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
無言
魔女的脾氣向來是不可理喻的，二十幾年的相處，文森特已經摸透艾特拉喜怒無常之下的冷酷和狡猾。盡管嘴上答應他可以等他想出辦法，可是文森特知道，一旦她的利益可能受到損害時，艾特拉的手段比誰都殘忍。
有件事文森特一直印象深刻。他中學時期的級主任是史密斯導師個脾氣暴躁又陰沉的人，不知為何盯上了他，平時找碴也就算了，有一次史密斯監考時竟然汙蔑他作弊，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頭。
問題在於那天是艾特拉在替他考試，盡管艾特拉當時沒什麽表示，他卻明顯感覺到艾特拉傳遞過來的陰冷情緒，結果沒出幾天史密斯導師就出事了。
那天傍晚，一個撿破爛的流浪漢在公園草叢裏發現不成人形的史密斯，他舌頭、眼珠和整塊的頭皮丟在旁邊，史密斯整個人鮮血淋漓，身上爬滿各種昆蟲，還有幾隻鳥在啄咬他的身體，這時他是活著的。
而後警方調查，發現凶手醫學經驗豐富，史密斯身上的骨頭除了頭蓋骨之外，一根不漏地被剔出來，連牙齒也不放過，這個過程巧妙地避開了血管，史密斯沒有流失太多的血，然而整個人變成了一灘爛肉般，失去行動能力。行凶者碾碎了剔出的骨頭灑在四周，挑斷他的手腳筋，惡劣地在他身上撒了特殊的花粉和糖粉，扔在鳥語花香的自然公園草坪上。
事後文森特懷著不太確定的心情問起，艾特拉卻非常坦白承認是她趁他午睡無意識時做下的，她很體貼沒讓史密斯的慘叫吵醒他，不以為然的態度就好像她隻是撕下一隻蝴蝶的翅膀。
那也是艾特拉的一個警告，她現在“寄人籬下”，所以她會做事會盡量顧念文森特的想法，可她也不是好欺負的。文森特對身體有絕對的控製權，她沒有想過奪舍，但在文森特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她完全可以隨心所欲。
文森特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艾特拉哪天趁他睡覺時去搶回她的身體，然後把神羅別墅夷為平地，造成既定的事實。越想越有可能，三好青年不禁為此憂心忡忡，隔三岔五跑到加斯特博士的實驗室，表示他真的有在想辦法，再三勸告艾特拉多忍耐幾日。
“文森特，你怎麽有空來我這？”加斯特博士看向又跑到他的實驗室來的文森特。
加斯特博士是神羅的老人了，塔克斯的職務是什麽他一清二楚。前一陣子文森特喜歡跑露克蕾西亞的實驗室，他替露克蕾西亞捏了把冷汗，畢竟那位年輕的女士是他的好助手，工作態度認真，後來發現他多心了，文森特和露克蕾西亞關係好，大家幾乎公認了他們是情侶。豈料沒過多久，寶條橫刀奪愛，自那之後文森特就沒有再找過露克蕾西亞。
現在這名塔克斯成員突然三天兩頭跑到他的實驗室來，加斯特博士可不認為文森特是來找他聊失戀心得。加斯特博士反省自身，沒發現他最近做過什麽對神羅公司不利的事，而且根據他這幾天的觀察，文森特似乎一直在看新送來的女屍，目光柔和中夾帶苦惱和擔憂。
活脫脫就是戀愛中的表現呀！難道說露克蕾西亞的拒絕太過無情，導致這名有前途的年輕人對女人產生絕望的情緒，加之精神打擊過大，終於心理變態，成為戀屍癖了？
盡管時至中年，但是身為一名科學家，加斯特博士對新事物的接受力依然很強，看向文森特的目光充滿同情。
加斯特博士站在文森特旁邊，抬頭看向實驗槽裏的大冰塊：“這位女性確實很美，我們不知道她為何年紀輕輕就在寒冰中閉上眼睛，她的名字和往事都是一個謎，神秘吸引著我們去探索，不過，我們還是應該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生活中。”
“加斯特博士？”文森特一頭霧水，問道：“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父親是我的屬下，他是一位出色的同僚，也曾跟我提起提起他的兒子，他一定希望你可以過得好。文森特，你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能走，不要被失戀打倒。”
見文森特仍是茫然的樣子，艾特拉忍不住開口：【他在提醒你，戀屍癖是不良愛好，好青年不應該當變態！本魔女知道自己美得傾國傾城絕世無雙，你可以欣賞我，但不要用一種求而不得的眼神久久凝望我，這不，馬上被明眼人察覺了吧。】
一番勁爆的說明險些炸毀文森特的大腦回路，導致他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咳得滿臉通紅。
見狀，加斯特博士好心地替他拍拍背脊，隻當他是被人說中心事又不好意思承認。話說這種事的確不怎麽好意思認，加斯特博士體貼地暗示他會一定保守秘密，文森特也要看開一點，尼布爾海姆的研究團隊裏大多是男人，欲求不滿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因為一次失戀就想不開，等回到米德加爾，多得是精明美麗的白領MM可以選，盯著一具屍體是沒未來的。
“您誤會了，加斯特博士！”
“好，就當是我誤會了，總之年輕人要有朝氣一點，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女孩的！”
文森特現在的心情是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我剛才是在想怎樣才能把那麽大的冰塊運走！不是戀屍癖！】
【哎喲！我在你意識海裏，你想一下我不就知道了，嚷那麽大聲做什麽，震得我頭疼，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你犯心虛，欲蓋彌彰呀。】文森特的情緒失控讓艾特拉心情極好，她是魔女嘛，幸災樂禍是本能反應：【你別急著跟我強調你的癖好，任誰都有一兩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懂。另外我想先告訴你，我可以打碎那些冰塊，你隻需要把我的馬甲搬出去。】
【你不能直接換過去嗎？】
【哪有那麽容易！你以為跟衣服一樣套上就好啊？沒常識！】艾特拉的語調裏不客氣地表達著鄙視：【冰塊的冷凍保鮮效果良好，我的馬甲凍了那麽久，沒準血液骨髓連同細胞質都凍成冰了，即便敲碎了冰塊也得花些時間解凍，我離魂了那麽久，重新適應身體需要時間。雖然身體表麵看不出有傷痕，但是天知道我的馬甲在空間回廊裏受了多重的傷才把魂兒拋的，法老90可害慘了我，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療傷調養魔力恢複加起來，少說也要一整年。你可得找好地方存放，別等我恢複過來，卻發現自己又泡到實驗槽裏。】
【任務期間，我不能離開尼布爾海姆。】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總會有適合藏身之處。】
文森特沉默半晌，抬頭看了一眼冰塊中緊閉雙眼的魔女之軀，忍不住問：【我會怎樣？你回到自己的身體後，我們……】
【什麽？難道你想問我的離開會不會對你造成不良影響嗎？我想多少會有一點吧，對你的身體而言我是應該排斥的外來者，隻是我們共生那麽多年，你的身體逐漸適應了兩個靈魂，驟然少掉一個，的確可能有空虛感，你會有一段時間的衰弱期，等身體調整好後就沒有大礙了，調整期不會太長，畢竟我的存在對你的身體而言不是必須的，反而是負擔。】
【不，我……算了……】文森特想了想，沒有把話說出口，轉而問道：【等你恢複後，你有什麽打算？】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為了貫徹黑暗與真實的邪惡，美麗又迷人的本魔女決定做一個成功的反派角色，以毀滅世界為目標，從此為之努力不懈！哦嗬嗬嗬嗬！】
【……真的？】
【假的啦！跟你開個玩笑嘛，你這人真沒幽默細胞！要是世界毀滅，人類全死絕了，本魔女的八卦事業豈不是一起完蛋？塔烏星係那死氣沉沉的氛圍我早受夠了，本魔女就那麽點愛好，怎能連小小的樂趣也被剝奪！】
這倒是實話。八卦能八到死的人，恨不得人越多越好，八卦題材越豐富越好，根本不應該懷疑她有“毀滅世界”、“統治星球”那類二得要死的想法，“二”這個詞是他跟艾特拉學來的，她說過做反派前期是把主角虐成破布，後期是用自己的小命還債。
【等身體恢複，我就繼續空間規則、能量和機器的研究，爭取盡早把穩定性強的完整版空間回廊弄出來，回我的故鄉地球去啦。】
文森特心頭一緊，悶悶的感覺漲得胸口發痛：【地球，是個什麽樣的星球？】有多麽美麗，才能讓她如此懷念？
【我也不確定……】艾特拉頓了一下，聲音帶了一絲悵然：【我不知道現在的地球，和我記憶中的故鄉，是不是一樣……】
有美少女戰士的地球，大概不能算她的故鄉了吧。
誰知道呢，也許宇宙中還有無數個“地球”，隻要掌握空間回廊技術，總有一天她可以找到正確的路，除非那顆星球已經滅亡。
【也許我是想找一個熟悉的、安穩的、能讓我停留下來的地方，過上平凡的日子，沒事的時候和朋友們逛逛街、聊聊天、看看熱鬧，八卦一下新鮮事。不過……】大概是回不去了吧，做了那麽多年的魔女，手和心全都髒了。
【你要不要加入塔克斯？】文森特問道。心情有些忐忑，【你不是一直想看塔克斯的資料，以你的能力可以做得很好。】
【沒興趣，塔克斯主要是調查和消滅對神羅不利的因素，他們的資料電腦裏有檔案，我能夠隨時黑掉神羅網絡的係統，把情報調出來，看多了覺得挺無聊的，還不如進科學部門，起碼能用神羅的物資完成我的研究，科學部門的待遇比較好的說。你說我是去武器開發部門好呢，還是宇宙開發部門好呢？】
【宇宙開發部門。】文森特毫不遲疑地回答。神羅公司現在已經是超越征服的存在，若是艾特拉去了武器開發部門，神羅公司絕對會稱霸星球的！
【啊，也對，反正我要的是空間技術。】
艾特拉輕笑一聲，她可不保證一定會去神羅工作。盡管她欣賞神羅社長夠冷血的性格，可惜開發魔晄這種殺雞取卵的行為不值得稱讚，到底不是個有遠見的人，再者這個星球的技術比她掌握的要落後許多，別反過來拖她的後腿。
插入書簽