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女友還是開始幫他想了。這是女友最可愛的一麵,她看上去很單純,其實真的很單純,確切說她的情感很單純。她愛上你,知道你深愛她,一顆心就係在你身上。但單純並不是簡單,她的心思比尋常少女複雜很多,這和她童年的經曆有關。就像劫匪甲乙丙童年的經曆,注定他們今日成為劫匪,女友的童年經曆,注定了她不會輕易相信你,更不會輕易愛上你。

所以劫匪甲知道,這一刻,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雖然,他並不指望女友能幫他想到什麽絕妙之計。女友忽然笑了,她說:“我有一個辦法。”

案發後3小時半左右,江京第六人民醫院急診ICU急診ICU的主治醫師張蕾告訴巴渝生,腦震蕩後短期記憶缺失的現象雖然不普遍,但也不罕見,屬於腦震蕩典型症狀之一。患者失去的往往是受創之前不久的記憶,這些失去記憶是否最終會回歸則要取決於腦震蕩受傷的程度。那蘭昏迷的時間比一般病人略長,說明她腦震蕩的程度可能也較重,所以失去的那部分記憶也有可能一去不複返。

巴渝生在心裏長歎:這說明那蘭可能永遠無法告訴他在瀟湘主樓究竟發生了什麽,在小包間裏劫匪究竟提出了什麽條件。他立刻又覺得自己太自私,那蘭能順利恢複健康就是莫大之幸,如果不能回憶起那場毀人心智、注定會引起噩夢頻頻的劫難,也算是一種造化。

張蕾提醒巴渝生,腦震蕩病人清醒後,還會有一係列的病征,比如頭痛頭暈、思維遲緩、焦慮、抑鬱,甚至還會有間歇性的意識不清;同時,為了幫助病人複原,減少諸如頭痛和焦慮為患者帶來的痛苦,要避免給病人過多的壓力,避免引起患者思前想後、精打細算、推理分析。她說這些話時盯著巴渝生,更像是在警告這位怎麽看都不像刑偵總隊大隊長的刑偵總隊大隊長。見巴渝生不作聲,她說:“我知道那蘭是誰。”

言下之意,她也知道那蘭經常給市局刑偵總隊和重案組做谘詢,所以提醒巴渝生,不要在康複關鍵的時刻讓那蘭過多傷神。

有那麽一個想法,一直在巴渝生腦中模模糊糊地存在,被此刻張蕾的話觸及,頓時清晰了許多:張蕾,隻是一名普通醫生,稍需百度一下,就能找到那蘭,她的那些“事跡”,她離奇的遭遇,甚至她的照片。而那些顯然精心策劃布局的“專業劫匪”,口口聲聲點名要那蘭做談判員,?卻並沒有認出人質中的那蘭。

要那蘭做談判員,當然是要利用那蘭和市局的緊密關係,這也許是巴渝生一廂情願的推斷,但也是最好的解釋。知道那蘭和市局關係的人,口口相傳的也好,媒體上、網上看到的也好,又怎麽會連那蘭的照片都沒見過?如果見過那蘭的照片――那蘭的容貌遠非“不起眼”――又怎麽會認不出她?

巴渝生謝過張蕾,走到那蘭的病床前。那蘭緊閉雙眼,似是又昏睡過去,巴渝生心頭一陣慌亂,正猶豫是否要叫張蕾回來,那蘭睜開了眼。

“嚇了我一跳,以為你又……”

“醫生難道沒給你解釋過,腦震蕩以後,有可能還會有……什麽詞兒來著。”那蘭試圖欠身起來,巴渝生在床側撳了一個按鈕,病床的上半部緩緩抬起,給了那蘭一個半靠半坐的體位。那蘭微笑說“好了”。巴渝生說:“間歇性昏迷,或者意識不清,具體我也記不清了。我剛問過不久,但還是要再問一遍,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那蘭說:“頭有點痛,一陣陣的。最可恨的還是怎麽也記不得受傷前的事兒了。”“醫生說是正常的……對腦震蕩患者來說是正常的,所以你不要急,說不定康複好了,又能想起來。”巴渝生安慰道。

那蘭左右看看:“包!我的包在哪兒?證件錢包什麽的都在那裏。”

巴渝生拉開床頭櫃的小門,兩個抽屜逐一拉開,在下麵一隔抽屜裏取出一隻小皮包。“這個是你的嗎?”

那蘭如釋重負地點頭。

巴渝生則微微搖頭,帶著惡作劇地笑說:“你比較經典,跳樓都背著皮包。”

那蘭說:“大概是有點神經過敏吧。我現在很多都記不清了,總得證明我就是那蘭,我是江大的學生吧。”

巴渝生說:“你還算運氣,當時這包一不小心就直接做物證送局裏了,我想是因為這裏很多人都認識你,不需要身份證明,所以這包原封不動跟著你到這兒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好像我又不小心卷到一個大案子裏。”那蘭的聲音裏多少有些無可奈何。巴渝生說:“依我看,談不上是‘不小心’。我可以給你做個整體回顧,雖然薑明……薑明你記得麽?”

那蘭想了想,說:“有印象,好像是濱江分局的什麽。”

“是,他是分局刑警隊隊長。薑明這家夥口才好,做案件回顧活色生香,讓他做最好。問題是,正是因為你的那段記憶缺失,我不應該把目前了解到的情況反饋給你。希望你理解。”

那蘭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過了一陣才微笑點頭:“知道了,因為你們了解到的,通過詢問和筆錄,不見得最精準,怕告訴我以後,反而打亂了我過去的記憶,影響我記憶的恢複。”

巴渝生點頭稱是,心裏稍稍安定,那蘭的思維,是不是遲緩還不好說,至少很清晰。

“但問題是,我很想幫你們……這個案子本來就‘有我一份’,我如果袖手旁觀,怎麽也說不過去。”那蘭言辭懇切。

巴渝生說:“我要是再把你拉進來,那位張醫生一定會起訴我虐待病人,這罪責擔當不起。她的擔心有道理,腦震蕩患者要避免劇烈複雜的思考。”

但他有種感覺,那蘭一旦有了要參與的想法,很難說服她隻做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