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鬼夜車行
第26章 鬼夜車行
多年的分隔兩地，讓父親和爺爺產生了不可磨滅的隔閡，而這種矛盾，也隨著一家人再度相聚而完全爆發了出來。
父親是一個無神論者，他隻把師公道士都當成是牛鬼蛇神，把我之前所看到的都以為是人嚇人。他不想讓我繼續跟在愛裝神弄鬼的爺爺身邊，所以趁著爺爺睡著，半哄半騙將我帶走。
車在山路上快速行駛著，爺爺的哭嚎聲也隨之逐漸消遠，我在車上喊著鬧著，可父親臉色陰沉，怎麽都不肯停車。
“小洋，你爺爺已經把你給耽誤了，我不能讓他再把你耽誤下去。回城後，我會托關係讓你繼續讀書，如果你不想讀了，跟著爹娘一起做生意也可以。但這牛鬼蛇神的東西你不要碰，別弄得跟你爺爺一樣，一輩子一事無成！”
父親一邊開著車，一邊做著對我將來的打算，他的語氣很和善，卻又不給我任何商量的餘地。
“爸，您聽我一句勸，我真的出不得村，我之所以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都是因為爺爺用一顆佛頭在鎮著，如果我出了村子，我會死的！”
看著車子一點點遠離老屋，我焦急地朝父親說道，我不斷地撞著車門，可車門不動分毫。
然而，父親並不相信我的話，在他看來，我已經被爺爺牛鬼蛇神的那一套洗了腦，隻當我是鬼故事聽多了。
而在這爭吵與不睦的氣氛中，車經過了曾師公的家。
曾師公一家四口在幾天時間裏盡數死絕，如今屋子也荒廢了下來，借著車燈打下的光影，整個屋子看上去陰森森的。
可就在這時，我看到前麵路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老人，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壽衣，兩隻眼睛已經瞎了，破爛的眼眶裏不斷地流出膿水和血水。
看到這老人後，我的瞳孔一陣猛縮，這個老人我是認識的，他是已經死去的曾師公！他穿著的那一身黑壽衣，還是我親手替他換下的！
“洋伢子……”
曾師公轉過了頭，兩隻黑洞洞的眼眶朝向了車裏的我，發出一陣陰森嘶啞的聲音。
我的身體一個哆嗦，下意識地發出了聲尖叫。
“小洋！怎麽了？？”
見我突然這麽大反應，父親被我給嚇著了，連忙回頭看向了我。
我指著前頭，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急促，“前……前麵，有人……”
嘭！！
我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可車已經一頭撞在了曾師公的身上，整個車子一陣顛簸，發出一聲悶響。
“撞到什麽東西了？小洋，剛才誰在叫你？”
父親連忙踩下了刹車，他下車查看了半天，卻什麽人影都沒有發現。
我的心跳開始變得越來越劇烈了，豆大的汗水從我的額頭上冒出來，我看了一眼窗外，整個身體一陣劇烈顫抖。
曾師公……此時就站在我的車窗外！他的胸口被車撞得凹陷了下去，一根根泛著蛆的肋骨斷茬從壽衣下探了出來。
“洋伢子，快回家，回家……”
曾師公的手趴著車窗，兩隻黑洞洞的眼眶直看著我，發出一聲聲淒婉低沉的哀聲。
“爸，快上車！！”
我驚恐地看著車窗外的曾師公，而父親還在檢查著車底下，顯然，他並沒有發現在自己旁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然而，父親也聽到了曾師公的哀聲，他朝著四周張望了半天，可什麽都沒有看到。
“是誰在說話？小洋你怎麽了，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
父親回到了車裏，發動了車，他看了我一眼，神色顯得很奇怪。
“曾師公，前兩天剛剛老掉的曾師公！我們的車撞到他了！”
車開始繼續前行，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卻見曾師公站在原地並沒有朝我追來，他朝我揮了揮手，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而隨後，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黑夜中。
然而，父親對我的話不以為意，“死人已經入土了，車怎麽可能會撞到他呢？我看你是犯迷糊了……”
父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可轉眼臉色卻化為了鐵青。他猛地踩住了刹車，死死地盯著擋風玻璃。
在擋風玻璃上，此時印著一道血色的手印，一滴滴的鮮血不斷的從血手印上流淌下來。
“這血印……怎麽來的！？？”
父親幾乎大喊說道，他的眼神也是一陣顫抖。
“鬼！剛才我們撞到了鬼，這是鬼留下的手印！！”
我哭喪著看向了父親，“爸，您相信我一次，我們回去吧，外麵真的有鬼！”
“不可能！這世上才沒有鬼，我不信！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你回城裏，離開這個鬼地方！”
父親一臉不信邪，用雨刷刷掉擋風玻璃上的血印後，他繼續開起了車。
然而，父親雖然這麽說，可他還是害怕了，他的身體時不時地哆嗦著，車速也變得越來越快了。
就這樣，車逐漸駛出了村子，而我心中的恐懼也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
爺爺說，血佛頭雖然能鎮住我身上的煞氣，但前提是我不能出這個村子，可現在……
“小伢子，你要去哪裏？”
這時，一句萬分熟悉的話，忽然從我旁邊響起。
我猛地一個戰栗，卻發現在我和母親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人。他木訥地看著我，身下沒有任何影子。
“我……我要去觀音廟！”
看到有野鬼突然出現在車裏，我想起了之前四川老人跟說過的話，連忙老老實實回答道。
“哦，觀音廟？太遠了，太遠了……”
我的身上並沒有護身符，也不知道是劉正心給我喝的符水起了作用還是怎麽的。這野鬼聽了我的話後，卻是點了點頭，他呢喃著，身影也逐漸從我麵前消散。
“小洋，去什麽觀音廟，你在說什麽？”
母親有些慌張地看向了我，以為我是犯了邪。
“野鬼，有隻野鬼剛剛上了車……他問我去哪裏！”
我麵色蒼白地回應了母親，可當我再回頭看向車窗外時，卻發現周圍陰風呼嘯，兩側的樹木在風中搖曳著，發出一陣陣嘎吱嘎吱聲。
而在這樹林間，我隱隱看到有一個個人影從裏頭慢慢走了出來，出現在了山路上。
“小伢子，你要去哪裏？你要去哪裏……”
車開得很快，可這些野鬼卻一個個緊緊地跟在我的後麵，一陣陣淒厲的鬼嘯聲響徹我的耳旁。
“我要去觀音廟！我要去觀音廟！……你們別跟著我了！！”
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朝著車外的那些野鬼發出了一聲聲尖叫。
“孩子他爸，要不……我們先別去城裏了，還是先回去吧！你看小洋他……”
母親不知道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不知所措地抱住了我，很是擔憂的朝父親說道。
我不斷回應著那些野鬼的問話，我哀求地看向了父親。
“真他娘的糟心！！”
父親地嘴角抽了抽，他發出了一聲咆哮，手重重地砸了下方向盤，可他還是在一個山路的拐角口減了速。
帶著一臉的不甘心，父親轉著方向盤就打算調頭。
我還在不斷地重複著去觀音廟的這句話，可心裏卻長鬆了一口氣。是的，隻要回了村，這些野鬼就不敢再跟著我了，而我也能安然無恙。
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在離我們不遠的一處山坡上，隱隱閃爍著火光。
我下意識朝那火光看去，卻見那兒正搭著一個草棚子，有一個男人正坐在草棚子裏點著篝火。
那個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戴著副黑框眼鏡，穿著身中山裝，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的左手手臂好像受傷了，上麵還纏著繃帶。
然而，在我看向他的同時，這個男人也發現了我，他從篝火前站了起來，朝著我所在的車上看了過來，隨後挪動了腳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這個男人，正是我之前遇到的那個趕屍人，他是爺爺在湘西的仇家！！
“爸，快開車！！那個人追上來了！！”
我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我連忙朝父親喊道。
“那個人有問題？？”
父親也發現了那個從山上走下來的男人，有些疑惑地朝我問道。
“爺爺以前在湘西殺過人，這個男的……是來找爺爺尋仇的！”我連忙朝父親說道。
聽了這話，父親的臉色變了變，而這一次，他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將油門踩到了頭。
“小伢子，你要去哪裏？”
“滾開！”
聽到還有野鬼在我耳旁聒噪，我不耐煩地罵了一聲，隨後看向了車後頭。
此時，那個男人已經上了路，他捂著自己受傷的胳膊在後頭追著，一邊追一邊在喊著什麽，他的臉色也顯得格外難看。
然而，這男人不管他是道士也好，是趕屍人也好，可他終究是一個人。隨著車的不斷加速，沒多久，這個男人被我們遠遠地甩在了後頭，湮沒在了黑夜裏。
“小伢子，你要去哪裏？”
見那男人從我的視線裏消失，我不禁長鬆了口氣，可我還沒來得及擦一擦臉上的冷汗，身體卻猛地一個哆嗦。
我愕然發現，在車的副駕駛位上，此時正坐著一個白發糟糟的老奶奶。老奶奶回頭看著我，眼神裏露出一絲別樣的色彩。
“小伢子，你要去哪裏？”
老奶奶問我，聽得我身上一陣激靈。因為那男人的緣故，我在之前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現在，她已經是第三次問我同樣的問題了。
我趕忙回答道，“我……我要去觀音廟！”
“哦，觀音廟？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