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後窗
第十四章後窗
開學之後，我們搬進了新校區，這裏地處本市南郊，而火葬場就在學校北麵不遠的地方。
新的寢室在校園最北端，從窗戶裏望出去，就可以看到火葬場的煙筒，每天都在冒白煙，到了晚上北風不停地刮，有人說在夜裏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就像墳地裏寡婦的哭聲。
我可不想整天對著火葬場，於是選擇了住在一樓，外麵就是院牆，而且窗戶上有柵欄，窗口離地麵有兩米多，這樣一來晚上睡覺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學校裏的傳言越來越邪乎，有些人說我們學校之所以建在這裏，就是為了給南麵的新社區擋風，這樣樓盤就好賣了，而且還有人說夜裏看到有白影在窗口飄來飄去。
俗話說眼見為實，我就睡在靠窗的床鋪上，從來沒見過什麽白影，無論他們說什麽我都是不會相信的，直到有一天夜裏，我被奇怪的聲音吵醒。
那天夜裏，風刮的特別凶，我突然醒來，聽到窗外有敲擊聲，就像用手指扣打玻璃發出的聲音，窗戶離地麵兩米多，普通人根本夠不到，而且夜裏寢室的大門就會關上，學校外麵的大門也會關上，這麽晚了會是什麽在外麵？
我小心翼翼地將窗簾打開一條縫隙，看到外麵有一個黑影，正飄飄悠悠地貼在窗戶上，在我掀開窗簾的瞬間，那道黑影消失了，隨後傳來一聲尖叫，把寢室裏的人全部驚醒了。
大家都湊到窗戶跟前，發現有一條繩子垂在窗外，而尖叫聲也變成了痛苦的哀嚎聲，我們用手電筒往樓下照了照，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那人全身抱作一團在痛苦地掙紮。
“別照了，我的腳崴了！”躺在地上的人痛苦地說道。
聽聲音我便猜出是誰了，他是我的同班同學蘇小明，我們兩個關係不錯，我急忙聯係宿舍管理員，將他送入了醫務室。
蘇小明喜歡上網玩遊戲，他住在二樓，每到夜裏十點寢室大門就關上，蘇小明網癮犯了，就用床單結成繩子，然後從窗戶上爬下來，他想嚇唬我一下，於是停在一樓窗口敲玻璃，結果我突然掀開窗簾，倒是把他嚇了一跳，導致他從繩子上墜下去，結果把腳崴傷了。
我去醫院看望受傷的蘇小明，勸他以後不要再去上網了，這樣做未免太危險，可是蘇小明卻說他出去不是為了上網，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除了上網，你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蘇小明示意我靠近一點，然後小聲在我耳邊說：“我找了一個工作，很輕鬆，隻要晚上拿著手電筒在那條小河裏照一照就行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工作，學校北麵的院牆外確實有一條小河，不過裏麵沒有水，河底以及兩岸長滿了野草，到了冬季變成一片枯黃。
蘇小明見我不相信，便解釋道：“你知道火葬場的宋兵嗎？”
宋兵這個名字確實有些耳熟，我仔細想了想，才想起他是我以前的同學，不過後來輟學去工作了，沒想到他去了火葬場工作。
我問蘇小明：“你的工作和宋兵有關係？”
蘇小明點了點頭，並小聲說：“我每晚都去查看河裏有沒有鬼。”
我看了看蘇小明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他說謊的跡象，難道真如傳言中說的，每當北風刮起的時候，火葬場的鬼就往南飄？
這時蘇小明說：“這幾天我不能自如行動，你可以幫我去河邊照鬼，每晚一百塊錢，第二天中午宋兵就會把錢送過來。”
如果隻是在河邊用手電筒照一照，這也太簡單了，我最近正好手頭緊，何不賺點外快，於是我答應了蘇小明，今晚就去河邊照鬼。
蘇小明補充道：“一定要照那座小橋下麵，那裏是最重要的地方。”
我從蘇小明的眼神裏發現一絲寒意，好像橋底下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問他：“橋底下怎麽了？”
“今晚你就知道了。”
由於蘇小明這件事，學校增派人手夜間巡邏，生怕有人再爬牆出去，還聲明再發現類似事件會嚴肅處理，這個時候我並不在乎那些錢，而是想看看那個橋底下究竟有什麽？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寢室，直接在外麵等到深夜，然後拿著手電筒來到小河邊，此時北風“呼呼”作響，像刀片一樣劃過臉頰，我用手電筒照向河底，除了幹枯的野草再沒有什麽，我沿著河邊走向西邊的小橋，當手電筒照在橋底，隻見下麵有四個人影，在光線照過去的一瞬間飄走了。我再用手電筒照的時候，什麽也看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鬼？我急忙離開這個陰森的地方，這時我聽到身後有笑聲，扭頭一看，一個白乎乎的東西抓住我的肩膀，整個身子隨風飄來飄去，我用手趕它，手卻穿過了它的身體，當我用手電光線照向它的時候，沒想到它立刻飄走了，就像一個白乎乎的塑料袋飄向了遠處。
隨後我去了網吧，一直熬到天明，我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我早就聽說鬼是隨著風向飄的，可是橋洞下的那四個鬼卻在那裏避風，說不定有些鬼已經飄進了我們寢室樓裏，如今就躲在某個角落裏。
可能是沒休息好的緣故，我開始發高燒，此時我有些後悔，若不是好奇心作怪，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我躺在寢室休息，中午的時候蘇小明來看我。
蘇小明笑著說：“這是你的一百塊錢。”
沒想到這是真的，我問蘇小明：“宋兵幹嘛不自己去照鬼？”
蘇小明解釋說：“他在火葬場工作，有時會得罪一些鬼，如果一個鬼心裏有怨恨，它就變重，怨恨越深就越重，這樣風就無法將它吹走，這個鬼就會藏在某個地方，等待時機去實施報複。那條小河是火葬場附近最容易藏鬼的地方，特別是橋下，那裏沒有風，那些鬼和陌生人沒有仇恨，所以不會輕易攻擊人，在光線的照射下它們就會逃跑，北風把它們吹向遠出，再想回來報仇就難了，這樣宋兵就安全了，宋兵自己去照鬼風險太大。”
但是昨天晚上，有一個鬼抓住了我的肩膀，難道這隻是偶然，現如今我肩膀上出現黑色印記，就像是被撓傷後留下的疤痕。
蘇小明笑了笑，他說：“那天晚上我墜落到地麵把腳崴了，我並不是被你嚇了一跳，而是有鬼趴在我的背上，我敲窗戶向你求救，是你將鬼嚇跑，我才得以脫身。”
原來蘇小明三番兩次去河邊照鬼，早就得罪了鬼，結果蘇小明遭到了鬼的報複，差點喪命，於是他讓我去河邊照鬼，那些鬼誤以為我是蘇小明，所以才咬傷了我。
我勸他以後不要再去照鬼，以免惹禍上身，可是蘇小明卻說還要去，而且要帶我一起去。
我本來不打算答應，可是蘇小明說這次宋兵提高了價錢，是之前的五倍，我有點猶豫，便對蘇小明說再考慮一下。
下午大家都去上課，我的燒還沒有退，便躺在宿舍休息，吃過藥之後頭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一看，從外麵進來一個穿著破爛的流浪漢，這個流浪漢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沾滿了汙垢，手裏還拿著一把破舊的太陽傘。
“你找誰？”我問道。
流浪漢沒有說話，直接走到我跟前，語氣冰冷地說：“你被鬼咬了對不對？”
沒等我回答，流浪漢便接著說道：“被鬼咬了吃藥不管用，要在太陽底下曬傷口。”流浪漢說完將我從床上拽起來。
流浪的手冰涼刺骨，他的力氣非常大，我的身體機會是被他拖出寢室的，來到寢室外麵，流浪漢打開那個太陽傘給自己遮陽光，大冬天還用太陽傘，我確信他腦子有問題，經過值班室的時候，裏麵的寢室管理員見到流浪漢後竟然笑了。
“我不認識他，救命啊！”我對著管理員大聲喊道，但是管理員並不理會。
流浪漢突然鬆開手，並說道：“喊什麽？我又不是壞人。”
沒想到經過太陽的照射之後，我肩膀上的黑色印記越來越淺，最後徹底消失了，我的燒也退了，我問流浪漢：“我又不認識你，你怎麽會知道我被鬼咬了？”
流浪漢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說：“千萬不要再去照鬼，不然你性命不保，如果想知道真相，今晚去宋兵家裏看看，一切你都會明白的。”
宋兵就住在離火葬場不遠的村子裏，離新校區也不遠，反正我請了一下午的假，便出了校門向宋兵住的地方趕去。
來到宋兵所在的村莊時已經是傍晚，宋兵家的那扇鐵門關的緊緊的，而且從外麵上了鎖，看來隻有宋兵一個人住在這裏。
我不知道流浪漢究竟讓我看什麽？當我從門縫裏望進去時，我看到院子裏空蕩蕩的，裏屋的門也是鎖著的，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看到宋兵臥室裏拉著的窗簾突然打開一條縫隙，過了一會兒又合上了，裏麵黑洞洞的什麽也沒看見，不過我敢確信屋子裏有活物。
隨後我轉身準備返校，卻看到宋兵騎著自行車從遠處趕來，還好他沒發現我，我裝作路人向遠處的街道走去，等他進了家門，我才向學校方向走去。
剛走到半路，之前的那個流浪漢突然從路邊衝出來，然後拉著我的胳膊問：“怎麽樣？看到了吧！”
我把剛才看到的場景說了一遍，結果流浪漢顯得有些失望，我問他：“宋兵房子裏是什麽？”
流浪漢說：“那間房子是宋兵租來的，隻有他一個人住，他房間裏住的不是人。”
不是人？難道是小動物？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蘇小明打來的，一旁的流浪漢要我不要接，可是我沒聽，還是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蘇小明說：“你去哪了？快回來，我請你吃大餐！”
我和蘇小明是好友，他的性格我很了解，不可能無緣無故請我吃飯，我問他：“是不是有事？”
蘇小明壓低嗓音說：“你考慮的怎麽樣了？今晚來不來？”
我想起流浪漢對我說的話，便對蘇小明說：“今晚我不去了，你一個人去吧！”
蘇小明隻是歎息了一聲，然後便掛斷了電話，而一旁的流浪漢聽了我們的談話之後，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並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有時間。”
流浪漢讓我今天晚上不要回學校，還說有重要的東西給我看，他帶著我一起來到那座橋下，並說道：“有我在，鬼是不會傷害你的。”
夜深之後，我便跟著流浪漢又一次來到宋兵家門前，路燈發出昏黃的光線，郊區的午夜靜的出奇，若不是有風，感覺整個空間都被凝固了，流浪漢帶著我躲在一旁的暗處，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宋兵家裏到底有什麽？”我再次問道。
“別急，很快他們就出來了。”流浪漢不急不慢地說道。
又過了一會兒，鐵門打開了一道縫隙，宋兵走了出來，向四周張望了一番，然後又轉身回去了，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宋兵身邊多了一個人。
隻見那個人有些駝背，頭上罩著一塊布，像古時候新娘子的蓋頭，但布是黑色的，那人走路非常慢，一點一點的往前挪動，從身材看是一個女人。
這時流浪漢說：“你仔細看看那個人，這個人走路抬不起腳跟，是在向前滑行，因為她陽氣不足，帶動不了這個身體。”
我仔細一看果然如此，我問流浪漢：“她頭上蓋著黑布幹嘛？”
流浪漢說那個人不僅怕光線，而且怕風，身體十分虛弱，隻有在深夜的時候才會外出活動，白天是不敢出來的。
“看這個有什麽用？害得我在這裏跟你受凍！要不是你治好了我的感冒，我是不會來的！”說完之後，我便打算離開，去網吧裏暖和一下。
流浪漢依舊攔著我不讓走，他說：“這件事情關乎你的性命，你知道宋兵和蘇小明設計圈套要害你嗎？”
我和宋兵早就不來往了，而且和蘇小明更沒有深仇大恨，他們幹嘛要害我？而且這個不明來路的流汗突然出現，我也沒有理由相信他。
流浪漢著急了，他讓我先不要走，要看的東西還沒有看到，再等十分鍾就好。
無奈之下，我又等了十分鍾，這期間我發現宋兵手裏有一根紅繩，繩子的一端拴在女人的手上，又過了一會兒，隻見宋兵蹲在女人跟前，解開了拴在女人手上的那根紅繩，當紅繩解開之後，那個女人突然倒在了地上。
見此情景我嚇了一跳，可是宋兵卻沒有理會，依舊擺弄手裏的那根繩子，我仔細一看，那根繩子飄在空中，好像栓著一個氫氣球，可是上麵明明什麽也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我問流浪漢。
流浪漢說：“看來宋兵等不及了。”
這時宋兵扛起了地上的女人，然後向火葬場方向走去，他一手牽著紅繩，一手扛著女人，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我和流浪漢偷偷跟了上去，一直來到火葬場門口，隻見宋兵繞到後門，用鑰匙將門打開，進去之後將門重新關上。
等宋兵出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又下地走路了，頭上依舊蓋著黑布，手上拴著紅繩，在宋兵地攙扶下，一點一點向前移動。
不過我發現了那個女人和剛才有些不一樣，個頭好像比之前矮了一截，而且身材和之前比較也顯得粗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有沒有發現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流浪漢問我。
我把自己發現的異常點說了出來，流浪漢說：“還有一點你沒發現，如今這個女人比之前走的速度快了一些。”
沒錯，這個女人是走的比之前快了，不過依舊抬不起腳跟，我問流浪漢：“你之前說她不是人，難道是鬼？”
流浪漢說：“她是鬼和屍體的結合體，是宋兵的女友，是蘇小明的姐姐，這個女人叫蘇小梅。一年前宋兵騎摩托車帶著她，由於速度太快出了意外，結果蘇小梅摔死了。宋兵內心愧疚，便用封魂術把蘇小梅的魂魄封在已經破損的體內，可是蘇小梅的身體很快就不能用了，宋兵幹脆在火葬場找了一份工作，偷偷藏匿了一具屍體，然後在夜裏運回家，幫蘇小梅的魂魄轉移到新的屍體裏麵。”
聽了這些，我才明白自己看到的奇怪現象，原來宋兵用紅繩拴著的是蘇小梅的魂魄。生怕蘇小梅被風吹跑，剛才一定是給蘇小梅換了一具新的屍體。
難怪那些鬼都恨宋兵，原來是他盜用了死者的屍體，也難怪蘇小明會幫宋兵去河邊驅鬼。
之前我被蘇小明騙去照鬼，是因為他姐姐的身體又快壞掉了，要換新的，所以鬼會變得特別凶狠，結果我被咬傷，若不是流浪漢及時指導我治療，傷口會慢慢腐爛，甚至有死亡的危險。
這時流浪漢說：“你幫我一個忙，去攔住宋兵。”
當我攔住宋兵去路的時候，我看到宋兵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我問他：“宋兵，這麽晚怎麽還出來溜達？”
宋兵說：“你能出來溜達，我就不能出來了嗎？趕快把路讓開！”
就在宋兵忙著和我對話的時候，一旁的流浪漢偷偷走到他們身後，將拴著蘇小梅魂魄上的繩子解開了，那具蓋著黑布的屍體立刻倒在地上。
宋兵見此發瘋一樣地怒吼著，當他再次把紅繩係在屍體上的時候，那具屍體再也站不起來了，因為蘇小梅已經被風吹跑了。
“我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宋兵傷心地說道。
我見此有些不忍心，不知道怎麽回答，一旁的流浪漢說：“我們是來報仇的，你盜用了我們的屍體。”
“你活得好好的，哪來的屍體？”宋兵說。
流浪漢硬生生地笑了，他說：“我們隻不過是占用了一具流浪漢的屍體，操縱他回來向你複仇，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接受這個現實吧！不要再盜用別人的屍體！”
流浪漢說完之後倒在地上，有幾道白影從他身上飄走了，難怪流浪漢冬天打太陽傘，原來他怕光，而流浪漢之所以腳跟能抬起來，是因為他體內有好幾個鬼魂，有足夠的氣所以才能活動自如，這些鬼的仇總算是報了。
之前宿舍管理員對著流浪漢笑，估計管理員被鬼附身了。
後來宋兵辭去了火葬場的職務，而蘇小明也不再去河邊驅鬼，住在寢室裏的同學再沒聽到窗外有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