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人骨?”我問。

“不像。”他搖了搖頭,兩手張開比劃著膝關節往上的那一段說道:“你看,這大腿和小腿的比例,嚴重失調,這大腿的長度分明比小腿長出許多,明顯不是人的。”他摸了摸下巴。“這應該是什麽類人形的動物,比如……猩猩、狒狒、猴子之類的。”

“嗨!管它是什麽,咱們還是出去要緊。”我見兩個人在這黑壓壓的石室中,研究著一截骨頭,心中霎時不免有些瘮的慌,連忙岔開話題說道。

他見我如此說,便也不去理會那骨頭了,將背包拿過來,檢查了一下火把。然後將兩根火把拿在手裏朝我晃了晃。“最後兩根了,頂多還能堅持半個鍾頭,再走不出去,俺們隻能兩眼一瞎,摸黑了。”

“那就趕緊走吧,隻有一條道,最終肯定是能走出去的。”我指著地上的骨頭說道:“那幫人和這猴子能進來,我們就一定能出去。”雖說我嘴上說的堅定,但這一路走來怪事不斷,眼下心裏著實沒底。我將匕首拿出來,每過一道石門都在門邊砍下一刀做記號。

大概又走了半個鍾頭,這石門低矮,必須不斷的彎腰低頭才過的去,時間久了,兩個人都被弄得暈暈乎乎的。我看著最後一根火把那微弱的火勢,再看看這永遠是一摸一樣的石室,心中的不安極速加劇。最可怕的是,很快,最不想看見的東西還是出現了……

我剛看到的時候還不敢相信,連忙又鑽到下一道石門去看,門邊石塊上還是有豁口。我還是不信邪,直到看見第三道石門上的豁口時,才相信那確實都是我砍的記號,我兩腿一軟,隻覺得身體和精神頓時就崩潰了。

“又繞回來了。”大歲卸下背包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嘴裏直冒粗氣。“雖然隻有一條道,但是每間石門開的方位有所不同,我們並不是在朝一個方向走,而是在不斷的繞路。”

“你的意思是,這裏是個環路?而且還是個沒有出口也沒有入口的閉環。所有的石門都是通向另一間石室,最後一道石門連著第一間石室,如此反複?”我也坐下來接著說道:“可問題是那幫人是怎麽進來的?再者說了,我們從山洞爬上來的那間石室,可是隻有一個門的,而且還被你用土封死了。可看這記號,我們雖然已經繞了一圈了,可始終沒有再經過那間石室啊!所以閉環的說法,我覺得不成立。”

“如果不是閉環,這記號怎麽解釋?”他將五根手指插進頭發裏,聳拉著腦袋,像是自言自語:“可如果是閉環,為什麽最初的起點沒有再出現呢?”

他的問題也是我此刻最想問的問題,如果把第一個刻有記號的石門,所在的這間石室看成起點,那我們現在明顯又回到了這裏,起點變成了終點,這是一個巨大閉環的說法可以成立。可如果把我們最初走出來的那間石室看成起點,那我們現在並沒有繞回去,起點沒有變成終點,閉環的說法又不成立。

“會不會我們走出來的那間石室是獨立在這個閉環之外的,真正的閉環是從第二間石室開始的?”我剛說出口,還沒等大歲反駁我,自己就又發現,這仍然是個矛盾。因為第二間石室我們當時都仔細檢查過,確實隻有兩個石門,一個是回到第一間石室,一個是通向另外一間石室。所以如果第二間石室是整個閉環中的一環,那麽不經過第一間石室是根本到達不了的。

“你說的不完全對,俺們來捋一下。”他坐直了身子,伸出左手五根手指,並用右手掰向掌心一根。“一、俺們並沒有再回到一個鍾頭前最初走出來的那間石室。”他又掰下一根手指。“二、俺們現在又回到了半個鍾頭前出發的石室。三、很顯然,我們在轉圈,轉一個大圈。”他指著他那彎下去的三根手指。“憑這三點,說明這裏確實是一個閉環,但不是所有的石室都是這閉環中的一環。肯定有一間石室是連通這個閉環與通往第一間石室那條死胡同的樞紐。那應該是一間有三個石門的石室,其中兩個連通閉環的進出,還有一個通往第一間石室那條死胡同。”他心有不安的撇了一眼隻剩猶如燭光般微弱的火把。“俺們得把這個環再繞一圈,找到那間石室。”

我兩手一攤:“可我們一路走來,根本就沒有發現你所說的三門石室啊。”

“不斷的,長時間的重複,最容易讓人產生疲態,你敢打包票,你每間石室都檢查的很徹底?”他走到我們剛才進來的那道石門後麵,然後探頭重新鑽進來。“其實俺們心裏早已墨守成規,進來後,除去身後的門,每間石室隻有一個門能出去。所以一進來就找那個門,找到後就立刻鑽過去,這已經形成了慣性。”他舉著火把走到石室中央的位置,指著另一邊的石門。“就像這間石室,你一進來,就能很快發現這道石門,因為它與進來的石門幾乎處在同一條直線上。”他又用火把一帶而過的照了一下四周。“火光微弱,如果還有一道石門處在與進來的門成九十度角的位置,那被俺們忽略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點點頭,覺得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的說法還有一點說不通,忙又問他:“可你說來說去,還是解釋不了那幫人是怎麽進來的這個問題啊?”

他笑了笑。“這個很簡單。”他用手朝頭頂上指了指。“他們既然可以打地洞下到長廊中,為什麽不能用同樣的方式下到這裏來。”

我看了看火光很難夠到的石室頂部,不得不承認他的分析,我們隻顧著鑽石門、找石門、再鑽石門,確實不曾注意過頭頂。再者說了,這些石室,雖然麵積不大,可高度卻是著實不低,想來那幫人確實有可能是打地洞下來的。至於三門石室,一路走來,這一摸一樣的石室,不說上千也走了有上百了,有疏忽也再所難免。

“但是就算能找回去,又能怎麽樣。你也說了,那是條死胡同,難道要重新回到山洞裏去?”我又問道。

“這裏是一條死胡同加上一個巨大的閉環,根本就沒有出去的路。與其在這裏困死,還不如回到山洞裏的長廊中,最起碼那下麵有木頭、有火、有水,有……”說到這,他的目光霎時變得生硬起來,撇過頭去,死死的盯著火光所不能及的黑暗。“總之你別問那麽多,隻要回到洞裏,俺就有辦法出去。”

第十三章 鬼影現形

“你……有辦法出去?”我歪著嘴巴,有些差異。“那你當時在洞裏怎麽不說?”

“那時候沒有,現在再回去就有了。”我看見他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當下也不知道,他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過也沒功夫細細問他,因為他這話音剛落,火光一閃,孤零零的火把再也堅持不住,終於滅了。我包裏那個小手電,電力肯定是維持不了多久的,隻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才拿出來用。當下我們製定好方案,便起身扶著石壁,朝先前刻有記號的那道石門摸去。我們每過一道石門,我就再砍下一個缺口,然後兩個人沿著門邊一左一右順著牆壁摸著走,直到摸到另一道石門邊為止。如果兩個人摸到的門邊是同一道石門,則說明這間石室就隻有一條道,別無他路,隻管往前走便是。

兩個人一路摸過來,也不知用了多長時間,伸手不見五指,像兩個黑瞎子似的,總之是身心疲憊,手指頭都摸出了繭來。最可怕的是,一切的功夫都是無用功,我們最終還是在一道石門邊,摸到了兩個豁口。

“完了,又繞回來了,根本就沒有你說的三門石室。”我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說道。

他朝地上唾了一口吐沫。“他爺爺的,這下問題算嚴重了,都把俺弄糊塗了。”四周黑的我看不見他,他看不見我,我隻能聽見他的聲音從黑暗中飄過來。“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幫孫子明明知道這上麵有鬼還不說,這分明就是想困死俺們。”

“怪誰呢,是我們自己要上來的。”我想起盤子聽說我們要上去時,臉上流露出的驚訝表情。想來也是,聽見有人想找死,誰能不驚訝!“現在怎麽辦?我們是一路摸過來的,這石室也就六麵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三門石室,這點絕不會出錯。”

他尋著聲音捅了我一下:“你小子到底有沒有摸仔細了,別馬馬虎虎隨手摸摸,錯過了那道石門?”

“我……我就是再混,這性命攸關的大事,也不能有半點馬虎吧!”我沒好氣的頂道。

我聽見他好像是在抓頭皮。“那……難道撞上鬼了?”說完他將留下來的火把杆子拿出一根點了起來。

周圍又重新亮了起來,我眯著眼睛去適應亮起的火光。“你就扯吧,這鬼不出來吃人,迷糊我倆幹啥?沒事吃飽撐的?”

“鬼還用吃人?”他坐直了身子。“這鬼就喜歡迷糊人,沒事逗人玩兒。俺跟你說,想當年,俺去西藏那次……”

“行了行了!”我連忙打住他。“你還來勁兒了還,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功夫在這想當年。”我拍了拍背包。“這要再想不出辦法出去,等這幾包壓縮餅幹和兩半壺水吃完喝完,我們到了陰曹地府裏,再去慢慢想當年吧。”

“俺沒跟你開玩笑。”他驟然收起嬉皮,一臉嚴肅。“俺們真的有可能是撞上鬼了,這在俺們下地的行當裏叫鬼打牆。”

“什麽鬼打牆,牆打鬼的,你……你別在這動搖軍心。”我嘴上說得不屑,心裏已經著實有些惶惶不安了。這農村長大的孩子,從小哪個不是在大人們鬼話連篇的故事裏過來的。在那種說鬼叨神的環境下耳濡目染,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這個問題,我相信不光是我,也困擾著絕大多數農村的孩子。

我看他一本正經的神情,背後不免冒起了冷汗。“不……會吧,難道真是……”我盯著他的臉,努力的想看出一絲一毫的玩笑成份。

“就算是真的遇上鬼了。”我喃喃道。

想來我們已經陷入了沒有原因可找的絕境,這個時候唯物主義精神不堅定的人,也隻能這樣來解釋自己所未知的東西了。其實有些時候,人們口中所說的撞鬼,隻是給自己所不能解釋的事件,找個台階下罷了。我顫顫驚驚的又說道:“你可是……下地行當裏的一枝花,人送外號穿山甲,這鬼打牆的小把戲……應該難不住你吧。”

這種在一個地方始終轉圈,怎麽走也走不出去的故事,從小到大聽了不知多少。我爹就有一次在後山的一片竹林裏困了好幾天,最後餓的兩眼發花,昏了過去。家裏人發動全村人上山去找,最後找到了才救了回來,後來村裏的老人都說我爹是遇上了鬼打牆。

“這鬼打牆也分兩種情況。”他朝我樹起兩根手指。“一種是鬼怪做法,改變周圍環境來迷糊人,使人產生幻覺,把人引入事先設好的循環中,活活把人困死。”他頓了頓,咽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這第二種情況比第一種情況要可怕的多,也就是所謂的鬼上身。這鬼總在人們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上到人的體內,奪去人的意識,從而操控人不斷的往循環中走,而人自己卻渾然不知。”

“鬼上身!”我將用三寶血製成的辟邪琥珀掏出來。“它上得了你身,可上不了我身。你看,這是家傳的寶貝,遇鬼殺鬼的辟邪神器!”

他湊過來拿在手裏仔細把看了一番:“這裏麵紅黑紅黑的是什麽玩意兒?”

我將這辟邪琥珀的來曆以及三寶和我大嬸那段故事說給了他聽。他聽後兩眼放光,盯著琥珀直流口水。我早看穿了他的陰謀,若不是手快,將其收了起來,險些就被他奪了去。

“你大嬸他爹不是得罪了什麽惡鬼,就是被什麽冤鬼給纏上了。她爹是山人,自有驅鬼辟邪的門道,山人這門子又是傳男不傳女,你大嬸必是不懂其中的門道。那鬼纏不上她爹,最後隻得上了你大嬸的身子。經年累月你大嬸的元氣早已被其吞噬殆盡了。後來這鬼不敵三寶血的靈氣,被其驅走,你大嬸本已隻剩皮囊的身子,一下子沒了支撐,自然活不久。”他說著又朝我胸口看了看。“這種好東西戴在你身上真是浪費了,不如就讓給俺吧。”說罷就要伸手過來搶。

“別啊!不行俺出錢,你賣給俺也行,你出個價……”

“不給,也不賣。”我連忙捂緊胸口。“我答應我媽,我在它就在,這東西絕不離身。”

他看我實在不依,雖是心有不甘,也隻得作罷。當下終於又安靜了下來,兩人又開始商討起這鬼打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