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日出》慘淡收場,《日落》卻趁著輿論大好的東風又一連加映了十幾場。看著大火的票房,陸秀激動得嗷嗷直叫。她當初之所以寫《日落》真的隻是單純想狠狠打一下林鳳麟的臉而已,打臉的同時又賺得盆滿缽滿,怎麽能讓她不開心?

跟虎頭蛇尾,黯然落幕的《日出》不同,《日落》最後幾天的票房簡直呈現了井噴的態勢,場場爆滿不說,連黃牛票都被炒到了天價。誰能想到,正是同一部話劇,就在不久之前,還是整個上海灘上的笑話。

杜雪懷果然也在時刻關注著林鳳麟那邊的動向,《日出》落幕之後,便心情愉快地跟陸秀聊起了林鳳麟的下場:“我讓人去打聽了,《日出》投入不大,成本倒是收回了,就是這臉丟大了。據說林鳳麟回去之後就跟學校請了長假,閉門不出了。看來這次的打擊不小啊!”

陸秀隻從朱橫那裏知道了林鳳麟深受打擊,這麽□□的消息還是頭一次聽說,聽完心情瞬間好到了極點:“活該!誰讓他弄出《日出》這樣的東西來汙人眼球的?我不過是幫大家洗洗眼睛!”

想起林鳳麟灰溜溜中止演出的情景,陸秀就忍俊不禁:“話說回來,那家夥還真是又臭又硬!如果我是他,肯定趁機狠狠撈一筆。就算讓我迎合《日落》的觀眾修改劇本,也沒有關係。大洋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大洋啊!”

看她那副財迷的模樣,杜雪懷哭笑不得:“所以,你不是林鳳麟。”

《日落》最後以超高的票房和極佳的口碑完美收官,票房的最終結果統計出來的時候,陸秀激動得差點背過氣去。她以為自己從emi那邊拿到的那筆錢就已經是一筆巨款了,看到《日落》短短一個月時間賺到的錢,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日落》的票價其實隻有兩塊錢,還不夠在百樂門跳幾支舞的,但架不住觀眾實在太熱情。最終的票房竟然破了六萬大洋。六萬大洋對杜雪懷跟朱橫來說不過是個小數目,但對於陸秀這樣曾經差點因為沒錢餓死在街頭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足以改變命運的巨款。

扣除劇院方麵的場地費,跟演員們的演出費,還剩四萬多,跟杜雪懷五五分賬也能拿到兩萬。陸秀瞬間有種一夜暴富的感覺,一顆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踏實過。手裏有錢,心中不慌。現在,就算林家打上門來她也不怕了。

她有錢,有理(離婚協議),又有據(林鳳麟放棄孩子的承諾),天王老子也不可能把雪球從她手裏搶走了。

對了,還有靠山,如果真有人想搶走雪球,她敢保證杜雪懷肯定第一個跳出來跟他們拚命。現在可還是青幫在上海灘權勢最盛的時期,她反而有些期待林家真能這麽不長眼了。杜雪懷可不像她,連打臉都打得這麽委婉。

能夠拿到兩萬就足夠陸秀欣喜若狂了,沒想到的是,臨到分贓,杜雪懷竟然分文不取,把那四萬多塊全給了她。明明說好了五五分賬的!

陸秀被杜雪懷的財大氣粗震得一愣一愣的。送上門的錢都不要,真土豪啊!

看她如此驚愕,杜雪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除了跟東方大劇院打了聲招呼,什麽都沒做。怎麽好意思拿你的錢?”

為什麽不好意思啊?

他的這聲招呼含金量可不小。一般劇院都會跟劇組要分成,還常常都是劇場七,劇組三的獅子大開口。結果,杜雪懷一聲招呼,東方大劇院不僅沒要分成,甚至連給出的場地費都低到令人難以置信,幾乎就差免費提供場地了。

而且,因為這段時間全明星的姑娘們忙著演話劇,無法兼顧百樂門那邊,百樂門最近的生意已經受到了嚴重影響。

借了他的勢,用了他的人,還影響了他的生意。其實五五分賬,陸秀都還有些不好意思。

“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看著杜雪懷盛情難卻的份上,陸秀也就收下了。反正賊船都已經上了,想要撇清關係都不可能了,大不了以後繼續幫著他出謀劃策。

看陸秀收起支票,杜雪懷微微一笑,竟鬆了一口氣。

“對了!祝賀你演出成功,送你個小禮物。”

陸秀剛剛收好支票,忽然見杜雪懷朝她丟來一樣金光閃閃的東西,下意識地抬手接住,才發現竟然是一枚金戒指。跟上次那條包裝精致的珍珠項鏈不同,這一次杜雪懷沒做任何包裝,就那麽赤|裸|裸地隨意把戒指拋給了她。要不是那金燦燦的材質,怎麽看都是純金的,陸秀幾乎要懷疑那真的隻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了。

金戒指在她的意識中一直都是土氣跟暴發戶的代名詞,這個時代的金戒指深受西方奢靡風氣的影響,更是醜到令人發指,有時候還會土豪地鑲上大顆紅紅綠綠的寶石,要多土氣有多土氣,她不過無意中在珠寶店見過一次,就再也提不起興趣了。

但這一枚卻不一樣。不同於這個時代為了顯示身份而故意做得寬大的戒身,這枚戒指十分纖細漂亮。細細的戒身被做成銜尾蛇的模樣,東西雖然不大,製作的工藝卻十分精湛,蛇身上每一片鱗片都清晰可見。蛇的眼睛處雖然也鑲了紅寶石,卻隻是芝麻般細細的一粒,既不招搖,卻有著畫龍點睛的作用。陽光下,蛇頭張大嘴巴吞吃著自己的尾巴,乍一眼看去,仿佛隨時會在人的手指間遊動。

“這是你的小說裏提到的銜尾蛇戒指,我覺得有趣,就讓人試著打了一枚,拿去玩吧!”杜雪懷說得輕描淡寫,但陸秀分明在戒指的內側看到了他的英文名angelo。

這算什麽?定情信物嗎?陸秀捏著戒指,有些恍惚。

“你不試試嗎?”杜雪懷笑眯眯地望著她。

陸秀微愣片刻後,小心翼翼地試戴了起來。不知道是杜雪懷故意的,還是單純的巧合,試了幾個手指都不合適,最適合這枚戒指的位置竟然剛好是婚戒的位置。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把戒指摘下來,忽然聽到杜雪懷的聲音幽幽響起:“youare,bu!”

這……這……如果不是他說話的時候依舊端坐在原地不動,陸秀幾乎要以為這是他的求婚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他看《回魂屍》的讀後感。

陸秀瞪大眼睛,吃驚地望著杜雪懷。她發誓,她隻跟周廣平說過當初抄《回魂屍》的初衷。他懂她,他竟然真的懂她!因為寫在那段最特殊的時期,就算到現在,每當想起那篇小說她還能回憶起當初獨自一人的孤獨寂寞,那種天上天下,無一處是歸途的絕望。

現在,她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但那種獨自一人漂泊在異世的孤獨感卻從來沒有消失過。她也不知道怎麽了,聽到那句話,瞬間就有種心髒猛地被人擊中的感覺,鼻子一酸,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滾了下來。

“別怕,有我在!”淚眼朦朧中,杜雪懷起身,走到她麵前,一把摟住了她。

這一次,他沒有跟之前那樣失控,力道控製得很好。貼著他寬厚的胸膛,感受著他溫暖的懷抱,陸秀原本就不受控製的眼淚流得更歡了。記憶的閘門打開,腦海中不停回想起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的曆曆過往,就連那些屬於張瑞雲的悲慘回憶也活了過來,仿佛潮水般洶湧著想將她吞噬。

她知道自己應該停下來,然而,眼淚卻仿佛開閘的洪水,怎麽也止不住,最終,她隻能將臉埋在杜雪懷的胸口,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鬆開手的時候,杜雪懷胸前的衣襟已經濕了一大片。讓她忍不住想起有次他給雪球換尿布,剛剛脫下尿布,就被雪球撅起小雞雞尿了滿身的情景。

這麽一想,嘴角竟忍不住一勾,笑出了聲來。

杜雪懷很少跟女人有過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從來沒有麵對這種狀況的經驗,看到陸秀一會哭,一會笑,頓時僵在當場,不知所措。聽到陸秀提醒,才想起要換掉身上的衣服。

時間已過立冬,天氣一天比一天涼,濕答答的衣服這麽繼續穿下去,說不定會引起感冒的。

這天回到家中,陸秀仿佛有種飄在雲端的感覺。成了《日落》最大的贏家不說,還拿到了杜雪懷送的戒指。雖然他從始至終都沒說出那三個字,但他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望著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陸秀興奮地在床上直打滾。他是性無能又怎樣,愛情又不一定非得要有肉體的融合。在她看來,他比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都好上千倍百倍。

雖然很想一直戴著那枚戒指,但考慮一下,陸秀最終還是把它摘下來,找了根鏈子掛在了脖子上。沒有求婚就想讓人戴上婚戒,那家夥想得也太便宜了吧!

“daddy!”就在陸秀對著戒指不停自我陶醉的時候,忽然聽到兩個孩子那邊傳來雪球的聲音。

她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過去捏了捏小家夥的臉:“雪球,你剛剛說什麽?”

“daddy!daddy!daddy!”雪球仿佛明白了陸秀的話,興奮地揮著小手,大聲重複著剛剛的詞。

雖然發音還不太標準,聽著有些像大地,但的確是daddy沒錯。自從上次去過照相館,杜雪懷就一直不停在教雪球喊daddy,可惜小家夥不給麵子,隻會用噠噠回應。努力了一段時間,大概杜雪懷也覺得自己有點操之過急,一臉鬱悶地中止了教學。沒想到等到他不教了,小家夥卻反而學會了。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陸秀鬱悶不已,她一直以為嬰兒叫人一般都在一歲之後,之前看杜雪懷在那邊做無用功,還暗暗嘲笑他在犯蠢。現在才意識到,真正犯蠢的人是自己。憑什麽啊?自己懷胎十月,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最先叫的竟然是莫名其妙的daddy!人家不過隻是給他換了幾張尿布,自己才是半夜起來給他喂奶的人啊!想到這點,陸秀頓時無限哀傷。

“雪球,雪球,叫mommy!”

“daddy!”

“叫mommy!”

“daddy!”

“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