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提了。”

“他怎麽說?”

那蘭回報一個詭詭一笑:“他最擅長的,不置可否。”

“那你……”小楊想說,那你有可能被拒哦,但立刻明白了。“當時你剛清醒過來,又剛被找回來,還神情恍惚的,他不會輕易答應你。你現在親自走到辦案中心,證明你能行,而且表示,我都來了,你還能趕我走嗎?他到時候肯定心一軟,就答應了。”

那蘭說:“我哪裏想得有那麽複雜,就是憑個直覺,自己過去,他同意的可能性大一些。”小楊領著那蘭進了醫院行政樓,正要繼續帶她上二樓臨時辦案中心,聽到背後有人叫:“請問,怎麽能找到你們巴隊長?”

身後是一位三十掛零的清麗女子――如果不是因為她眉目間的憔悴和疲憊,或許不需要“掛零”,甚至可以避開可怕的“三”字頭――她短發,層次處理得很專業,素麵朝天,肌膚細膩蒼白,五官精致,雙眼微微紅腫,顯然淚流過。那蘭忽然覺得她似曾相識,至少,大致猜到她是誰。

“巴隊長正忙著,他今天一天不會有一分鍾空下來,請問你是哪位?有什麽要緊事兒嗎?”小楊試圖公事公辦,但大概也被那女子隱隱的酸楚感染了。“有,我希望有人能給我一些確切的消息……關於瀟湘會所爆炸的……我叫戴娟,我是……”“好,你等等。”不用戴娟再多說,小楊已經知道該如何處理。她輕聲對那蘭說:“你也等一小會兒。”然後快步上樓。

樓梯口隻有那蘭和戴娟兩人,那蘭看著戴娟笑笑,但入眼的是她充滿憂慮的目光,不忍多看,隻好微微側首。空氣裏是短暫的沉悶和凝住的哀傷。那蘭努力不去想,但還是忍不住想到一個人刹那間同時失去兩個親人的痛苦。

她還能穩穩地站在這兒,已是何等堅強!

那蘭忽然覺得自己是位不及格的心理師,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說些什麽,安慰的、鼓勵的、請向我傾訴的話。她忍不住又看一眼戴娟,戴娟的目光也看過來,那蘭笑笑,想盡量不帶過多的同情,但她永遠不會是名好演員,她隻適合自然流露。戴娟忽然說:“你是那蘭?”

“是……我們認識嗎?”或許,似曾相識感並非空穴來風?

戴娟搖頭說:“這是第一次見你……瞿濤說……瞿濤是瀟湘的前台經理,他告訴我,你也在主樓,也經曆了那……可怕的事,看上去,好像你還好,為你高興。”說高興二字的時候,淚水卻淌下來。

是,我看上去還好,她的兩個親人已永別。

可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麽會認出我?

這疑問不久就得到回答。

這時巴渝生已經走下了樓梯,握住了戴娟的手,朝那蘭點點頭。

小楊跟著走下樓梯,問道:“要不我帶那蘭先去……”

“謝謝你。”那蘭有了別的想法,“我們一起聊聊,方便嗎?”戴娟愣了一下,看看巴渝生說:“方便,隻要巴隊長沒意見……其實我隻是來問一下,我叔和我老公的情況。”巴渝生說:“當然,可以……不過,我也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不是詢問,不做筆錄,有必要做筆錄的時候我們再約。”小楊和那蘭走在前麵,輕聲說:“果然你猜對了,巴隊說可以讓你看筆錄,谘詢顧問的合同他會補辦。”

那蘭說,“太好了,我聊完了就去看。”

小楊帶著三人走到那個臨時詢問室的小辦公室門口,幫他們關上門後走開。

三個人坐下,不再是剛才做詢問筆錄的兩軍對峙,而是圍坐在桌邊。戴娟坐下來後有一陣子說不出話,胸口起伏不定,最後開了口,還是因為巴渝生主動問:“你說有問題問我們,請不要客氣。”戴娟隻問了半句:“他們真的……”本來就沒幹的淚痕又被新湧出的淚水洗過。巴渝生柔聲說:“牙科記錄吻合了,是他們兩個,為了慎重起見,法醫鑒定中心會再做一些檢查,正式報告可能要到明天……”“怎麽會……他們是怎麽……能具體點嗎?”戴娟問後,又使勁搖頭。想知道,但不願聽,不忍聽,沒有比這更糾結的苦楚。“具體還待核實,從目前掌握的信息看,你叔叔和你先生主動出擊和歹徒搏鬥,歹徒引爆了身上綁的炸藥……”巴渝生艱難地說,艱難地止住,“我無法想象你現在的心情,還是希望你節哀。”

戴娟的頭仆倒在桌上的雙臂之間,肩膀一聳一聳,盡情啜泣著,無法控製的哀傷,無需掩飾的悲苦彌漫著小小的辦公室,那蘭的眼也濕了。她和巴渝生都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一大盒紙巾移向戴娟。

不知過了多久,戴娟抬起頭來,也許是日光燈下的效果,臉更顯得蒼白憔悴,雙眼毋庸置疑更為紅腫。她邊抽泣邊說:“對不起,我真的……很難過,半天……親人都走了。”

那蘭哽咽說:“我有過跟你類似的經曆,可以想象你的悲痛。”“哦?”戴娟暫時止住了哭泣,抬眼看著那蘭。那蘭說:“我父親,在我高中的時候去世的,被謀殺的。我以前的男朋友,去年走的,也是被謀殺的。”她從不願主動提起這些事,“噢……真的嘛?真可憐。”戴娟哀哀地望著那蘭。“我真不知道這些,不知道你經曆過這麽多事情。”巴渝生輕聲問:“還有什麽問題嗎?我們一定盡量解答。”戴娟遲疑了一下:“當然,當然還有,就是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方便說……他們是……怎麽走的?凶手是誰?”巴渝生沒有遲疑:“我們正在積極調查整個案件,現在我隻能說一個初步的印象:這起事件非常複雜,凶手的身份還沒能確定,能確定的目前隻是……瀟湘會所是劫匪蓄謀已久的攻擊對象,目標是會所保險櫃裏的某件珍貴物品。正好我想請教,也會聯係你在美國的嬸嬸問同樣的問題:你知不知道瀟湘會所保險櫃裏放的是什麽東西?”這是個他一定要問的問題:戴娟是戴向陽在身邊的唯一直係親屬,勝過親女的侄女,又是鄢衛平的妻子,她對兩位死者的了解應該是最直接最詳盡的,所以戴向陽放在保險櫃中令劫匪垂涎的“寶”究竟是什麽,這世上知道的人不會很多,戴娟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隻是他再次微微吃驚,戴娟的回答竟然如此爽快:“知道,當然是我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