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我感興趣:“誰?”

“一個據說擁有所有你想得到工具的人。不過,找他需要時間。”

我問:“你的恐龍不是無所不曉的嗎?它一定可以告訴我們在哪裏可以找到那個人。”

康文凝視我:“你認識那個人嗎?你的態度轉變得好快。”

我連忙收斂:“不能告訴你,不過工具的事可以交給我,我需要五個小時。”

臨出門時,我問康文:“你的電腦,為什麽叫恐龍?”

康文答我:“你不覺得恐龍是一種很可愛也很可悲的東西嗎?它們有智慧但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身軀的龐大或者性格的凶殘都不能使它們有更進步的未來。”

我皺眉:“那是宿命來的,它們的生存環境起了變化,它們再怎麽抵抗也不能突破大自然。”

康文微笑:“是的,那是它們的局限,它們不能超越自己。”

第十一章 他不是那個人

康文駕車送我去找工具。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已到鄉下,細雨綿綿,大片稻田,黑色賓士似駛進時光隧道,返回十八九世紀。

駛至大路盡頭,我們下車步行。我有備而來,穿著黑色膠底靴子,不怕泥濘濺起,嫌打傘麻煩,翻起外衣領子聊作擋雨。

康文的薄底皮鞋已經麵目全非,難得他既來之則安之,安之若素,默默隨我身後,我佩服他那種氣度。

他不發問,我也不作聲,行了有兩裏路,小徑旁密密栽的都是細竹,和風細雨吹拂下,葉子似無數小手紛紛招人。四下除雨聲竹聲外一片寂靜,我們似步入世界盡頭。

又走了一會兒,目的地在望,一憧大磚屋,氣派非凡,外牆足有五公尺高。院中一棵巨榕,枝葉連天,漫出牆來。

我轉頭朝康文笑笑:“我回來這裏的次數不多,但每次看見那大榕樹,都覺得心中一片寧靜。”

康文微笑:“這裏是世外高人隱居的地方嗎?一踏足這裏,就覺得自己俗氣。”

我走近高牆,扣響四尺高的大鐵門,沉重的鐵環與鐵門碰撞聲在寂靜中傳去好遠,院子裏有一群鴿子撲翅驚起。

我喊:“寧婆婆,寧婆婆,我是傾城。”

隔了好幾分鍾,沉重的大門忽“咿乃”地開了半扇,寧婆婆精光炯炯的眼睛出現在我們麵前。

我喜叫:“寧婆婆。”撲上前去。

寧婆婆笑得眼角魚尾紋像朵菊花,隻笑:“原來是小城回來了。”

我笑:“都市車水馬龍,我老是惦念這裏的寧靜,但涉足江湖,不闖點名堂出來又對不起師傅,所以這麽久才回來一次,真是沒有心肝。”

寧婆婆眯眯笑:“老頭子太挑剔,你在的時候嫌你吵,你不在的時候就整天歎氣,說你這麽皮,又不肯回來,不知在外麵怎樣給人欺負呢。前兩天他還歎氣來著,說是心中牽動,隻惦記顧家小傾城,不想今天你就真個到了。”

寧婆婆又上下打量康文:“還帶來朋友呢,這位是誰啊?”

康文笑答:“我是傾城朋友。”

寧婆婆眼中精光乍現,臉上現出詫異之色:“冥冥中果有緣分牽絆,可惜阻滯過多便成孽緣。”

康文一怔,不由低下頭去。

我也奇怪婆婆為什麽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連忙扮作沒有聽見。隻說:“我要去找師傅了,康文你留在這裏,請婆婆替我招呼他。”

我跑進院子,心裏還給婆婆剛才說的話壓得呼吸不暢,婆婆是世外高人,批人命理比外麵大多數的命理專家還要準,但她為什麽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是看出了什麽嗎?但我跟邵康文之間,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跑著跑著,靴子跟青磚相擊腳步聲清脆玲瓏,我開始迷糊了起來,真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嗎?我的腳步慢慢沉重,真想回到少年時,彼時羽翼未豐,但也有大樹遮風擋雨,反而身輕如燕。

我懷著心事,一間間房間尋過去。

終於,一扇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喚:“是小城嗎?”

正是最寬敞通爽的一個房間,雖近傍晚,內裏卻也沒有亮燈,不致將夕陽拒之門外,淡淡夕陽下,我隻看見那個瘦小的輪廓,登時將所有心事拋諸腦後,心中一陣激動,脫口而出:“師傅,小城回來了。”

師傅哈哈笑:“小城,我一手調教的小城,可有傾國傾城?”豪邁的笑聲中,他走近來。門外透入夕陽,他白須白發,臉色紅潤,一如三年前一別時的瀟灑。

我卻忍不住熱淚盈眶:“師傅,小城好想回來陪伴你老人家。”

師傅佯怒:“胡說,外麵天高海闊,我傳你一身本事,就是想你揚名立萬,對社會有所貢獻,怎麽現在越大越婆媽,反不如小時爽脆。”

我給他說得低下頭來。

師傅忽又嗬嗬笑:“你又不是小黃瓜,怎麽可能爽脆呢。”

我忍不住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師傅並沒像我想像中那般伸手撫我頭頂,為我帖服那老不聽話的一撮頭發,但他便是這樣動也不動地站著,遠遠的時光又慢慢回來了,伴著雨後泥土的香氣,還有濕潤的風,帶來了遠處稻田的氣味。那些熟悉的氣息,讓人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隻有在這一刻我才承認,臉上的微笑有其含義,隻要在我心裏麵保留這份寧靜和溫馨,世間萬事都無關緊要,萬物於我不過唾手可得。

傻笑了一會兒,才想起道:“小城想要師傅幫忙找到一些工具。”撒嬌的語氣就跟那時磨著要學某些本事一模一樣,卻自己驚動了自己,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都可以套上“想當年”的句式了。

連忙把事情始末簡略地說了一遍,努力裝出一副幹練的樣子來。

幸虧師傅也沒笑我,沉吟了一會兒,道:“你叫帶來的小子來見我。”他的消息可真靈通,不過我可絲毫不懷疑我的師傅有這個能力。我一直認為,他即使隱居在太平洋上的無人小島,也會對本地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我應是,走出去,把坐在客廳的康文帶了進來。

康文好禮:“前輩您好,我是邵康文。”

師傅打量康文,眼中精光乍現,忽然問:“閣下真的是姓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