手,示意上官允靠近自己一些。

他這張麵具實在是令人有些不忍直視,上官允雙目緊闔,麵露痛苦的將頭湊過去。

“洛瀟這個人啊,實則是外冷內熱,你隻要一直粘著他,死纏爛打一陣。就算他先前再怎麽果斷決絕,終歸還是會怕了你的軟磨硬泡,喟然長歎幾聲,說不定就答應你了。”隻聽鳳遲齡在他耳邊輕聲道,“不過現在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他不會答應的。等他處理完你身上的鬼氣,空下來的時候,你再去纏他。這方法,我百試百靈。”

這個人戴的麵具雖然詭異得很,但聲音不得不說,是尤其的好聽。

就像是寒天裏的一股清冷冰泉,聽著讓人很是舒服。

而此刻這攝人心魂的聲音就近在耳畔,上官允一時聽得出了身,等他慢吞吞地回過神來,準備言謝時,才發現此地早已沒了鳳遲齡的影子。

絲絲春雨又開始毫無任何預兆地下了起來。落無聲,行無語,輕柔且悄無聲息地滴落在地。

所幸這場雨來勢不大,足以忽略。

鳳遲齡嘴上說隻逛院子,卻不知曉心裏打著什麽壞主意,竟瞞著洛瀟獨自離開了上官宅邸。

他悠悠慢步在街上,置身事外地看著擺攤的老板老板娘,正忙碌地收拾自家的鋪子。

畢竟比起白天,鬼怪更容易在夜晚出沒,乃至於不得不趁早打烊。

透著寒意的風席卷而來,吹起地上片片落葉,街上人群轉眼間一掃而空。

鳳遲齡在原地僵持許久,覺得沒什麽意思,緩緩扭頭朝前方一片蔥鬱的樹林裏眺望過去,思慮半晌,接著抬腳步入過去。

越朝裏深入,內裏的光線就越是黯淡。

往裏走了一段距離後,鳳遲齡倏然停住,慢條斯理地捋了捋被風打得有些亂的頭發絲兒,再從腰際取出一塊梧桐色的塤。

手掌般大小,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放置於腰側卻看不出來的。

鳳遲齡雙手撚起將它放於唇邊,深吸一口氣,緊接著一道要人命的淒厲樂聲陡然劃破天際。

驟時石破天驚,群鳥撲哧著翅膀迅速逃離。

這材質上好的塤被他此番一吹,樂聲如同刮鍋挫鋸,可怕得叫附近棲息的動物全都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神情中紛紛充滿了鄙夷,繞在他身側奔騰了好一陣子,硬是沒敢衝上前蹶他一蹄子。

鳳遲齡將他那獨樹一幟的吹塤本事發揮地淋漓盡致。

不少鹿群蛇群已然堅持不住,一個接一個脖子歪下,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大概再這麽下去,隻怕全樹林的生靈活物皆會落得一個肝膽俱裂,走火入魔的下場。

鬼哭狼嚎似四麵楚歌,鳳遲齡依舊恍若未聞地自我陶醉著,直到有一抹暗紫色長袍在他頭頂上恍惚而過,投下一層陰翳後,他才終於停下了他那感人的塤技,把塤揣回兜裏,衝來者負手走去。

泛著幽幽碧光的綠眸青年饒有興致地掃了眼周圍半死不活的動物,侃侃笑道:“尊上吹塤的本事當真是舉世無雙。”

青年俊美的樣貌中帶了點畫蛇添足的陰柔,嘴唇蒼白得毫無血色,唇瓣微張開口說話時,尾字還噙著重重回音,愈發似鬼魅。

“哪裏哪裏,隨口一吹罷了。”鳳遲齡莫名謙虛起來,淡聲道,“說吧,找我何事?”

紫魘王翹起一手蘭花指,掐著嗓子說道:“哎喲,先前給您麵具的時候,我還以為您已經知道是我有要事要來求見您了,哪知道您竟然就這麽不留情麵地將它給捏碎了。我還很是傷心來著呢~”

鳳遲齡上輩子早已習慣紫魘王這娘炮的說話腔調,沒有個百八十年絕對掰不回來。

這輩子,他索性放任不管,看看這貨是否會從萌新娘炮培養成資深娘炮。

鳳遲齡展扇掩住他那半張麵具,陰惻惻地道:“真敢說,當著我師尊的麵給我送那玩意兒,知道我當時有多想削人麽?”

“還有橋上那小鬼也是你飼養的吧,是你教導無方還是怎地,膽子竟已肥到敢隨意扯我的衣擺了。”鳳遲齡每說一句,縈繞在周身的戾氣就更深一分。他上前一步,不帶一絲溫度地道,“你是否活的太久,覺得膩了?”

方才還在有說有笑的紫魘王聽到這裏,猝然呼吸一滯,搖擺著手連連倒退,慌亂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冒犯您啊,實在是情勢所逼,不得不才出此下策,您可千萬別……”

他的嗓音過於尖細,幾乎到達雌雄難辨的地步。聽得鳳遲齡有些嫌棄道:“廢話少說,有屁快放。”

紫魘王吞了口口水,道:“是這樣的,二十年前您在邪綾堂裏放置了一盒噬魂蠱,並下令讓所有魔修妖修鬼修都不能碰觸它。可是在前不久,我去殿堂內取一本經書時,兀然發現它不見了,於是便去詢問當日站崗的魔修。談話期間,我望對方雙目空洞無光,神色不對,這才發現那魔修原來被不知道什麽人給施了催眠術,壓根就記不得有何人闖進去過。我怕是內部出了叛徒,竊走了噬魂蠱。”

他說話速度快得宛如流星飛過,鳳遲齡聽得八風不動,望他沒聲音了,才漠然地來了句:“你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