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討個說法

3討個說法

遊樂詫異地停了腳步,瞪圓了眼看人。

遊明傑走到他麵前,抬手按住了腦袋,親昵地揉了揉,說道:“遊得真臭!”

“小叔……”遊樂垮著臉看人,眼眸還發著紅,頭頂上的燈光落下,隱約間似乎帶著絲絲的淚痕。他抬起手在眼睛上揉了揉,笑道,“你怎麽來……”

“教練教的也臭!”遊明傑板著臉彎腰看人,壓在頭頂是那個的手力氣加大,製止了遊樂偏頭躲避,瞪著他的眼睛像是要吃人,“樂樂,我聽說你脾氣很大是吧?”

“嗯?”遊樂眨巴著眼,臉上的笑容微僵,“什麽啊,你不是該在北京嗎?”

遊明傑盯著人看了一會,然後一抬手按著遊樂的腦袋直起了身,遊樂聽到了一句輕飄飄的話:“都是我把你慣壞了,換衣服吧。”

遊樂訥訥開口:“慣……慣什麽啊?”

“我還不慣你啊!?”遊明傑剛陰轉晴的臉瞬間風雲密布,“我上次問你和隊裏人處得怎麽樣的時候你怎麽回答的?很好!很好是不是!你在對我撒謊!知不知道你!?”

遊樂繃著臉視線飄開。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小事?一分零七秒,這臭成績你也好意思遊出來!?”

遊樂見遊明傑抬起了手,下意識地縮了脖子。

遊明傑看著遊樂這樣兒,咬牙切齒,臉色漲紅,最後抬起的手狠狠的在遊樂的腦袋上抓了一把:“我真恨不得削死你!你能耐?你硬氣?你以為自己什麽都能扛是不是?覺得能忍就是大丈夫是不是?啊!?你忍就忍出了這麽一個臭成績出來!?”

遊樂偏頭咬著下唇,肩膀開始抖,腦袋裏又閃過了大屏幕上的數字,剛剛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淚水似乎成了脫韁的野馬,再也無法控製。

狠狠地捏著拳,指甲刺進了肉裏,剜著心的疼。

是!他也不想要這臭成績,他也想遊第一!他甚至還想破了賽會紀錄!

可是……沒辦法啊……

所有的努力都做了,每天比任何人都練得辛苦,不斷地告訴自己能行,一定能找回曾經的自己,一定可以。所以要忍住了,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到處去抱怨,隻要堅持,就一定可以成功。

可事實證明……沒有成功……沒有……至少不要哭,不要……

“樂樂……”

恍惚間,遊樂聽見了小叔安慰的聲音。

下一秒,遊明傑一聲爆喝:“劉樺!你他媽給我站住!”

遊樂吸了下鼻子,抬頭看去。在模糊的視野裏,隱約看到小叔筆挺的背影帶著莫名的凶氣,從他身邊擦過,停在了不遠處。

在小叔的麵前,站著一個他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你怎麽帶得訓練?你怎麽保證的?你他媽告訴我這是什麽?是什麽?”遊明傑一抬手,抖著手指指向了遊樂。

遊樂聽到了小叔聲音裏的顫抖。

劉樺訥訥開口:“我什麽都沒做,我隻是……”

“什麽都沒做?”遊明傑憤怒指責,“你知不知道,懲罰孩子最殘酷的刑罰就是完全的無視他!”

“我……”劉樺被叱責得麵色瞬間血紅,最後眼一瞪,凶險頓顯,“我他媽和你有仇是不是?我和他有仇是不是?我沒事幹嗎針對他?你怎麽不問問……”

“嘭!”一聲悶響。

“哎呀!”一聲慘叫。

遊樂不哭了,瞪圓了眼屏住呼吸,打了個嗝:“嗝!”

劉教練……被小叔一拳打在了地上。

遊樂被嚇住了。

劉樺被打蒙了。

更衣室裏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衣服換到一半,露出三角形白印子小屁股的男孩們,全部瞪圓了眼探頭探腦地看。

長久的安靜,直到遊樂覺得胃部一抽,吸了兩次鼻子,不輕不重的聲響卻在這一刻打破了僵住的局麵。

遊明傑頹然地抓了把頭發,彎下腰,向劉樺伸出了手,一臉歉疚地開口:“對不起,我不該動手。”

伸出去的手遲遲沒被人握住,氣氛低沉壓抑甚至凝固,遊樂看得心急,直到見到劉教練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眼眸閃動了數次後,長歎一口氣,這才伸手握住了小叔。

遊樂隻覺得自己提起的心髒,在那一瞬間也終於落回到了原地。

更衣室裏再次傳出了“嗡嗡”的聲響。

半大的孩子們不敢對這兩位牛高馬大,脖子上還帶著秒表,一看就是教練的人議論,可是擠眉弄眼總是有的,一雙雙圓溜溜的眼一個勁地往這邊掃,明明換好了衣服也不出去,直到組織方的叔叔拿著名單走進更衣室大叫,男孩們這才一哄而散。

相信,兩個教練在更衣室裏打架的事很快會傳開。

遊明傑歉疚地拍了拍劉樺的手臂,壓聲說道:“咱們換個地方談?”

劉樺揉著左臉,心裏多少不愉,可是到底心虛,最後悶頭跟在遊明傑的身後走了出去。

遊明傑臨出門前回頭看向遊樂,囑咐了一句:“趕緊把衣服穿上,去看能不能進決賽,等會告訴我。”

“哦。”遊樂心不在焉地點頭,遊魂一樣走到自己的衣櫃前,拉開櫃門看著裏麵揉成一團的衣服出了很久的神,漸漸的,嘴角勾了起來,笑開了顏。

果然小叔是最好的。

遊樂沒有聽小叔的話回到遊泳館裏,而是一換好衣服就拐出了門,離開了遊泳館。

他想找小叔,教練間打架不是小事,再加上之前被強硬挖出的那些委屈,讓他再也不想回到沒人理會的地方,甚至……不想去看自己糟糕透頂的成績。

出了遊泳館的大門,外麵的熱空氣撲麵而來,體表瞬間就覆上了一層薄汗。遊樂鼓著腮幫子吐出一口長氣,視線落在館外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身上。

一眼掃過,好多的爸爸媽媽對自己的孩子噓寒問暖,看著那個媽媽給兒子抹汗,看著這個爸爸一把抱起女兒,遊樂吸了吸鼻子,逃避一般地移開了目光,四處尋找小叔。

穿過人群,在百米外的地方看到了小叔和劉教練的身影,兩人麵對麵地站著,像是在爭論什麽,臉色並不好。遊樂跑了兩步,卻又定住了腳,最後一咬嘴唇,鑽進了路邊的綠化帶裏,將身子縮到最小,鬼鬼祟祟地摸了過去。

貼近,小心而謹慎,距離十來米的時候,遊樂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小叔和劉教練雙雙將頭扭過來,一個哭笑不得,一個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遊樂訕訕地笑著,搓著手從草垛子裏站起了身,亮出一口白牙:“劉教練,小叔……”

劉樺被這一聲“教練”喊得神情更加複雜了。

其實他並不是很討厭遊樂,甚至曾經很喜歡……隻是現在,很難再喜歡。

遊樂是遊明傑親手教導出來的運動員,甚至親人,有著無法割舍的血緣關係。帶著這樣有著別人標簽的遊樂,無論他付出多少,遊樂獲得的成績,那份榮耀永遠不可能有他一份。

就像每每談起遊樂,在這個名字前麵永遠要加上一個遊明傑。

遊樂之餘他而言,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狼,而且是會咬人的狼。

“樂樂,過來。”遊明傑招手,按住侄子的肩膀說,“我和你教練說好了,暫時你還在他那裏住校,不過以後放學要到我那邊去,晚上還得回宿舍。”

遊樂聽得眼睛一亮,抬著頭燦爛地笑開了顏,腦袋點得像搗蒜。

劉樺眉心一夾,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早操在我這邊出,每個月的考核必須參加,還有……因為晚上都要去那邊跟訓,所以你沒辦法參加文化課的晚自習,自己找時間複習。”

“哦。”遊樂點頭,抓住遊明傑的衣角仰頭又看了過去,“小叔,我什麽時候能進國家隊和你一起?”

一邊的劉樺拳頭一捏,咬緊了牙根。

看吧,果然是頭喂不熟的狼!

“快了……”遊明傑臉上的笑意一斂,彎腰看著小侄子,本來想說的以他現在的成績進不去了,可到底說不口,最後柔柔笑道,“有小叔在,沒問題。”

“好!”遊樂笑顏一展。

正午的陽光炙熱而明亮,被籠罩的兩個人好一副“父”慈“子”孝,和樂融融。

劉樺偏開頭去,吐出了一口長氣。

這屆的“四青”結束了,遊樂參加的兩個項目果然沒有任何獎牌,甚至連名次都沒有,直接被攔在了決賽的門檻外。

但是這不重要,在遊樂看來,隻要小叔可以再教自己,自己就一定可以站回到原來的位置,再次站在領獎台上,讓奶奶、小叔、教練,還有所有人喜歡自己。

隻要成績好了,隻要成績好,隻要……莫名其妙受到的委屈就一定會消失。

遊樂比賽完回到北京,暑假已經過了大半。

雖然都知道,搞運動的要想出成績必須靠練,但是實際上也要講究個勞逸結合,所以最後還剩下十二天的暑假,泳隊就放了假。

反正比賽也結束了,孩子們也需要休息,不放假幹什麽?

遊樂先跟著大部隊回了泳隊,窩在自己的床上收拾行李。

他們是六個人住的寢室,上下鋪,不大的寢室裏擺了四張床,有一個床空著用來放行李。

寢室裏很熱鬧,隊友們都在商量回家了怎麽玩,約著哪天一起去什麽地方聚會,約著去誰家打電腦,都是北京市的戶口,最遠也就是市郊,坐車個把小時也能到。

這時候的北京交通可沒有那麽堵,坐公車挺順暢。

遊樂一邊把堆在床腳的臭襪子往旅行包裏塞,一邊立著耳朵聽室友聊天,很想插話進去,可是卻老是找不到機會,直到隊友們定好了聚會的地點,議論聲小了,遊樂才吸了口氣說道:“我要去國家隊的遊泳館訓練,你們有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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