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宿舍夜談

第九章 宿舍夜談

“像是一場陰謀,或許原本,就已經成了定局”

低沉的聲音從一個青年的喉嚨中傳來,聲音中似乎帶著些許的無奈,這個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八十年代,來自那詭異的死人溝!

聲音至此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漆黑。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一個輕浮的標準京腔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唉?我說楚中元,爺們兒在這聽你講半天了,你丫說的也太詭異了吧!這丫……”一個胖子擦了一下滿臉油膩的汗水,辛辛的說道。

楚中元輕笑了一聲,朝著聲音的來源來了一眼,笑道。

“胖子,你個慫貨是怕了吧!”

胖子晃動了一下自己肥碩的身體,弄的床板嘎吱嘎吱做響。

“你丫別瞎說,你胖爺什麽時候慫過,不就是什麽死人溝嗎?你胖爺我在京城的時候……”

胖子頓了頓,眼睛漸漸的迷了起來。接著說道:“京城林家宅聽說過沒,京城末班車聽說過沒?京城古宮城牆壁鬼影?北新橋?北新橋我還去過呢!”

楚中元看著胖子嘚瑟的樣子,輕笑的一聲。

“得,你胖爺這麽多故事,你胖爺來講唄,我這山野小故事,還是會周公去吧!”

楚中元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仰麵躺在了自己的床鋪上。

胖子嘿嘿的笑道:“元哥,別嘛,我就是好奇,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你說過幾年是世界末日我都信,我們都是大學生了!但是您這丫這有點太玄乎了吧?再說了,再說了……”

楚中元笑了一下說道:“再說什麽?”

胖子有些怯弱的說道。

“元哥,按照您的說法,這邪神的詛咒已經開始,伯母,伯母在死人溝已經不見了,那您……”

“你是想問我是怎麽出生的吧!”

話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敢開口,黑洞洞的眼神中似乎閃著一絲期待。

楚中元深深的歎了口氣,喉嚨中仿佛堵著一團鬼火!

“那時候,我的父親也急瘋了,趕著驢車瘋狂的往死人溝趕去”

……

楚中元講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就睡在他的下鋪。胖子火鍋他們三個都以為我睡著了,這樣的恐怖離奇的故事,我怎麽可能睡著。他們的夜談,我原原本本的聽到了。

楚中元是在七月十五中元節的亂葬場子出生的,在當今的高度文明的社會,我很難想象當時是出於一個什麽樣的環境下,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由於他出生低賤而怪異,他爺爺就用這鬼節的日子,給他起了一個更加詭異的名字——楚中元!

楚中元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雖然父親和爺爺不願意多說,但是在村子裏的人飯後閑談之中,楚中元漸漸的知曉了那些詭異往事。

楚中元的父親在鄉衛生所的門口沒有完全頹廢,馬上趕著驢車往回跑,去尋找翠芬和肚子中的孩子。

在某一刻,楚中元的父親甚至以為是自己的驢車趕的太快把翠芬顛了下去。但是剛剛的詭異事情告訴楚中元的父親,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直到天亮,村裏人才找到了楚中元的母親翠芬。翠芬已經慘死在亂墳崗,據說發現的時候,全身的衣服已經被扒光,滿身的青紫。而一邊的楚中元一聲沒有哭,肚子上還連著長長的臍帶,嘴唇都發紫了。

村子裏的人都說,這是被鬼接生,這孩子被能要。但是楚中元的爺爺和父親對於這唯一的血脈還是於心不忍,拿著破衣服在楚中元的身上裹了裹,剪掉了臍帶。

村裏人視楚中元母子為不詳之物,堅決不能讓楚中元母子進村子,就算是排屍收斂也不行!

無奈,楚中元的爺爺和父親抱著楚中元,然後就地安葬了楚中元的母親。

看著楚中元瑟瑟發抖的樣子,楚中元的父親和爺爺提著一把戒刀,一口獵槍。這才把楚中元帶入了村子。

可是當時楚中元年幼,爺爺和父親用熱乎乎的小米粥怎麽喂楚中元楚中元也喝不進去。楚中元的小臉已經發紫,漸漸的快要沒了生氣,眼看就要活不成。這時候院子中的一頭懷孕的母驢突然分娩,成功生產下一頭小驢。楚中元的爺爺和父親急中生,用破邊碗去擠驢奶煮沸,然後喂養楚中元。

楚中元雖然勉強的喝下了驢奶,得了一些力氣。突然緩過神來的楚中元開始啼哭,開始楚中元的父親和爺爺以為是在亂葬崗著了涼,但是楚中元一連哭了四十多天,驢奶喂不進去,奄奄一息。周圍十裏八村的赤腳醫生看了個遍,也沒看出什麽所以然。

楚中元的爺爺和父親認為是這些赤腳醫生聽說了亂葬崗產子的事情之後,故意不給楚中元看病。就在楚中元的父親和爺爺準備帶著楚中元去城裏碰碰運氣的時候,一個道人路過。

這個道人神神叨叨念了一堆,最後給楚中元係上一個荷包,命其不能沾水。楚中元帶上這個荷包之後,果然不再啼哭。

沒等楚中元享受人世樂趣,晴天霹靂再次降臨。

原本楚中元的父親是一個精壯的漢子,爺爺雖然年歲大了,但是還能做不少的農活。家裏有幾畝好地,生活還算過的去。但是自從楚家有了後,填了楚中元這一小口之後,家裏的壯勞力卻一個個倒下了。

首先是自己的爺爺病倒了,接著自己的父親在去山上找草藥的時候,不慎摔下山崖,屍骨無存,隻留下山崖邊的一隻草鞋。

由於父親慘死,未留下半寸屍骨。楚中元的爺爺眼神木然,沒有嚎啕一聲。這種白發送黑發人的苦楚,就算是眼淚也無法承載了吧!

年幼的楚中元躲在閣樓,看著自己的爺爺點上了一盞青燈,連夜用秸稈和白紙糊成了一個招魂幡。

天剛剛擦亮,楚老漢扛著這招魂幡沿著碎木條釘成的梯子,慢慢的往房頂爬去。

楚老漢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場極其艱苦的戰爭。終於,楚老漢爬上了屋頂,把招魂幡狠狠的插在了屋頂。

楚老漢看了一眼漸漸升起的朝陽,突然一頭從房頂上栽了下去,一命嗚呼。

父子倆人接連去世,梁上的白布就沒有扯下來。為了埋葬父親和爺爺,年幼的楚中元四處求人,可是當年自己的父親和爺爺提著獵槍和砍刀把自己從亂葬崗帶回村子,這已經得罪了不少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整個村子視楚中元為不詳的怪物,能幫忙把陳老漢的屍體弄到家中已經是仁至義盡,至於後續的喪葬,大家都避而遠之。

正值夏天,楚老漢的屍體在家裏排了兩天已經隱隱的有了味道。隻能把院子中那兩隻養了多年的驢賣掉。

“後來,我被排擠出了村子,四處流浪······”

暗夜中的楚中元不知道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他的聲音不大,也沒有多少起伏,好似在敘述別的故事。

一陣短暫的沉默,此時的我們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釋懷的愧疚感。我們十分後悔為什麽會對楚中元隨身攜帶的荷包和一些三八瑣事好奇,為什麽會掀起這些詭異悲慘的往事回憶!

楚中元在大學整個四年的時光裏十分的低調,臉上總是帶著和煦的笑容,誰會想到,誰會想到在這和煦的笑容背後居然藏著一個這樣的往事。

“好了,哥幾個,明天咱們就收拾東西滾蛋了。大家好奇四年的東西,我已經講完了,大家就當故事聽了吧!”

楚中元笑了一聲,聲音中滿是笑意,一如他帶著笑容的目光。

“中元,對不起哦,我們不是故意的。”

胖子的聲音中滿是凝重,楚中元發出了有些差異的啊了一聲,接著笑道。

“什麽嘛,這有什麽,你看,爺們我還不是好好的!”

“就是,元哥牛逼!”

胖子說著,晃動了一下自己肥碩的身體。

突然,下鋪就傳開了一個驚恐的聲音。

“哎呦,我的天呦,你個胖娃子要了人的命呦!”

“火鍋你丫叫個什麽叫!再叫,爺們兒周末不去吃火鍋了!”胖子的嘴蠕動了兩下,朝著下鋪吼道。

聽到上鋪的胖子吼,頓時慫了不少。

“別嘛,胖爺呦,我是怕了你了!”

火鍋是重慶人,酷愛吃火鍋,嗜辣如命。在這湘西地帶的湘辣子都治不住他。所以得外號火鍋。楚中元常調侃他,要是他是保定人,快吃驢肉火燒,還不得叫火燒?還是驢肉!

胖子看到下鋪的火鍋的慫樣,臉上頓時露出了油膩的笑容。身體也不由得晃了兩下,薄薄的床板很配合的咯吱做響。

“胖爺呦,求你別晃了。”

下鋪的火鍋憂心忡忡的看著上鋪的胖子,生怕這床板裂開,二百多斤的胖子砸了下來。胖子哼了一聲。

“你胖爺我瘦著呢!”

二百多斤的胖子也不知處於什麽心理,就是喜歡睡上鋪,大學開學的時候,胖子從京城趕來,特意早來了三天,就是為了占個上鋪!這就苦了離的最近,卻來的最遲的火鍋了。

一晃四年過去了,沒等火鍋最擔心的床板裂開,我們就要滾蛋畢業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像初中高中孩子般的哭哭啼啼,但是說是無所謂,但是心中還是有些莫名的感觸。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床板,天亮之後,我們就要各奔東西。以後就算再聚,大家也不會這麽悠閑了吧。

“荷風,你有什麽打算?”

楚中元突然從上鋪伸出頭來看向了我,黑亮的眸子在暗夜中閃出了絲絲的精光。

我笑了一下說道:“中元,我這以後要出名的啊!”

“哦?這麽自信?”楚中元的眼中帶著招牌式的微笑。

“是啊,我要當一個作家,把中元你的故事寫成書,肯定大賣啊!”

“哈哈哈,好!到時候你得分我稿費!”

“還有我,我胖爺也要進書裏,就寫我美女成群·······”

“胖子,我們可不寫美食書籍!”

“哈哈哈”

整個宿舍充滿了歡快的氣氛,絲毫沒有離別前的所謂感傷。

是啊,大家就是以後不常見麵,又不是死了。又不是死了!

“荷風,我的故事,你的書可寫不完!”

上鋪的楚中元突然悠悠的傳來這麽一句,月光拉長,漸漸的匯聚成一道詭異的影子,其實很多事情變的小心翼翼,比如楚中元的那個玉佩,比如楚中元後來是怎麽活下來的。

我有一種直覺,楚中元和我們不太一樣,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呢?我沒辦法言表。

一陣困意襲來,我沉沉的睡去。

後麵的事情順理成章,我們收拾了行李各奔東西。當初高考誌願,我發誓不要留在省內,甚至不要留在北方。現在的我卻十分的戀家,於是我回到了故鄉邯鄲,沒有成為一個作家,而是開始搞起了專業本行,環境設計,也就是室內裝潢。

火鍋回到了重慶真的開了一家火鍋店,胖子沒有回到他引以為豪的京城,而是和楚中元留在了懷仁市進了一家裝飾公司。

故事本來就是這麽輕鬆平淡,仿佛那天的夜談和楚中元的身世就隻是一個故事而已。但是故事,並沒有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