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隻聽到耳邊“哐當”一聲,額頭傳來痛感,我立刻清醒過來。

眼前一片灰暗,耳邊是鬧鍾秒針滴滴答答行走的聲響。夜風吹動薄紗窗簾,窗外隱隱傳來汽車飛馳過馬路的聲音。

我起身一看,原來自己是從床上摔到地板上,額頭撞到桌角,起了一個大包。

我十分懊惱地站起身,回想著那清晰的夢境,心中不由湧起一絲不安。我抓起枕邊的手機,剛想撥老趙的電話,卻見一條短信發了過來:“鳳山村祠堂,即刻。”

短信簡短急促,我看了一眼發信人,頭皮一麻。竟然是老趙!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立即撥了老趙的電話。但電話始終沒人接聽。我趕緊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衝進衛生間用冷水抹了把臉,穿鞋出門。

到了馬路上,我才想起我自己根本沒車。而從這兒去鳳山村必須坐一個小時的長途。但深更半夜的,哪兒有長途車?

想了想,我一咬牙,攔住一輛出租車,掏出自己的警官證亮了亮,對司機說道:“鳳陽縣鳳山村,警察辦案,快點!”

那司機一看是人民警察,啥也沒說,加大油門飛馳而去。我心中那個心疼,心想這一路過去,怎麽也得花我三四百路費。

但這個時候,我隻惦記著老趙的安危,其他的也顧不上了。腦中回想著老趙的模樣。雖然他總一張撲克臉,極少向我展露笑容,但時至今日,我竟然對他那張臭臉有些懷念。也許這就是人性,近在眼前的想不到去珍惜,等到即將逝去的時候,才覺得追悔莫及。正如一句古詩所說:“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想到這裏,我兀自唏噓不已。這時候,我突然聽到出租車司機在我耳邊說道:“警官,我已經開得夠快了。您別著急啊,看你都急哭了……”

我有些愕然,突覺臉頰一陣涼意。抬手一摸,竟然不知何時流下幾行眼淚。我心中一酸,不祥的感覺加重,心想難道那夢會是真的?可是誰又會殺老趙呢?老趙這大半夜的又去鳳山村祠堂做什麽?

多想無益,隻有到現場去看看也才能明了。胡思亂想的當口,出租車終於到了鳳山村路口。我掏出一把錢塞給出租司機,便頭也不回地下車就向祠堂方向奔了過去。

到了祠堂門口,我見那祠堂門是半開著的。月亮正從烏雲中掙脫出來,清冷的月光灑到祠堂破舊的門上,渲染出一股陰森鬼氣。

我打了個寒戰,這才摸出刀來,一步一步謹慎地向前走。走到祠堂門口的時候,我側耳細聽,見祠堂中一片寂靜。

我推開門,冷月的光也隨著我推門的動作闖了進去。我的影子清晰地映在舊磚地上。這個時候,我看到地麵上有一大灘血跡,還有幾個向門口延伸的血腳印。

但是腳印在出門後便消失了。我心中一涼,幾步衝了進去。祠堂中老太太的棺材早就被挪走,現在一片空曠。但是在那眾多的靈位下麵,卻躺著一個人。

借著明亮得有些過分的月光,我看清了躺著的那人竟然是老趙!而在他身下是一灘血跡!

我趕緊撲上去,扶起老趙喊道:“師父,師父?!”

旋即,我趕緊抬手掐他的人中。老趙低低呻吟一聲,這才慢慢醒轉過來。我檢查了下他的傷口,頓時大吃一驚。他的致命傷在腰部,好像被什麽東西刺出了一個血窟窿。但是,老趙的手腳竟然也被扭斷!傷勢跟張培良的一模一樣!

“師父,你等著,我去喊人救你!”我慌忙起身,想去村裏喊人。但老趙卻低聲喊道:“別走,我有話說……”

我停下腳步,回頭見老趙目中一片懇切,不由悲從中來,忍不住流下眼淚。

老趙費力地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容,緩緩說道:“你是男人,哭什麽?我就要死了……就算你去喊人,我也未必能等到你回來……”

老趙說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抱住老趙,放聲痛哭起來:“師父,告訴我凶手是誰?!我一定要抓到他為你報仇!!”

老趙卻笑了笑:“先別說這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在我右邊口袋裏,是我箱子的鑰匙和保險箱密碼……在我箱子裏有一封遺書,是留給你的,你打開看看……如果你還念及我們這份短暫的師徒情分,就按照我信上說的,幫我完成一個遺願……”

說到這裏,老趙咳嗽幾聲,吐出一口鮮血來。我看在眼裏,心如刀絞,顫聲道:“師父你先歇歇……”

老趙打斷我的話說道:“聽我說完。我知道你心裏怨我,不肯讓你出頭……但日後你會明白原因。切記,你的玉石不能給任何人,一定要隨身戴著……做師父的沒什麽留給你,我把我的那隻小木箱送給你,你要留好了……今後萬事小心……”

說到這裏,老趙再也支撐不住,吐出幾口鮮血來。我借著月光一看,嚇了一跳。隻見他的眼睛裏,鼻子裏,嘴裏都有鮮血流淌出來,竟然跟我的夢境一模一樣!

我心知老趙是活不成了,不由更是傷心,抱著老趙的雙手在發顫,不知如何是好。老趙示意我將口袋裏寫著密碼的紙條和那把鑰匙拿出來。我這才去翻他的口袋,將紙條和鑰匙緊緊抓在手中。

而這個時候,老趙突然頭一沉,身子歪倒在我懷裏。我顫手去探他的氣息,知道老趙是真的死了。這個認知讓我的悲傷洶湧而來,放聲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我的哭聲驚動了附近的村民,這才有人大著膽子到祠堂中來,將我扶起來,問是怎麽回事。我這才收起眼淚,讓村長聯係市局,保護現場。

老趙跟張培良的死狀雷同,這讓村裏的人又重新陷入人心惶惶的境地。我沒心情安慰他們,隻盯著老趙的遺體發呆。等情緒平穩一些之後,我突然想起剛才看到的血腳印。

看老趙的樣子,是被人重傷在擺放靈位的台子下麵的。那這些血腳印就應該是別人的,而且多半是凶手留下的!

想到這裏,我趕緊上前去看那幾個血腳印。看那大小,應該是男人的腳印,而且是登山鞋之類的東西。但僅憑這兩樣特征,判斷不出凶手是個什麽樣的人。隻能推測,應該是個年輕男人。而看那腳印一深一淺,似乎這凶手也受了傷,走起路來並不穩。或者也不能排除是天生的跛腳。

但是以老趙的身手,我不認為一個殘疾人能鬥得過他。

天將亮未亮的時候,市局的同事們到了。大家看到老趙的遺體後都十分震驚。但經曆這一變故,我感覺頭疼欲裂,坐在一旁看著同事們拍完現場照片,將老趙的遺體蓋上白布,搬上了車。

法醫小鄭走上前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節哀順變,我們會盡快查出凶手的。”

我點了點頭,懶得回應。小鄭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我全然沒聽進耳朵裏,隻覺得聒噪。處理完後,我跟著市局的車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時常覺得精神不濟。隊長見我情緒不佳,知道我因為老趙之死受了極大刺激,也便準了我幾天假期,讓我回家好好休息,順便幫著幾個同事為老趙舉辦葬禮。

聽了這話我暗中覺得奇怪。怎麽是幾個同事給辦葬禮呢?老趙的家人呢?

想到這裏,我才驚覺自己跟老趙相處這幾個月,竟然沒了解過他的身家背景。回想一下,確實沒見過老趙接到家裏打來的電話,也沒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人。

按理說,他這個年紀起碼有個兒子或者女兒。於是我跟隊長打聽了下老趙的情況。出乎我意料的是,隊長告訴我老趙單身,沒結過婚,父母也早去世了。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提過自己有朋友,也跟親戚沒有來往。

由於沒有親人,加上老趙的死也被判定為以身殉職,可能是跟殺鳳山村那些村民同一個凶手所為,所以老趙的葬禮是市局領導主持的。葬禮很隆重,領導長篇大論的發言稿聽上去沉痛難當,但多半是官腔官調,聽多了讓人心煩。

葬禮半途,我出來透氣。抬頭望向天空,天色陰霾,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細若發絲的雨絲。

此時,我想起口袋裏還裝著老趙給我的鑰匙和密碼,立即回了老趙的辦公室,用紙條上的密碼開了保險箱,從保險箱第二層裏取出老趙的那口木箱子。

老趙的木箱子跟老趙這個人一樣,簡單古板,樸實無華。箱子上是一把簡單的鎖,我將鑰匙插入,輕鬆地打開。

箱子一開,我一眼瞧見裏麵那隻銀色的左輪手槍。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端詳這隻手槍。這手槍是雙筒的,前端蠻長,看材質竟然像是銀做的。把手是黑色的木頭,材質不錯,大概是黑檀木。

除了這個,竟然還有一袋子子彈。但是那子彈也是銀的。再有一些東西更是讓我意外。先是一袋子紅色粉末。我用手指拈起一點研究半晌,覺得這東西很像朱砂。不知為何,我想起鳳山村祠堂那具老太太的棺木。那晚發生的事情過於震撼,直到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每一個細節。

我分明記得那棺材上有一個紅色的奇怪圖案。難道,那圖案是老趙用朱砂畫上去的?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些懷疑老趙的真實身份。那朱砂的圖案很像是電視劇裏出現過的道家符咒。這種東西老趙怎麽會懂?

放下這袋子朱砂,我見箱子裏還有一幅卷軸畫。我的心跳頓時急促起來。這卷軸畫應該是在鳳山村那晚,我偶然看到過的那幅。我仔細看了看那幅畫的材質,倒很像祠堂裏那幾幅掛畫,紙張不錯,就是有些泛黃顯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