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他的上半身幾乎□□,能看到結實的胸肌和緊窄的腰線,而在他的脖頸上、肩膀上、背脊上、還有腰側都覆蓋著那種青色鱗片,隻是這些鱗片中有不少逆鱗,顯然是受過嚴重的創傷,愈合後形成了一片片類似蓮花形狀的逆鱗團突出來,相當於皮膚上的疤痕一般。而在沒有生著鱗片的地方也有不少猙獰的傷痕縱橫交錯,似乎經曆過無數慘烈的戰鬥。脖頸上掛著一條不知用什麽東西的骨頭編織成的項鏈一樣的東西,一條長長的布裹住了修長強健的雙腿,由於覆蓋了太多不同顏色的血跡而看不清原本的顏色,腰上掛著不少類似項鏈的寶石和骨質裝飾,令人懷疑會不會是從別的鬼的屍體上取下的戰利品。

他的雙足□□,腳底也覆蓋著鱗片,手足都生著尖銳如彎刀的鐵爪,指節上也長著銳利的倒刺。而他比人類大上很多的雙手手心各生著一張圓形的嘴,張開後能看到一圈圈旋轉的獠牙,中間有一條長長的紫紅色舌頭隱隱攪動著。

在他的背後延伸出幾條細細的生著倒刺的紫紅色血管,一直連接著不遠處的那柄斬業劍。仔細看時,那斬業劍卻也並非是青銅製成,而是由這些流動著紫紅色**的血管層層編織化作。

怪不得那檀陽子可以隨心所欲操縱斬業劍,甚至相隔很遠也可以控製。原來這劍根本就是從他的身體中長出來的。看那背後仍舊新鮮的傷口,形狀與劍的形狀類似,這劍原本竟然是插在他的身體中的。

鬼相盡顯的檀陽子巍峨地立在他麵前,長長白發如靈蛇般舞動在身後,恐怖卻又帶著些詭異的美感。顏非看得目不轉睛,如癡如醉,直到那鬼體突然凶相畢露,口大大張開,露出一排排尖銳的牙齒衝他撲來,他才終於因為驚恐的本能而回過神,不由自主地轉身想逃。可是腰身卻驟然被那掌心的口中吐出的長舌卷住。他聽到檀陽子在他的耳邊冷笑道,“現在知道怕了?”

顏非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恐懼之下本能地抗拒了檀陽子的七魄與他的七魄相融。他連忙放鬆自己的身體,有些尷尬地笑笑,轉過身來望著那青麵獠牙的鬼身檀陽子,“師父抱歉,剛才是本能反應 ”

檀陽子歎了一聲,轉開澄黃的眼睛,“害怕是正常的,這是我的錯,不該讓你看到我的真身。此事還是算了,你若與我共情,便會體會到惡鬼的五感六觸,若是隻是看著就讓你害怕,若是連五感都連通的話隻怕你會受不了。”

顏非看得出來檀陽子那麵無表情的臉上似有一份悵然,暗道難道是自己剛才驚惶的表情讓師父傷心了麽?他急忙說道,“師父我沒有怕!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美極了!我剛才都看傻了!“

檀陽子一臉的莫名其妙瞪著麵前七魄組成的身形有些虛幻的少年

美 美極了?這是什麽鬼形容?

雖然他這鬼身和人類比較接近,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用美來形容吧

第22章 父母祠 (11)

檀陽子俯視著顏非,開始覺得這小崽子是不是眼光異於常人。否則怎麽當初遇到七夕節時那汴梁的絕世美人花魁白青青當街獻舞他都一臉漠然,現在卻對著自己露出這種癡漢表情?

“既然如此,我便繼續了。”檀陽子說著,再次來到顏非的七魄之前,將自己的七魄散開,然後緩緩將顏非的七魄收納在其中。顏非隻覺得自己仿佛被另一股古老而蒼涼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擁抱了起來,這力量仿佛來自無盡的冰寒極地,冷入骨髓,帶著一種亙古的孤寂。他忽然覺得心中一酸,仿佛感受到了一種密不透風的悲哀,雖然不明白這悲哀來自何處,但他感覺得到這七魄中承載的累積了無數年月的苦難。

這就是來自地獄的魂魄

然而這感覺隻是一瞬間,下一瞬他忽然感覺什麽像是被打開了一樣。倏忽間他能聽到很多很多之前沒有聽到過的聲音,皮膚上感覺到了空氣和衣衫輕輕擦過的細微觸感,鼻間也聞到了四周的青石板、黃楊木、甚至是地上塵埃的味道。

然後,一陣可怕的痛楚席卷了他的神經。那疼痛從肩背開始蔓延,一直到腰際,細細密密,仿佛有小刀在一刀一刀淩遲皮肉一般。顏非猛然睜開眼睛,痛呼一聲,整個人蜷縮起來,卻也無處躲避那種尖銳的痛楚。

檀陽子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忙將自己的觸覺收回,顏非那慘白的臉色才有了稍稍的緩解。顏非驚魂未定,那痛感如排山倒海而來,又倏忽而去,令他反應不過來,”剛才那是什麽??”

此時檀陽子清了清喉嚨,似乎有些許尷尬,但仍裝作若無其事道,“我每年都要換一次鱗,換鱗的時候便會有這些痛感,你們人類肯定是不習慣的。這幾天正好趕上,剛才卻將這件事忘記了,是為師之過。”

顏非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你是說 你這些天身上一直在疼???”

檀陽子道,“小事而已。我是從青蓮地獄來的,我們那裏的鬼都是如此。早已習慣了。”

顏非怔怔地看著那張堅毅冷靜的麵容,無法想象怎麽可能有人能夠習慣那種淩遲之痛?

若這都是小事,那麽師父在地獄裏,過得究竟是什麽樣的日子?

越是想,就越是心疼。顏非想要去地獄看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親身體驗到,不僅沒有被嚇到,反而愈發想要去了。

檀陽子打斷了他的思緒,“好了,時間緊迫。我們現在就去沈府。”

沈家宅子是祖上風光時傳下來的,三進的院子,也有不少仆人丫鬟。一名丫鬟從廚房裏熬好了藥,沿著回廊來到一間偏僻的廂房前。那房間上著鎖,從裏麵隱隱傳出咳嗽聲來。

丫鬟摸出一串鑰匙,笨拙地從中找到一把打開門走進去。沒多時屋裏忽然傳出了一聲驚呼和瓷器脆裂的聲響,那丫鬟很快就慌慌張張跑了出來,把門鎖上後就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嘟噥抱怨著。

此時躲藏在房屋轉角處的檀陽子和顏非才來到那間房門前,檀陽子將頭上玉簪拔下,從中抽出一根細銀絲來,伸到鎖眼裏撥弄一番,很快鎖便啪嗒一聲開了。兩人閃身進去,隻覺得屋子裏一股濃烈的藥味,熏得人幾乎背過氣去。

整間屋子雖然東西齊全,但也太過寒酸,不像是大家少爺的屋子。青紗帳裏隱約躺著個人形。

”都說了我不喝!反正不在乎我是死是活,何必假惺惺的!”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帳子裏傳來,充斥著怨恨和委屈。檀陽子看了顏非一眼,顏非便將渡厄傘柄上掛著的引魂鈴取下,輕輕一搖。

那沈逸書忽然聽到一陣幽忽飄渺的鈴聲,原本就因發熱而昏沉的頭腦愈加昏昏欲睡起來。他轉過頭來,隔著薄薄的紗帳,隱約見到一絕色紅衣男子正緩步向他走來,墨畫般的眉眼帶著一縷幽幽魅色,看得他幾乎癡了。

“你是 妖精麽?”沈逸書呢喃著,聲音細若蚊蚋。

那紅衣人笑得愈發動人,行至他床前,潺緩如泉的聲音淙淙流到耳畔,“我是來帶你去一個地方的。”

“ 去哪裏?”

“離開這間房間,離開外麵的院子,慢慢走過外麵的長街,還有城牆上長長的門洞。在門洞的盡頭,你看到了什麽?”

那沈逸書的眼神已經變得迷離而渾濁,顯然已經進入了夢境之中。顏非的眼睛裏也彌漫著一層幽眇的紅光,顯然也已經進入到夢中去了。

而檀陽子的眼睛裏也閃過了相似的紅色。他回身將門關緊,上了門栓,然後在門上貼了一道障眼法的符咒,以防若是有人要進來,這咒符可以擋住他們一段時間。

檀陽子眼前的景象上漸漸蒙上一層虛影,那便是顏非在夢境中看到的景象了。在最淺層的夢境裏,沈逸書看起來大約十幾歲的樣子,正在用一根狗尾草逗一隻長著橘黃斑點的小貓。小貓在地上翻滾,細軟的小爪子試圖去抓那狗尾草,而沈逸書則笑得很開心。賤賤地不知為何那逗貓的人變成了一名年長的生著胡須相貌嚴肅的中年人,而沈逸書卻變成了旁觀的人,他眼睜睜看到那小貓往上一撲,不小心抓了下中年人的手。中年人怒喝一聲,一腳就踢在小貓的肚子上。那小小的雪團就這樣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啪的一聲如被拍扁的蚊子一般摔得血肉模糊。沈逸書哇的一聲就哭了,用袖子不停抹著眼淚,而那中年人則冷眼旁邊,滿不在乎地揍了。

檀陽子知道那中年人多半就是沈逸書的父親沈群沈老爺,而這段夢境也應該是根據他年幼時的真實經曆變化而成。他對顏非說,“再往下挖一挖。”

顏非於是又搖了一下鈴,於是夢境變化。這一次的沈逸書全身穿著大紅錦服,騎在白馬上,四周都是鞭炮聲和喝彩聲,一副中了狀元衣錦還鄉的模樣。此時剛才那中年人和另外兩個中年女子也滿臉諂媚地迎上來,跪在他的馬邊。那沈老爺卑躬屈膝地叫他“兒子”,可沈逸書卻隻是冷笑一聲,道,“我可不敢當您的兒子,你不是恨不得我這個不成器的不孝子不存在麽?”

檀陽子道,“這是他的願望夢,在現實中無法做到的事到夢裏去實現。看來他平時很不受親人重視,內心期待得到認同,又十分怨恨想要報複。不過從這裏看來,他還不至於到要殺了雙親的地步。”

顏非問,“再往下看看?”

“嗯。”

第三道夢境,一個奶媽模樣的女子給沈逸書端來了一晚麵條,對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給你做了長壽麵。”夢中的沈逸書雖然仍然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卻不知為何哭得像個孩子,抱著那女子不放手,“嬤嬤,我想你!你不要走了!”

奶媽拍拍他的後腦,十分憐惜似的,”乖,老爺夫人都在忙著給你大哥大嫂的兒子置辦滿月酒,過一陣就會來陪你過生日的。“

沈逸書卻說,”他們根本就不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們從來都沒給我過過生日。嬤嬤,為什麽我爹不喜歡我?”

“傻孩子,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呢?你爹隻是有時候氣你不聽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