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她還是希望自己是猜錯了。

案發後4小時20分左右,“瀟湘會所搶劫案”臨時辦案中心辦公室裏靜得讓那蘭覺得壓抑,仿佛這間小小的屋子還嫌自己不夠小,四壁自動地往中間縮,執意要將屋裏傷心和鬱悶的人擠得無法動彈。

悲傷的感覺,就是這樣向悲傷的人逼仄過來,將他們束縛,讓他們成為奴隸。

在又一陣啞聲啜泣中,那蘭撫著的戴娟瘦削的肩膀,輕聲說:“娟姐,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要保重,為了你,和寶寶。”

戴娟拭淚點頭,過了一陣,抬起頭,情緒似乎又恢複了些。

“我還有個問題,”巴渝生本來想以後再問的,但覺出戴娟內在的堅強,還是開了口,“關於你叔叔的……狀況。最近這段時間,你叔叔的健康狀況怎麽樣?”

戴娟顯然覺得巴渝生的問題有些離奇,蹙眉想了想,說:“還好啊。怎麽,查出什麽問題了嗎?”

巴渝生說:“這倒沒有……他最近有沒有工作壓力特別大、情緒不穩定什麽的?”

“沒有。”戴娟幾乎是本能地回答著,巴渝生知道,詢問和審訊中,這樣的回答是必然的,關鍵在下文。所以他沒說任何話,隻是安靜地坐著。果然,戴娟的眼神和臉部表情說明她開始仔細在記憶中搜索,過了一陣後說:“做我叔叔這行的,能源和原材料,市場變動本來就很大,對資金的要求也很大,他承受的壓力,我想,從來就沒有小過。他經常給我們小輩們上課,說他做生意以來,經曆過至少三起三落,‘起’的時候當然是呼風喚雨,但‘落’的時候幾乎傾家蕩產,沒有什麽能把他吹到天上,也沒有什麽能把他壓垮。更何況他是那種比較hold得住的性格,有什麽大事都不會掛在臉上,所以,對你的問題,本來我想都不用想,就說‘沒有’。”

“不過,現在仔細想想……最近,實話說,我的確隱隱約約感到一些他的壓力,或者說我是間接地從我老公身上感覺到,大概集團經營有些壓力。我叔他……他性格當然沒有變,沒有唉聲歎氣或者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但還是多少有些跡象,比如一家人一起吃飯,我說些家長裏短的閑話,你會發現他聽著聽著就走神了,眼光好像停在很遠的地方,在想很遠的心事。”

巴渝生點點頭,又說:“你們住得近,我想,也不會有什麽書信往來。麻煩你回去後留意一下,如果他留下什麽文件、給你的電子郵件,說了什麽非同尋常的話,請和我們交流,我們希望搜集所有和這個劫案有關的線索。”

戴娟說:“我明白,那些強盜是衝著我叔叔的**去的,我叔叔也因此丟了性命,他是你們破案的突破口。”

“再次感謝你的理解。”巴渝生從桌上一個文件夾裏取出一遝照片,“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請你看看這些照片,哪些你認識,哪些你不認識。”

戴娟看的那遝照片,比先前接受詢問的目擊者看的照片多了兩張:兩個男子,一個年紀較輕,不超過25歲,另一個稍長,35歲左右。戴娟不認識,其他人質看過後也都不認識。

對此,臨時辦案中心的刑警們並沒有覺得太奇怪或氣餒。現在,基本可以排除兩人是瀟湘的員工或者食客。同時,兩人怎麽看都“可疑”。尋常人的身邊總會帶證件、錢包或手機,但兩人身上什麽都沒有,一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樣子,還穿著一色黑衣黑褲。

送走戴娟後,巴渝生重回辦案中心,薑明立刻走上前說:“剛才你讓我追問老唐的問題,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巴渝生沒來得及問唐雲朗的那個問題至關重要:除了鄢衛平褲兜裏的手槍槍管,現場是否發現了其他槍支碎片?

根據眾人回憶,身綁炸藥包又引爆的劫匪臨死時還拿著半自動步槍,至少沒有人記得槍是否被打飛或者被別人撿起來。不管槍是否在劫匪手中,隻要沒有人收藏,槍的殘骸應該仍在現場。爆炸和之後的大火會損壞槍支,但如果梁小彤描述和記憶準確,95式半自動步槍的部件有不鏽鋼和鋁合金,不可能被炸成碎屑,也不可能被燒為烏有。

但到目前為止,現場連任何疑似槍支殘骸的碎片都沒有發現,更不用說完整的槍支部件。更奇怪的是,拿手槍的劫匪甲分明已經離開現場,鄢衛平的口袋裏為什麽會有一截手槍槍管?鄢衛平行伍出身,接觸到槍支或許不算太難,但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會所開張日帶著槍管?而且正好是劫匪用的Glock槍管?

“唐掌門帶著他的徒兒們已經在底樓找到打傷保安吉三樂的一枚九毫米魯格彈彈殼。匪徒們在二樓也開過一槍,但主宴廳被炸被燒得厲害,碎磚碎木頭滿地……”

巴渝生說:“二樓放槍不是朝天花板的嗎?”

“是,天花板也被燒得厲害,肉眼看不見,要搭梯子上去看,但主宴廳地板岌岌可危,刑技中心的人還在猶豫這個時候架梯子是不是安全。設備室的人已經搬來了一批木板,準備把地板修補修補再架梯子。可是地板一旦修補上,?等於又破壞了現場,所以唐掌門他們還是在致力於先將地麵勘察透徹。”

巴渝生點頭說:“有道理。”知道要將布滿碎屑、布滿爆炸焚燒滅火後濕漉漉灰燼的地板勘察透徹,不是一兩個小時就能做完的。

“所以他們雖然還在找,一時半會兒不見得會找到更多子彈。”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瘦高的中年人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