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圖騰

第六章 圖騰

“別喝,那是孟婆湯!”

廖悅嘟囔著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潮濕冰冷的地麵上,眼前漆黑一片,周圍靜得嚇人。

他定了定神,拍去滿手的沙土,摸出手機看了看,一點信號也沒有,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再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多了。

用手機照了一下四周,他驚訝地發現,這裏好像是一個地下洞穴,空間不大,約莫半個籃球場大小,洞頂離地麵有三四層樓的高度,四周洞壁大體平整,沒有明顯的突起和凹陷,顯然有人工開鑿過的痕跡。

廖悅心裏納悶,昏迷前自己還在列車上,和幾個同伴在一起,怎麽轉眼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難道地鐵出事了?也沒看到脫軌後的列車殘骸啊!他探查了一下,很快在不遠處,找到了昏迷之中的阿誠和麗莎,忙將他們兩個喚醒。

恍惚了足有半支煙的功夫,阿誠和麗莎才明白他們此刻的處境,看他們滿臉疑惑的表情,廖悅知道他們肯定也是一頭霧水。

“現在怎麽辦?”阿誠平時就沒什麽主見,麗莎又是個嬌弱的女孩子,他們一起看向廖悅,是讓他拿主意。

廖悅想了想,說先四處看一下,說不定斯蒂芬和花瞳就在附近,然後一起想出去的辦法。阿誠和麗莎都紛紛點頭,隨即三人都打著手機,由廖悅領頭,沿著洞壁仔細搜尋。

洞穴本就不大,他們很快尋了個遍,沒有找到失散的夥伴,卻發現一條可以兩人並排行走的通道連著洞外,他們當下一喜,以為找到了出口,便加快了腳步。

通道不長,走了十來步他們就進入另一個洞穴,本以為會看到別有洞天的景象,但經過一番探查後,他們失望地發現,這裏還是一個洞穴,和之前的沒什麽兩樣。

廖悅看到麗莎緊皺著眉頭,一臉擔憂之色,知道她擔心男朋友的安危,好言安慰了她幾句。之後,他們不斷在這些洞穴之間穿行著,這裏的地下洞窟像蜘蛛網一樣一個連著一個,四通八達,越走他們越發現,他們已經迷路了,連來時的路都摸不準了。

三人悶頭走路,麗莎滿臉焦慮,眼睛通紅通紅的,阿誠已經在暗自祈禱了,沒有人說話,氣氛非常的沉悶壓抑。

又轉過幾個洞窟,阿誠突然停住了腳步,死死地拉著廖悅,臉色一陣煞白,指著洞穴中央的位置,結巴著說道:“那,那邊,好,好像站著一個人!”他向來膽子小,經常大驚小怪的,廖悅以為他又在疑神疑鬼了,可是轉頭一看,好像確實有個人。

漆黑的洞穴中央,靜靜地站著一個黑幢幢的人形事物,咋看之下,如同一個巨人。

他們立刻警覺起來,阿誠和麗莎條件反射地縮到了廖悅的背後。

廖悅給兩人打了個禁聲的手勢,謹慎地在原地觀察了一會,發現巨人一動也不動,便躡手躡腳地走近了幾步,阿誠和麗莎都不敢跟上去,阿誠還做出了一有動靜馬上調頭就溜的姿勢。

“是尊雕像。”走近一看,廖悅舒了口氣,轉過頭向二人招了招手,兩人猶豫了一下,才將信將疑地跟了過去。

這時,所有手機燈光匯聚到一處,他們才看得真切,原來是一具通體黝黑的巨型人形石雕。

石像有兩米多的個頭,臉部很長,沒有眼睛,漆黑深陷的眼洞看起來很是嚇人,嘴巴以不可思議的幅度張大著,整個身軀呈現一種詭異的舞姿。廖悅一眼就認出,這分明就是他在昏迷前,看到的趴在列車窗外鬼影人的形象。

燈光繼續上移,他們隨即又看到了第二個鬼影人石雕,接著,第三個,第四個......這些石人一個踩著另一個的肩膀,好像疊羅漢一樣,密密麻麻往上直通向洞頂。他們又走近了一些,臉上立時現出驚愕的神色,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那竟然是一根十分粗壯的黑色石柱!它孤立地矗立在洞穴中央的地麵上,散發著一種奇特的藝術美感。石柱約有柏油桶般粗細,數不盡的鬼影人就鏤刻在其表麵,雕工精致,很有立體感。廖悅一開始以為這是整個洞窟的承重柱,但抬頭一看,發現石柱頂端並沒有連著洞頂,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三人情不自禁地繞著石柱細看,柱體表麵細膩光滑,泛著一種神秘的黑色光澤,伸手觸摸下,隻覺入手溫潤,質感猶如美玉。

石柱看起來有數百年曆史了,估計在歐洲人發現美洲大陸之前,早就已經存在了。

看著看著,廖悅總覺得石柱的雕刻手法有些眼熟,再一琢磨,他立即就明白眼前事物究竟是什麽東西了。

“這是印第安人的圖騰柱!”廖悅幾乎脫口而出,一旁的阿誠和麗莎先是一愣,然後用難以置信的目光齊看向他。

過了好一會,阿誠搖頭表示不同意,反駁道:“印第安人的圖騰柱我見過,都是一些動物的圖樣,土著人認為他們的祖先都起源於自然,與某種動物有著血緣關係,但沒見過這種長得像人的怪物。”

難得阿誠發表一次意見,廖悅沒有打擊他,隻是淡淡地說道,“印第安人種族繁多,信奉的圖騰千奇百怪,如果按照地域來分,曼哈頓的原住民應該屬於阿爾岡昆族群的一支,在這支族人傳統信仰中,就有一種與人形石雕相似的生物......”

廖悅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打了個啞謎,故作神秘地看向身旁二人。

“是不是叫做溫迪戈?我記得一些恐怖小說裏描述過這些生物,是一種吃人的怪物。”麗莎小聲弱弱地問道,她怯怯地看向廖悅,就看到他讚同地點了點頭。

“吃,吃人的怪物?”阿誠哆嗦了一下,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下意識去掏口袋裏的聖經,卻沒掏著,看樣子是弄丟了。

廖悅沒理會他,摸著石柱表麵說道:“沒錯,傳說溫迪戈是人類同類相食後變成的怪物,它們是由一種邪靈聚合而成的超自然個體,擁有不死之身,力量非常強大。土著人認為它們是由神靈所創造的,既崇拜又忌憚,是信仰與禁忌的結合體。”

“還好,我們大和民族就不會出現如此野蠻的事情。”阿誠拭著額頭上的冷汗說道。

廖悅不屑地一笑,對他說:“你不知道?你們日本戰敗的時候,許多駐軍拒絕投降,彈盡糧絕以後,還靠著吃同伴的屍體生存,死守據點不出。”

阿誠一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支吾著說:“那,那不一樣,這,這是武士道精神,是對天皇的忠誠,崇高的......”

“停,打住。”廖悅看他還要狡辯,存心要嚇唬他一下,就說了一個在日本流傳很廣,被當時政府列為禁忌的恐怖傳說。

故事好像發生在明治初年,日本北方某個偏僻的村落,饑荒不斷,村民為了果腹,抓到一個流竄的,長得有些畸形的難民,硬自欺欺人說他不是人,是頭牛,結果烹而分食之。

之後,村民如法炮製,逮住的流浪者全都套上牛頭骨,等到再無其他異鄉人時,他們又把目標轉到同村村民身上。結果饑荒過後,村民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這......”阿誠聽完臉色完全煞白,顫抖著,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廖悅看到他的滑稽模樣不由暗笑,見效果已經達到,知道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不然真有可能出事情。

廖悅知道,食人的傳說,中國古時候就有記載,《左傳》中曾描述過饑荒中的災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慘景,意思是說父母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和別人交換殺而充饑,處處餓殍遍野,人們收拾殘骨劈開當做柴燒。

諸如此類的記載多不勝數,史書中大致有相似的描述,某年某月,旱澇頻發,戰亂不斷,糧食歉收,餓殍遍野......食人的傳說大多都是在如此的背景下產生的。

其實在世界各地,此類傳聞也屢見不鮮,即便到了現代,偶爾也會聽到某些遺存的原始土著襲擊旅人充饑的駭人事件。

廖悅告訴夥伴們,許多傳說都有其合理的原型,這些食人傳說都有一些共性,不難設想這樣一個場景,在蠻荒年代,美洲大陸之北,嚴冬來臨之際,食物匱乏,原始土著為了生存,無可避免地發動部落之間的戰爭,將戰俘和奴隸當做牲口一樣豢養,在需要之時宰殺。

阿誠和麗莎聽了都默不作聲。

他們三人又看了一會圖騰柱,沒有其他發現,就繼續尋找出路。廖悅不斷安慰兩人說,既然此處出現了文明的遺跡,建造時就應該開辟了通道,阿誠和麗莎都點點頭,心裏總算燃起了一絲希望。

他們繼續前行,又穿過幾個洞穴,也都發現了類似的圖騰石柱。一路走來,他們被整個地下遺跡的神秘氣氛感染了,仿佛正行走在孤寂蒼涼的地下迷宮之中,不禁生出一種迷失在失落文明的錯覺。

手機的光照範圍極其有限,二十多米之外,完全被黑暗無情地吞噬。

直到最後,他們心中又無法抗拒地,逐漸被迷茫和恐慌所占據,似乎眼前的黑暗永遠沒有盡頭,離現代文明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走著走著,感覺周圍有些異樣,廖悅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對阿誠和麗莎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低聲說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阿誠和麗莎豎起耳朵聽了好一會,紛紛點頭,阿誠還形容了一下:“是不是一會咚咚咚,一會沙沙沙,一會又是咚咚沙沙的?”

廖悅點了點頭,聲音很有節奏感,像是幾種打擊樂器混合產生的,斷斷續續地從遠處傳來。三人按奈不住心中好奇,循聲而去,聲音逐漸清晰,而且隱約地,前方還出現了一些光亮。

他們加快了腳步,剛轉過一個洞口,眼前立時豁然一亮。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極為寬敞的洞穴,比之前見到的都要大得多,足足可以容納整個田徑場,一眼望去,光是能看到的石柱就有十來根。洞穴中央一塊平整的地麵上,正燃著熊熊篝火,篝火邊上人影綽綽,像是在跳舞,聲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看到有人,廖悅他們終於舒了一大口氣,阿誠驚喜地怪叫一聲,搶先第一個衝上前去。走到近處,三人噶然止步,不由為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他們仿佛邂逅了一場跨越時空的盛宴,篝火邊上,一群土著人和現代人混搭在一塊,跳著舞,歡呼著,臉上充滿了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