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如此無恥
第三章、如此無恥
那名蕭家執事麵對蕭陌時，態度冷漠無禮，但到了此處，聲音卻陡然變得謙卑恭敬起來。
他輕輕敲了幾下房門，在裏麵傳來回應之後，這才低聲開口道：“稟族長，族人蕭陌帶到。”
“請他進來吧！”
屋內，響起一道略有些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蕭執事聞言，這才推開房門，將蕭陌放了進去。
等蕭陌進入，他再帶上房門，自己守護在院外。
蕭陌進入房間，發現一名紫衣老者，正負手而立，背對著自己，似乎正在欣賞著懸掛在牆壁上的一副圖畫。
聽到聲音響起，老者這才回過頭來，露出一張方正慈和的臉龐，不正是蕭家族長，齊物境巔峰的大高手，‘百器之宗’蕭百器是誰？
“旁支子弟蕭陌，見過族長！”
他微微彎下腰，恭敬地向其行了一禮，彎腰的過程中，目光餘光掃過，卻不由一怔。
這個房間很小，看起來雖然布置奢華，不是尋常人能居住的地方，但私密性卻過於良好了，看起來不太像是會客之所。
如果蕭家族長找他，要詢問的是玄水湖試練，白心秋遇刺一事，理應在蕭家大堂詢問，而且當著眾人的麵做筆錄。這般私下找自己問詢，卻是什麽意思？
不過，雖然心中懷著疑惑，但他畢竟是一個已經成熟了的靈魂，還是強壓了下來，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蕭家族長蕭百器發話。
“來了啊？”
紫袍老者蕭百器看到蕭陌進來，卻是站在那裏不動，直到蕭陌行過一禮，他才臉上堆上一臉虛假的笑容，急忙過來，伸手虛扶：“賢侄不必多禮，你父母祖輩，都曾為族中任務犧牲流血，你就是我的子侄，又何必如此生份？”
蕭陌趁勢站起，聞言嘴角微微一撇，沒有說話。
他這具身體的父母，的確都曾經是族中有數的大高手，隻是一次家族急需一顆三階凶獸烈焰雲豹的心血，兩人自告奮勇，前往魔鬼林狩獵烈焰雲豹，最終雖然得到心血，其父卻不幸犧牲。
其母送回烈焰雲豹心血，也隨之傷重不治，然當時家族對於此事，卻表現得過於平淡，不僅直接拿走了兩人以性命換來的烈焰雲豹心血，而且在其母也隨之辭世之後，卻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表示。
而後麵，對於兩人的獨子蕭陌，也沒有任何的照顧，甚至任憑族內各支欺壓。
這些年蕭陌一家所擁有的財產，除了他父母留下的那棟獨立小偏院之外，其餘的基本已經被族內各支以各種名義全部瓜分完畢，這也是蕭陌這些年生活得那麽拮據的原因。
現在，蕭家族長居然喊他子侄，又提起其父母的犧牲，這還真是笑話。
早些年不提，現在提起這些，是想拉關係麽？
不過，蕭陌的靈魂畢竟非比尋常，前世雖然死宅，一些人情是非還是能分辯得清的。
蕭家族長以前不曾對自己露過如此和睦慈祥的顏色，現在突然召喚自己，又是選了一間如此私密的小房間說話，還一開口就是想拉近兩者之間的關係，這讓他不禁露出了一絲警惕之色。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隻是，自己又沒有什麽值得蕭家族長貪圖的東西，他這般惺惺作態，所為何故？
蕭陌不語，靜看著對方的表演。
蕭家族長蕭百器，看到蕭陌根本不為所動，那雙故作慈詳，實則深沉的眸子中，也不由隱隱露出一絲不快。
不過想到什麽，他還是很快壓了下來，繼續和顏悅色的朝蕭陌道：“賢侄，這些年家族待你如何？”
蕭陌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心中鄙夷，表麵卻不得不說道：“照顧有加，肝腦塗地不能報之以萬一。”
“好，好，很好！”
蕭家族長蕭百器聞言，不由大聲叫好，拍了拍蕭陌的肩膀：“你真是個好孩子，假如有朝一日，家族有難處想尋你幫忙，為了家族的繁衍發展，延續存亡，你是否願意為家族犧牲一點個人的小利益？”
“嗯，老狐狸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蕭陌莫名感應到了一股危機，瞬間讓他警覺起來，不再輕易回答，而是顧左右而言他地道：“如果家族有難，蕭陌力所能及之處，自然相幫。”
言下之意則十分簡單，如果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那自然就敬謝不敏，沒什麽好說的了。
聞言，蕭家族長蕭百器眉頭不由不著痕跡地皺了一皺，這才發現，他好似還是小看了蕭陌，沒想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自己這位蕭家族長麵前，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城府，懂得避實就虛。
若是家族其他弟子，聽到自己被族長召喚，又一上來又是一通誇讚一通拉感情，隻怕早就肝腦塗地，熱血上湧，什麽也要答應下來了。
“可惜……”
他在心中暗暗地道：“當時在白心秋遇襲的遇龍嶺，隻有兩名四族弟子恰好在場，一個就是家族天才弟子蕭神劍，一個則是這個半竅廢體蕭陌。”
“此事已經查明就是蕭神劍見財起意所為。當時他恰好趕到遇龍嶺，意外發現一處山岩中藏有一株綠階頂級靈草紫陽七心草，此草可是能直接幫助一位逍遙境修士提升一重境界，還沒有任何捷遺症，但偏偏，那株靈草旁當時已經有一個人捷足先登，正是白家二少爺白心秋！”
“蕭神劍已經晉升逍遙境一重，距離踏破逍遙境二重也隻有一步之遙，如果他能得到這株紫陽七心草，突破逍遙境二重指日可待，甚至三個月後學宮考核之時，極有可能晉升三重，通過把握自然更大。所以一時起了貪心，偷襲白心秋，搶奪紫陽七心草，可惜一個不慎，將其誤殺。”
“現在白家找上門來，指出經過數日排查，當時出現在遇龍嶺附近的，便隻有我族蕭神劍以及這個蕭陌。但蕭神劍身負我族重望，現在又得紫陽七心草，不出一月必能突破逍遙境二重，在陽城四族弟子中排名第一，將來更是極有可能晉升三重，甚至四重，成為州級學宮的核心弟子，光大我蕭家，不可能交出，那便隻有將這個廢體蕭陌交出去抵罪了！”
想到此，雖然有些埋怨蕭神劍做事衝動，謀事不密，偏偏留下了出現在遇龍嶺附近的蛛絲馬跡，讓白家的人找上門來。卻一點也不認為，他搶奪靈草有什麽過錯。
天地大道，有能者居之，但凡機緣，必須寸步不讓，如此，才有一飛衝天的契機。
蕭神劍此舉，雖然過於狠辣了一點，但卻是所有心修之士都會做的事情。唯一的失誤，就是殺的人身份非比尋常，而偏偏，還將把柄送到了對方手中而已。
至於蕭陌這個半竅廢體，家族中早就無人關注的存在，損失一個，又有什麽好可惜？
在他‘百器之宗’蕭百器的心中，蕭陌自然是遠遠不如蕭神劍一人重要的。
甚至是蕭家絕大部份三代弟子，除了同為四竅之心的蕭明玉，其餘人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蕭神劍重要，所以原本不需要對蕭陌這樣一個半竅廢體如此和顏悅色。
隻是現在還需要他自己承認偷襲，出去頂罪，所以雖然不滿，但還是隻得再次堆上一臉笑容，裝作和善可親地說道：“賢侄啊，事情是這樣的，老夫也就不諱言了。七日之前，四族的玄水湖試練，你也參加，也知道發生了一起意外是吧？”
“是啊……”
蕭陌聞言，更是心頭一震，瞬間意識到戲肉來了。
他點點頭回答道，心中卻思緒電轉，思考接下來蕭百器可能說出什麽對他不利的東西。
蕭百器故作悲憤地說道：“那白家二子白心秋意外遇襲死亡，白家找不到凶手，卻偏偏誣陷到我蕭家頭上，說你和神劍剛好都出現在遇龍嶺附近，凶手自然是你們兩人其中之一。”
“他們找上門來，逼我等三日之內查清真相，給他們一個交待，這白家明顯是看我蕭家好欺服，又一向不對付，所以借故報複。”
“賢侄啊，神劍已是逍遙境一重，三個月後就要代表家族去參加四大學宮選拔，不容有失啊。”
說到這裏，他長長一聲歎息，臉上顯出憂容，望向蕭陌，似乎有些難為情地緩緩道：“所以為了家族未來，可否辛苦賢侄先委屈一些，自己承認在遇龍嶺上偷襲白心秋之罪？”
說完，似生怕蕭陌不答應，又立即道：“但也請賢侄千萬放心，事後家族必不惜一切代價，花費重金也要把你保釋出來。等到保釋出來之後，家族將破格擢升你為族老，更供應你一切日後修煉所需資源，堆也要將你堆至逍遙境，如何？”
“來了，終於來了！”
蕭陌聽完族長蕭百器的話後，終於明白過來，今日蕭百器這位蕭家族長，為何會突然找到自己這樣一個普通弟子，又是在如此私秘的地方會麵，並不讓其他人在場。
原來，他竟然是想讓自己替代蕭神劍，主動出去頂罪……
至此，他哪裏還聽不明白，蕭家族長明顯是早就查清蕭神劍就是凶手，但是，麵對一位前途無量的四竅天才，和蕭陌這個隻有半竅的廢體，他卻選擇暗保凶手，反而想要蕭陌自己出麵，承認偷襲，承擔罪名，從而送死……
事後花重金保我出來？再畫一張族老和進軍逍遙境的大餅？
蕭陌心中不由冷笑。
這死的可是白家二少爺白心秋，僅比蕭神劍次一級的三竅天才，白家未來的希望之所在。如果不是承受巨大壓力，蕭百器怎麽可能如此委屈求全，來求自己這樣一個三代弟子？
但正因為承受巨大壓力，可以想見死了二子的白家家主此刻是多麽憤怒，自己一旦真的承認了偷襲白心秋，致其死亡，那還有什麽好說，隻怕千刀萬剮都是輕的，死後估計連具全屍都找不到。
什麽重金贖出，獎勵族老之位，給其供應無限資源供其突破至逍遙境，那都是假的，鏡花水月，根本不可能實現。
“這是在給自己畫一張大餅啊，引誘自己出去頂罪，事後再許給各種好處，如果是其他少年，熱血衝動，隻怕還真的被其說動，願意為家族犧牲，覺得蕭百器真的能再從白家手中將其撈回來，但自己怎麽可能那麽傻？”
“不說蕭家能不能做到，就算能，為了一個廢體，隻怕他們也不願意真花費那番巨大的代價吧……最後肯定是坐看我被殺，事後肯替我收屍一下，就算仁厚了。”
“嘿嘿，嘿嘿……”
想到此，這一刻，蕭陌心中忽然無比悲憤。
一直以來，他也以為家族就算自私勢利，冷情冷漠一些，但畢竟是家族，待在此地，總有個照應。卻萬萬沒有想到，如此荒唐無恥的事情，從這位蕭家族長的口中說出來，居然是如此的冤冕堂皇，裝腔作勢。
明明是無辜之人，卻要成為家族天才的替罪羊。
明明對方殺了人搶了東西還逍遙法外，高高在上，而他什麽也沒做，卻要被勸心懷大義，為家族奉獻，仿佛不願意犧牲奉獻就是一種罪過。
但這種奉獻，是拿我自身的性命，去換取他人的性命，這種奉獻，不要也罷！
這種世道顛倒，善惡不分的世界，可悲。
拿自己族人子弟的性命，去換取另一位犯罪天才的前程，這樣的人性，亦可悲。
隻是我蕭陌，又豈能任由他人揉捏，這件事，我絕不同意。
想到此，一瞬間蕭陌便做了決定，直接開口拒絕道：“抱歉，此事恕蕭陌無法答應，族長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轉身就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