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疏遠

第二十章 疏遠

他真的還有為沈家平反的一天嗎?

這三年的浴雪而行,已經耗幹了他身上的所有溫暖,這一刻,他累的邁不開步子,隻想休息片刻。

片刻,就夠了。

落滿霜雪的睫毛漸漸閉上,風雪肆意落滿他的肩頭。

長久的沉寂中,沈獨的睫毛顫了顫。

沉沉的疲倦與冰冷中,卻有一絲暖意如縷不絕,像是風雪中搖搖欲墜的一點星火,脆弱卻倔強的溫暖著他,像一根若隱若現的線,牽住了他,讓他不至於連心髒也一起被冰封。

是誰?

沈獨醒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此起彼伏的雞啼聲在安靜的環境裏清晰可聞。

看著不太熟悉的擺設,沈獨一時有些恍惚,直到手心傳來的暖意,一瞬間拉回了他的思緒。

偏過頭,一張俏麗的臉龐映入眼簾。

宋瑜瑾右手枕在臉頰下睡得正沉,臉上帶著酣睡的酡紅,仿佛一層薄薄的胭脂。

她的左手被他握在手心裏,夢中不曾間斷的暖意正是來自這裏。

十六歲的少女素手皓腕,纖細的手指蜷在一起,手背上淡青色的脈絡猶如遠山黛色混入純白冰雪後在宣紙上暈染開的淺淺痕跡,晶瑩潤白的指甲透著微微的粉色,襯得上麵小小的月牙十分可愛。

兩人手掌相貼處,淡淡的暖意綿綿不斷,既不過分灼熱,也不太過寒涼,是一種恰好能讓人生出愜意的溫度,細細綿綿,纏繞在他的身上,他的心間。

沈獨靜靜注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龐。

嫁給他,對他溫柔以待,處處為他著想,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如果這是皇帝新想出用來試探他的辦法……

不,不會的。

他在宋瑜瑾麵前暴露的已經夠多了,足夠皇帝讓他死上三回,可這麽久他一直沒動靜,足以證明宋瑜瑾的清白。

理智提醒他要立即遠離,披上偽裝,他還是那個冷酷孤獨的複仇者。身體卻在貪戀這份難得的溫暖,生不出一絲動彈的欲望。

察覺到心底的懈怠,沈獨目光微閃,進而轉變成濃濃的殺意――

這個女人竟然動搖了他的決心!

不能再讓他動搖自己的心神了。

沈獨眼中一片幽暗,他強迫自己忘掉那些溫柔以對,冷下心腸,除去這個不安定的因素。

不能再留她了。

他是躑躅獨行的複仇者,獨來獨往,不該有任何的牽掛和軟肋。

更何況宋瑜瑾目的不明,沈獨決不相信她是因為喜歡嫁給一個太監。這樣的人居然讓他向來堅如磐石的心防生出了裂隙,留在身邊太過危險了。

沈獨神色陰森冷酷。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隻要空出雙手,眨眼之間他就可以掐斷宋瑜瑾的脖子,讓她在睡夢中毫無痛苦的死去。

可是,那淡淡的溫度還在手間,蜷在他手心的那隻素白纖細的柔夷不知為何卻重如千鈞,猶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了自己的心口。它靜靜地躺在自己張開的五指間,分明柔軟脆弱,卻讓他的雙手聚不起絲毫力氣。

沈獨神色深邃,眼底泛起暴風般的波瀾。

麵前的人猝不及防就睜開了雙眼。

沈獨對上了一雙亮如晨星的眼睛。

在初醒的睡意散去後,明亮的眼眸燦爛澄澈,一眼就能看到裏麵滿滿的喜悅。

“你醒了!”一睜眼就看到重傷垂危的人神色清明,宋瑜瑾露出個笑來。

對上那雙盛滿了喜悅的眼眸,沈獨沉默了。

“你怎麽了?”

沈獨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奇怪。

“沒什麽。”沈獨笑笑,側過臉去,藏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握住。

等再鬆開的時候,沈獨已經恢複了正常。

我隻是暫時放過她而已,並不是不想殺她,沈獨對自己說。

“這次真的多謝你了。”

上次受傷做戲的成分多,可這一次,孟家姐弟的出現太過突然,他又傷的太重,不然也不會放鬆了心房,夢到那些過往。

這幾年,他已經很少再去想從前了。

“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怎麽像個過街老鼠,我嫁給你以後,似乎一直都在照顧受傷的你。”

沈獨苦笑了一下,無端生出點澀意來:“你說得對,我就是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看著他這幅模樣,宋瑜瑾心裏不是滋味。

前世的沈獨遇到這些事情,沒有人陪在他身邊,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你躺著,我去給你煎藥。”

陳白彥搭的灶台還在,他還細心的抱了一堆劈好的柴堆在旁邊。

宋瑜瑾看著這些東西發愁,把藥罐放在火上煮她會,可生火她不會呀!

以前在宮裏有錢能使鬼推磨,生個火不算什麽,可現在在這她連找人幫忙也看不到人影。

其他馬倌早就到馬場上去了。

沈獨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了,虛弱的靠在門邊。

“我自己來吧。”說著走了過來。

天亮以後,藥效過了,一波接一波的疼痛就沒有間斷過,沈獨蹲下,額頭上已經沁滿了冷汗。

宋瑜瑾掏出手絹想為他擦拭,被沈獨躲開了。

宋瑜瑾愣住了。

“時間還早,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吧。”沈獨頭也不抬,翻出火折子開始生火。

宋瑜瑾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一言不發的回屋了。

沒有人說話,一時間隻聽到門口幹柴燃燒的劈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