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我是不打算試的。因為從人的行為模式來分析,會攜帶器械來解決監控問題的人,一般不會用粘口香糖這麽隨意的辦法,更可能的是剪斷電線。而昨晚我看見的那個粘口香糖的拇指,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隨便。P逭便就意味著輕易,對那拇指的主人來說,這樣一個動作,應該隻是舉手之勞,而不會是辛辛苦苦搬了把梯子搭在下麵,縮著屁股貼著牆往上爬之後做出來的。

給我們開門的人遲到了近半小時,這在守時的日本人中很是罕見。她連聲道歉,然後開了鎖按動電鈕把門升了起來。

這是個身材臃腫的女人?戴著口罩——這是現在福島縣市民的標準配備了。她的絨線帽子壓得很低,下麵是一雙瞳孔很大的眼睛,看上去怪異又呆滯。我想她戴口罩的原因,大約和其他人不同,因為她露出來的麵部皮膚,比如眼角和鼻梁,是紅色的一塊一塊的斑,像是曾受過非常嚴重的燒傷。〃不好意思,田中先生和你說過了吧,我們就進去看一眼,不會待很長時間,應該也不會對裏麵的溫度有什麽影響,麻煩了。";陳果對她說。田中就是這座土建冷庫的主人。

許是聽出了陳果的口音,她遲疑了一下,問:";中國人?〃陳果說是。然後她換了中文,說:

";哦,我也是啊。我是上海人,家裏都叫我回去,我倒覺得這是個機會,現在冷庫的租金便宜了一半啊,各種水產三文魚啊蝦啊那價錢一個月以前想都不敢想。我庫裏的這些可都是沒有受輻射,絕對是震前就捕到的。";

這時冷庫門已經完全升了起來,裏麵還有一道門,這是出於保溫的設計。";哎呀,忘了自我介紹,我姓袁,袁世凱的袁,袁莉,茉莉的莉。這冷庫裏零下四十攝氐度,你們穿這點兒不夠的,這裏有備用的棉大衣,都穿上吧,還有皮帽子我這兒也有,不戴帽子的話耳朵都要凍掉的。可惜我這裏沒口罩,要不我去給你們借兩副去?";

陳果是戴著口罩的,我和梁應物都沒有,這時都連聲說不用。袁莉不知是天生嘴碎,還是見了同鄉的緣故,嘮叨個不停。偏偏她的聲音難聽得很?一副公鴨嗓,總讓人覺得她每說一句話,都是撕裂著聲帶說出來的。我心裏像有毛蟲在爬,卻又不能讓她住嘴。我都不敢介紹自己也是上海人,怕她借此說更多話,梁應物和陳果也都不發一言,顯然也一樣煩得很。

她又開始說起自己的生意經,無非就是趁著價低的時候吃進,存一段時間出手。這卻是要冒一番風險的,現在國內的報紙都在拿核輻射後的食品安全問題大作報道,來自日本的人都要被檢測放射性,別說是食品了。但看起來袁莉有自己的渠道,至於合不合法就難說得很了。

她說這番話可能還有另一層含義,就是表示自己的生意全指著這冷庫,不可能讓給我們。一般來說借出去的冷庫,人家是完全沒有理由帶我們參觀的,恐怕是X機構或曰方的什麽部門施加了些壓力。現在把話先說給我們聽,好絕了我們強租冷庫的心思。

我們每人披了件棉大衣,戴了帽子,第二道門開啟,寒冷的白霧噴湧出來。

整個冷庫有一百多平方米,隻存放了幾十箱的水產,空得很。〃這兩天馬上會有更多的貨運進來啦。〃袁莉說,";本錢小啊,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怎麽都要搏一把的。否則,就這麽逃回國去,有什麽意思,別人背後指不定怎麽說呢。你們是不知道啊,我從小就想要做生意,但女人可真是不容易……";

我們嗯啊地應付著,根本不敢搭她的話茬。可是她竟有本事一個人這麽叨叨下去。

冷庫裏有一個長方型的用冰塊做成的冰池,長有五六米,兩米多高。這冰池在陳果租的時候還沒有,她顯然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怕了袁莉,沒問。結果袁莉看到我們目光轉到冰池上,主動誇耀起來。

";這是我想的主意呢,停電的時候啊?就把東西都搬到這個大冰拒裏,這樣就能多撐好久呢。";

";但不是有柴油發電的嗎?";陳果忍不住問。";用不起那東西,而且這種時候,如果沒有特殊渠道,哪兒弄那麽多柴油來呀。這就叫冷庫裏的冷庫,我估計,有這東西,至少能多頂一天。多一天,說不定電就來了。";她說著還走到冰池邊,想引我們細看,我們連忙擺手表示不用。

袁莉有些恃悔然,卻不防腳下一滑,狼狼一跤摔在地上。這場麵著實好笑,陳果都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我離得近些,忙搶上去拉袁莉起來。地上著實滑,特別靠近冰池的地麵結了薄薄的冰,我拉她的時候自己也險些摔倒,忙用手在冰池上撐了一把,才避免了兩個人在地上滾作一團的可笑局麵。

這一摔讓袁莉大失麵子,話也少了起來,我們總算能耳根清靜。不過這冰庫著實也看不出什麽來,我把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不管有用沒用都盡量記在心裏,照片在征得袁莉同意後也拍了一些。不一會兒,腳底就又麻又痛,估計再多待下去要凍傷了,陳果也在不停地跺著腳。於是就謝過了袁莉,離開冷庫。

告別的時候,袁莉用了日本人的禮節,給我們鞠了一躬。搞得我們也隻好鞠回去,然後逃離。

梁應物幵車,陳果和我坐在後排。〃怎麽樣,有什麽發現?陳果問我。";我隻是來看一下,沒指望有什麽發現。";我說。";哦。";

我笑著搖了搖頭,心裏想,這女孩肯定覺得,我這個有著許多傳聞的家夥,看起來並不怎麽厲害。

反正我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陳果笑起來。怎麽這樣控製不住,我想,沒有發現很好笑嗎,好笑有必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嗎?陳果卻往我身上指指。我一看,一根頭發掛在肩膀上。居然還是根長頭發。";醫院的護士?她笑著問。我搖搖頭,拈著這根黑發瞧。發質很好,沒有發根,是被剪斷的。我記起了,剛才在袁莉身上也見到斷發,SP是在彎腰鞠躬的時候,掛在她的肩膀上。這怡好印證了我對於碎片信息的一貫想法。我看著袁莉鞠躬的時候,她肩膀上有斷發這個信息並沒進入我的主觀意iR裏。但現在卻由眼前的這根頭發,牽了出來。所以,許多細節我們收集到了,但是沒有被大腦第一時間注意。

我當然沒和哪個護士曖昧,手上的這根頭發隻可能來自於袁莉,看來她剛剪過頭發。陳果還在意味深長地笑,拿眼睛瞟我。但我卻沒有分辯什麽,這根頭發牽出了許多信息,我還想不清楚。而很快,又有新的信息加入進來。這信息來自於我拈著頭發的手。手掌上有一層東西,像是......

我轉過頭去,麵對著窗外,假裝看街景,卻偷偷舔了一下手掌。我的臉頓時抽了抽,這味道......鹹

到發苦。這隻手,隻是在那冰池上撐了一把而已。為什麽袁莉,要拿這麽高濃度的鹽溶液來做冰池?而她還號稱自己資金緊張。這得很多的鹽啊,也是筆錢呢,肯定有特殊且必要的理由。是什麽呢?我閉上眼睛,頭靠在坐椅上,假裝睡覺,腦海裏,這許多線索交織起來,SP裏麵,藏了些至關重要的東西!還有袁莉的那一S交,她為什麽會摔那一跤?漸漸地,清晰了。

";到了。〃不知過了多久,陳果說。我睜幵眼睛,先前是從假寐變成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