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散會之後,蕾蓉匆匆趕回研究所,有太多的工作需要她去做,在驗屍室裏熬了一個通宵,給幾具死因不明的屍體做過屍檢之後,她到一樓的休息室裏想打個盹兒,眼皮閉上沒五分鍾,門就被推開了,唐小糖把她從床上拽了起來,將一份報紙鋪在她麵前,氣急敗壞地說:“主任你看看,這上麵寫的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啊!”

蕾蓉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

報紙上鬥大的標題——《著名法醫揚言:穆紅勇之死純屬“自找”!》。

下麵洋洋千字的文章,從導語到結尾,充斥著對昨天記者招待會斷章取義的報道,提出了對穆紅勇之死的多個質疑,盡管那些質疑,蕾蓉昨天在會上全部給予了正麵回答,可報道中隻字未提,仿佛蕾蓉被問得啞口無言,匆匆結束了記者招待會就落荒而逃了似的。

居然還配了一張蕾蓉的照片:那是昨天記者招待會結束之後,一位熟悉的記者和她打招呼,她的臉上露出禮節性的微笑。

這些“元素”湊在一起,就構成了這樣的一個“事實”:蕾蓉不僅對穆紅勇的死因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而且幸災樂禍,對他毫無同情,惡毒地認為他是自作自受——在文章後麵配發的短評中就有這樣的誅心之語:“古有草菅人命,今有草菅亡靈,在穆紅勇不明不白的死亡麵前,某些‘科學家’沒有站在正義的一方,而是甘心為利益集團驅使……我們不禁要問,當良知和道德徹底淪喪的時候,一個法醫有什麽資格再來裁斷別人的死因?!”

記者署名叫“左手”。

唐小糖在旁邊激動地說:“主任,昨天招待會我跟你一起去的,你根本就沒有說過上麵的話,他們撒謊!”

蕾蓉淡淡一笑:“為了謊言生氣,不值得。”然後,她拉著唐小糖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就回驗屍室繼續工作了,直到下午接到那個剔得分外幹淨的頭骨……

“姐姐,你也許還不知道,今天的報紙、電視、廣播、互聯網……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在熱炒這個事情,一片要求處理你、懲治你的‘輿論’,有些語言比早晨那篇報道還要惡毒一萬倍。”劉思緲焦慮地說,“你怎麽就一點都不著急呢?”

“著急有用麽?”蕾蓉說。

“啊?”劉思緲看著她,沒聽清楚似的。

“要是沒用,就不必著急。”蕾蓉沉靜地把話題轉移開:“你趕緊回處裏吧,關於那個頭骨,我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呢,咱們得早一點找出寄件人給我們留下的謎麵,否則,我敢打賭,今天接到的這顆頭骨,隻是一連串血腥的開始。”

劉思緲歎了口氣,和蕾蓉並肩向樓下走去,邊走邊說:“我始終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麽,我隻是替你擔心……當初創建‘蕾蓉法醫研究中心’的時候,國內法醫屆頗有不同聲音。現在表麵上偃旗息鼓了,但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蕾蓉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下到一層,推開嵌著玻璃的米黃色樓門,便見外麵的天空有如一個胸腔積水的患者,陰沉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我先回市局了。”劉思緲說完,向前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回過頭說:“姐姐,你肯定穆紅勇是死於心梗,而不是其他原因嗎?”

蕾蓉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肯定。”

“我總感覺,這是個陰謀,這裏麵有個圈套……”劉思緲柳眉緊皺。

“你也別想太多了。”蕾蓉勸她道。

“不是我想得多,而是有些情況你並不掌握。”

“什麽情況?”

劉思緲盯著她說:“有目擊者說,穆紅勇的車撞到樹上的時候,車的後排本來坐著一個乘客的,但是當交警趕到事故現場的時候,車裏麵除了穆紅勇的屍體,後排座位上卻空空如也……”

凡驗屍,不過刀刃殺傷與他物鬥打、拳手毆擊,或自縊、或勒殺、或投水、或被人溺殺、或病患數者致命而已。然有勒殺類乎自縊;溺死類乎投水;鬥毆有在限內致命,而實因病患身死;人力、女使因被捶撻,在主家自害自縊之類。——《洗冤錄·卷之一(疑難雜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